“不要誤會,我們是第二區(qū)。”
這話剛喊出口,對面的幾支槍口順勢就抬了起來。
那一瞬間,李勵生頭皮都炸了——這哪是什么趕來接應(yīng)的自己人,分明是等著要把他們生吞活剝的“活閻王”。
1945年10月,很多人以為日本人簽了字,這仗就算打完了,好日子該來了。
其實吧,這種想法太天真。
在當時的冀南平原,這反而是最兇險的“真空期”。
投降書簽了,好日子沒來,鬼子前腳走,閻王后腳到。
對于像李勵生這樣的基層區(qū)長來說,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咱們今天不聊那些大兵團作戰(zhàn),就翻翻那發(fā)黃的檔案,看看這十個人是怎么被兩千人包了餃子,又是怎么從死人堆里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的。
那時候的臨漳縣,局勢亂得像一鍋煮沸的粥。
雖說那天皇在8月份就認慫了,可臨漳縣城里的鬼子就是賴著不走,跟釘子戶似的,一直拖到10月份才極其不情愿地挪窩。
這中間有兩個月的空檔,正好給了大漢奸郭清喘息的機會。
這郭清是個什么貨色?
當?shù)赜忻摹暗仡^蛇”,手底下控制著五十三村,村村有眼線,那是出了名的心狠手黑。
日本人一走,這貨非但沒被清算,反而搖身一變,掛上了“曲線救國”的招牌,被國民黨收編了。
這操作,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能看不懂,但在那時候,這就叫“洗白”。
當時的斗爭形勢很有意思:白天,八路軍的干部在村里開大會,那是我們的天下;到了晚上,郭清的土匪兵就像狼群一樣過漳河來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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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老百姓的日子能好過嗎?
1945年農(nóng)歷九月初十,這天晚上月黑風(fēng)高。
郭清手下的團長劉殿卿,那也是個狠角色,直接拉了一千五百多號人馬,趁著夜色從張村集東渡漳河,直撲咱們的駐地。
當時李勵生所在的二區(qū)區(qū)工所,是跟著反攻團行動的。
可敵人太多了,十幾倍的兵力差距,這就是降維打擊。
反攻團只能邊打邊撤,那一夜亂得沒法形容,到處都是槍聲和火光。
等到天蒙蒙亮撤到梁村的時候,原來的據(jù)點賈河口早就換了旗子。
為了不掉隊,李勵生帶著財政科長陳敬先等十個干部,一路輾轉(zhuǎn)到了江村。
這時候,李勵生犯了一個讓他后悔一輩子的“職業(yè)病”——開會。
你也別怪他警惕性低。
那陣子的干部都有個習(xí)慣,走到哪就把政策講到哪,哪怕屁股還沒坐熱,也要把群眾發(fā)動起來。
這種敬業(yè)精神是值的佩服,但在那種環(huán)境下,這就成了致命的疏忽。
江村里早就埋伏了郭清的眼線。
李勵生這頭剛召集群眾講了幾句,劉殿卿的大部隊就像鐵桶一樣圍了上來。
等到反應(yīng)過來要跑,大部隊反攻團早就撤遠了。
十個人,只有四支槍。
外面是漫山遍野的一千多號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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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仗怎么打?
沒辦法,硬著頭皮沖。
他們一口氣跑到了前油房。
就在這時候,前面的樹林子里突然鉆出來一群穿便衣的人。
那時候打仗穿什么的都有,正規(guī)軍有軍裝,游擊隊穿便衣,特務(wù)土匪也穿便衣。
李勵生他們跑得氣喘吁吁,一看前面有人,下意識以為是反攻團留下的接應(yīng)部隊,心里那塊大石頭剛要落地。
對方也沒開槍,就是大聲喝問:“哪一部分的?”
這一問,其實就是要把這層窗戶紙捅破。
為了表明身份,李勵生那邊喊出了“第二區(qū)”的回答。
對方陰惻惻地回了一句:“過來一個聯(lián)系聯(lián)系。”
李勵生派了兩名同志過去。
人剛一靠近,就被對方幾把按住,麻繩直接往身上套。
直到這時候,李勵生才猛然驚醒:壞了!
這根本不是自己人,這是郭清手下的地主武裝!
這幫人比偽軍還狠,全是當?shù)氐牡仄α髅ァ?/strong>
這一瞬間的誤判,讓包圍圈瞬間收緊。
前有地主武裝截擊,后有劉殿卿的一千多號追兵,中間這八個幸存者,就像是大海里的一葉扁舟,隨時都要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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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看他們?nèi)松贅屔伲质钱敼俚模尤黄鹆恕白セ畹摹蹦铑^,怪叫著圍了上來。
這時候就顯出李勵生的本事了。
他手里拿的是駁殼槍,也就是咱們常說的“盒子炮”。
這玩意兒在近距離那是大殺器,跟現(xiàn)在的沖鋒槍差不多。
當你被逼到絕路上,手里的槍就是唯一的道理。
李勵生沒有絲毫猶豫,抬手就是三槍。
這種近距離的急促射擊,全憑肌肉記憶。
“叭叭叭”三聲脆響,沖在最前面的三個敵人,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栽倒在地上。
這三槍打得太狠、太準,把原本想上來撿軟柿子捏的敵人給打懵了。
趁著敵人一愣神的功夫,李勵生大吼一聲,帶著班長白玉璽和通訊員宋樹春,像尖刀一樣從包圍圈的縫隙里往西北方向猛插。
這時候,一個殺紅了眼的敵人從背后偷襲,眼看就要追上李勵生。
班長白玉璽反應(yīng)極快,回身就是一槍。
那人直接栽倒在路邊的溝里。
這一槍徹底打掉了追兵的囂張氣焰,讓他們誤以為這幾個人全是神槍手,誰也不敢再貼得太近。
這一場突圍戰(zhàn),慘烈得沒法細說。
李勵生、白玉璽、宋樹春三人憑借著過人的膽識和那幾聲精準的槍響,硬生生從兩千多人的合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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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跑到陳歷村東邊的沙灘里時,劉殿卿還不死心,又派了十幾個騎兵追了上來。
好在沙灘地形限制了馬匹的速度,加上李勵生他們據(jù)守有利地形還擊,這才最終甩掉了尾巴。
但這并不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
那個跟著他們一起突圍的十人小隊中,有七名同志不幸被俘。
最讓人心里堵得慌的是,這里面有個年輕的小伙子,叫郭景賢。
提到郭景賢,可能很多人不熟悉,但他爹郭好禮,那是冀南大地上響當當?shù)挠⑿邸?/strong>
1943年,郭好禮在面對日偽軍“鐵壁合圍”時壯烈犧牲,才39歲。
誰能想到,僅僅兩年后,在這場原本不該發(fā)生的沖突中,他的大兒子郭景賢也落入了漢奸郭清的手中,最終在柳園慘遭殺害。
父子兩代人都倒在黎明前最黑的那一刻,這找誰說理去?
李勵生的這次死里逃生,不僅僅是一段驚心動魄的個人經(jīng)歷,它更像是一個縮影。
那句“不要誤會,我們是第二區(qū)”,喊出的不僅是身份,更是那個時代特有的無奈和錯位。
在那片混亂的土地上,生與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間,在敵友難辨的一句話里。
后來,李勵生一直在工作崗位上干到了離休。
1985年,這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區(qū)長,在邯鄲病逝,終年68歲。
參考資料:
臨漳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臨漳縣志》,1989年版。
邯鄲市黨史研究室,《冀南黨史資料選編》,內(nèi)部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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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勵生遺作,《突圍記》,載于《冀南風(fēng)云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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