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那天特別猛。
子午谷的北口,天還沒亮,風聲就像刀子一樣刮過谷底。
樹枝咔咔作響,地上積雪沒過膝蓋,連馬蹄印都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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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祥站在山口,凍得嘴唇發紫,盯著前方那片白茫茫的山道,沒說話。
他知道,這一步走錯了,后面就沒得回頭了。
那是崇禎十七年正月,距李自成攻破北京只差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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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時誰也沒料到,高迎祥會把五萬人帶進子午谷,走的不是官道,也不是驛道,而是千年前魏延沒走成的那條“奇兵之路”。
這事兒說起來,還得從更早前講起。
魏延這個人,常被說成是“有勇無謀”的猛將,其實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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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身寒微,早年投劉備,從南征到北戰,打了不下三十場仗。
三國那會兒,蜀漢國力不足,地處巴蜀,交通不便,攻魏困難重重。
諸葛亮幾次北伐,都是走的祁山、隴右那一線,穩扎穩打,講究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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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魏延不這么想。
他覺得,打仗不能老靠正面硬拼,得有點新意思。
他私底下研究過地圖,也實地探過路線,提出從子午谷突襲長安,一舉直搗魏國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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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貴神速。”魏延那會兒跟諸葛亮說,“若能率五千精騎,十日可至長安。
夏侯楙必不敢戰,或可一舉而定。”
諸葛亮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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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太清楚這條路的難。
子午谷地勢險峻,秦嶺連綿,冬天易雪,夏天多雨,路又窄,補給難,消息也傳不出去。
一旦有閃失,五千精兵就全搭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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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勇,未可行。”這是諸葛亮的原話。
魏延沒再提。
那年北伐還是按原計劃走的,子午谷那條路,就此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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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千年之后,高迎祥卻打算把這個“被否決的計劃”真正走一遍。
那時候的明朝,已經風雨飄搖。
李自成的起義軍聲勢正盛,北方多地已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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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祥原本是李自成麾下,后來分頭行動,自立門戶。
他手下兵馬不少,糧草也還說得過去。
可問題是,沒地盤,沒根據地,隨時可能被官軍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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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一場勝仗,一次突破。
關中,是個老戰略要地。
地勢平坦,出入便利,人口多,糧草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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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拿下關中,就能站穩腳跟。
可要進關中,走官道不是死路一條嗎?明軍早布防了。
有人提起了子午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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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的子午谷,早已不是三國那個年代的封閉山道。
雖然依舊崎嶇難行,但也不是沒人走過。
只是,帶五萬人硬闖,還真是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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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祥沒猶豫太久。
他決定走。
出發那天是臘月二十,山西到秦嶺一線大雪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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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從太原出發,經鳳翔、寶雞南下,繞進秦嶺北麓,準備從子午谷突進長安。
最開始還算順利。
士兵雖苦,但士氣高,大家都知道這是賭博,但賭贏了就能吃飽穿暖,甚至可能改寫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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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天變了。
暴風雪來了。
那一夜,氣溫驟降到零下二十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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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被風吹翻,糧草凍硬,馬匹腳蹄開裂。
士兵們裹著破氈子,靠擠在一起取暖,凍傷的、餓昏的、走失的,接連不斷。
“將軍,再不退,就全沒了。”副將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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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祥沒答應。
他還記得魏延說的那句“十日可至”。
他說:“再走一天,出谷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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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人告訴他,孫傳庭已經等在谷口。
明軍早就得了消息,在谷口兩側布下重兵,還用柴草偽裝了工事。
等起義軍一出谷口,就像魚撞進了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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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子午谷口血流成河。
高迎祥的五萬大軍,沒能走出第十一天。
這場戰敗,不僅讓他本人被俘,也讓起義軍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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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雖在北京稱王,但再也沒有高迎祥這樣能打硬仗的主力部隊了。
子午谷,從此成了兵家之忌。
再往前看,魏延當年為什么提出這個計劃?其實他也知道風險大,但他等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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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每年征兵征糧,百姓早吃不消。
諸葛亮穩扎穩打,打了五次,沒一次真正突破。
魏延想用一次奇襲,換來一次戰略上的翻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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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魯莽,而是不甘心。
再往后看,為什么高迎祥要重復這個計劃?他也知道有風險,可他沒得選。
明軍圍剿越來越緊,農民軍沒地可守,只能不斷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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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賭的是時間,是人心,是那一點點可能存在的奇跡。
可惜,兩次都沒能成。
子午谷不是問題,問題是那條路背后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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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余力穩住陣腳?有沒有后備補給?有沒有萬一失敗的退路?這些才是真正決定成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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