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篇故事為虛構(gòu)內(nèi)容,如有雷同純屬巧合,采用文學創(chuàng)作手法,融合歷史傳說與民間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對話、情節(jié)發(fā)展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不代表真實歷史事件。
大興殿內(nèi),百官俯首,山呼萬歲。剛受封平西侯的薛平貴,身披洗去風沙的錦袍,也跪在這金磚之上。十八年的邊關(guān)鐵血,換來今日面圣榮光,他心中念的,卻只是那個曾與他在長安城外折柳相贈的相府千金。天子恩準,皇后亦出,與百官同慶。他聽著環(huán)佩叮當,心頭一熱,壯著膽子,在謝恩的間隙,微微抬眼,想一睹傳說中賢德皇后的風采。只一眼,薛平貴如遭雷擊。那高坐于御座之側(cè),鳳冠霞帔,母儀天下的王皇后,分明就是他薛平貴在寒窯中苦等、在夢中想了十八年的王寶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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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十八年歸來,長安不見舊時月
黃沙漫漫,駝鈴悠悠。
自西涼邊境至帝都長安,三千里路,薛平貴走了整整一月。十八年前,他是個衣衫襤褸、空有抱負的窮小子,離京從軍,九死一生。如今,他已是平定西涼、手握十萬兵馬的平西侯。戰(zhàn)馬的鐵蹄踏碎了青春,鬢角也染上了風霜,但心中那道倩影,卻被歲月打磨得愈發(fā)清晰。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溫潤的玉簪,簪頭雕著一朵含苞待放的寶相花。這是十八年前,相府千金王寶釧當?shù)糇约盒膼鄣氖罪棧瑩Q錢為他置辦行囊時,偷偷塞給他的。她當時眼圈泛紅,卻笑著說:“平郎,此去博個封妻蔭子,我等你回來。這簪子,就當是我先許了你。”
封妻蔭子。薛平貴嘴角勾起一抹苦澀而溫柔的笑。侯爵之位已得,只差那個“妻”了。
他不敢想象,這十八年,她是如何度過的。相府千金,為了一個窮小子,與父親王允三擊掌斷絕關(guān)系,住進寒窯。他走后,她定是受盡了白眼與苦楚。一想到此,薛平貴的心就如被萬蟻噬咬,恨不得肋生雙翼,立刻飛到她的身邊。
“侯爺,前面就是長安城了。”親兵隊長陳虎策馬趕上,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薛平貴抬眼望去,那巍峨的城墻,如一頭匍匐的巨獸,在夕陽下泛著金色的光。十八年了,長安,我薛平貴,回來了!
入城的那一刻,他沒有直接去兵部報道,也沒有去禮部交接冊封事宜,而是鬼使神差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著城南的武家坡方向奔去。那里,有他魂牽夢縈的寒窯,有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然而,馬蹄踏遍了記憶中的每一寸土地,那座破敗的寒窯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齊的民居。他勒住馬,心中一片冰涼。他抓住一個路過的老者,聲音沙啞地問:“老丈,敢問,十八年前此處的寒窯,還有住在窯中的那位王家三小姐……”
老者渾濁的眼睛打量了他半晌,嘆了口氣:“軍爺是問王寶釧?唉,那都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聽說她男人從軍后就沒了音信,她一個弱女子,守了幾年活寡,后來……后來就不知所蹤了。有人說她熬不住苦,病死了,也有人說,被相府的人悄悄接回去了吧。畢竟是親生女兒,哪有隔夜的仇。”
病死了?接回去了?
薛平貴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幾乎從馬背上栽下來。他緊緊攥著那枚玉簪,簪尖的棱角刺得他掌心生疼。不,她不會死的。她那么堅韌,答應(yīng)過要等他。一定是回了相府!對,一定是這樣!
他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直奔宰相府。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王允,他要問個清楚,他的寶釧,到底在哪里!他已是平西侯,王允再也沒有理由看不起他,再也沒有理由阻攔他們!
第二章:相府深似海,故人言語藏鋒芒
宰相府邸,朱門高墻,氣派非凡,與十八年前薛平貴記憶中一般無二。只是門前的石獅子,似乎被風雨侵蝕得更加威嚴冷漠。
他遞上名帖,門房一聽是新晉的平西侯,不敢怠慢,連滾帶爬地進去通報。
不多時,相府管家親自迎了出來,滿臉堆笑,將薛平貴請入正堂。茶是上好的雨前龍井,點心是京城最有名的桂花糕,但薛平貴卻無心品嘗。他坐在冰冷的紫檀木椅上,目光死死盯著通往內(nèi)堂的珠簾,心如擂鼓。
腳步聲響起,一個身著暗紫色錦袍、頭發(fā)已然花白的身影,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走出。正是當朝宰相,王允。
十八年的歲月,也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眼神銳利的中年權(quán)臣,眉宇間多了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與憂慮。
“老夫參見侯爺。”王允躬身行禮,姿態(tài)放得很低。
薛平貴連忙起身扶住:“相爺折煞晚輩了。晚輩薛平貴,今日是以前塵舊事的身份,來拜見伯父。”
他刻意加重了“伯父”二字。
王允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他抬起頭,渾濁的目光在薛平貴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逡巡了許久,才嘆了口氣,揮手讓下人都退下。
“平西侯……不,平貴。”王允的聲音有些干澀,“十八年了,你……你終于回來了。圣上倚重,封侯拜將,可喜可賀。”
“相爺,”薛平貴開門見山,他一刻也等不了,“我今日來,不為敘舊,只為一人。寶釧……我的妻子王寶釧,她現(xiàn)在何處?”
“寶釧”二字一出口,王允的臉色瞬間煞白。他端起茶杯的手,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茶水濺出幾滴,落在名貴的袍子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她……”王允張了張嘴,喉結(jié)滾動,卻似乎發(fā)不出聲音。
薛平貴的心沉了下去,他上前一步,緊緊逼視著王允:“她到底怎么了?城南的老鄉(xiāng)說她不知所蹤,是不是被您接回府了?相爺,十八年前,您嫌我貧賤,逼我遠走。如今我已是平西侯,官居一品,我配得上她了!請您讓她出來見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和十八年的委屈。
王允卻像是被他的話驚嚇到了一般,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滿了驚恐,甚至……是哀求。
“糊涂!”王允低聲喝道,聲音發(fā)顫,“平貴,你聽老夫一句話。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如今是朝廷新貴,前途無量,何必執(zhí)著于一個……一個早已不存在的幻影?”
“不存在?您什么意思?”薛平貴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寶釧她……她真的……”
“忘了她吧!”王允突然提高了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抓住薛平貴的胳膊,枯瘦的手指用力到發(fā)白,“為了你好,也為了王家滿門!從今往后,長安城中,沒有王寶釧這個人!你和她之間,從來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聽懂了嗎?”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從薛平貴的頭頂澆下。
他愣住了。王允的反應(yīng),不是嫌棄,不是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懼。他在怕什么?
薛平貴猛地甩開他的手,雙目赤紅:“王允!你把我的寶釧怎么了?你今天若不給我一個交代,我這平西侯,不做也罷!我踏平你這宰相府!”
十八年的沙場煞氣,在這一刻轟然爆發(fā)。整個正堂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王允被這股氣勢震得連連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看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脫胎換骨的男人,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終只化作一聲長長的、絕望的嘆息。
“明日……明日你便知道了。”他閉上眼睛,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明日,圣上會在大興殿設(shè)宴,為你接風洗塵,冊封正名。屆時,皇后娘娘也會出席。你……你去見了便知。”
見了便知?
薛平貴滿腹疑云。一場為他舉辦的慶功宴,和寶釧的下落,又有什么關(guān)系?為何王允的恐懼,竟牽扯到了當今圣上和皇后?
他帶著滿心的困惑與不祥的預(yù)感,離開了宰相府。長安城的夜,燈火輝煌,可他的心,卻比西涼的寒夜還要冰冷。
第三章:天子深如淵,一言一語皆試探
翌日,大興殿。
晨光透過高大的窗欞,在光潔如鏡的金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殿內(nèi)香爐里,上等的龍涎香氤氳升騰,帶著一種令人心神寧靜卻又莫名壓抑的氣息。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cè),鴉雀無聲。薛平貴站在武將之首,身著天子親賜的麒麟補服,腰懸御賜金牌,威風凜凜。然而,他緊握的雙拳,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濕。王允那句“明日你便知道了”,像一口懸鐘,在他腦海里撞了一夜。
“皇上駕到——”
隨著內(nèi)侍尖細悠長的唱喏,所有官員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薛平貴也隨之俯首,用眼角的余光,瞥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邁著沉穩(wěn)而有力的步伐,走上了高高的丹陛。
當今圣上,李璇,年號宣宗。他登基不過十年,卻以雷霆手腕,掃平了朝中的幾股外戚勢力,將權(quán)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傳聞這位帝王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一雙眼睛能看透人心。
“眾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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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略顯年輕,但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謝皇上!”
百官起身,薛平貴也站了起來,這才敢抬頭,第一次正式瞻仰天顏。
龍椅上的宣宗皇帝,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年紀,面容俊朗,一雙丹鳳眼狹長而銳利,看人時,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審視。他沒有看別人,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薛平貴的身上。
“你,就是薛平貴?”
“臣,薛平貴,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薛平貴再次下跪,行三拜九叩大禮。
“起來吧。”宣宗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朕聽聞,平西侯十八年前,不過是長安城中一介布衣?”
來了。試探開始了。
薛平貴心頭一凜,恭敬地回答:“回皇上,臣出身寒微,蒙圣上天恩,才得以為國效力,不敢言功。”
“哦?”宣宗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不驕不躁,很好。朕喜歡懂本分的臣子。你在西涼十八年,大大小小數(shù)百戰(zhàn),為我大唐開疆拓土,勞苦功高。朕,不能不賞。”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傳朕旨意!加封薛平貴為平西侯,食邑三千戶,賜黃金萬兩,錦緞千匹,長安城內(nèi)侯爵府邸一座!另,平西侯所部‘鎮(zhèn)西軍’,改編為‘神策右營’,由平西侯繼續(xù)統(tǒng)領(lǐng),護衛(wèi)京畿!”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
食邑、黃金、府邸,這些都是常規(guī)賞賜。但將一支邊軍,而且是薛平貴一手帶出來的嫡系部隊,直接改編為護衛(wèi)京畿的神策軍,這是何等的恩寵和信任!這意味著,薛平貴一步登天,從一個邊關(guān)將領(lǐng),一躍成為了天子近臣,手握京城防務(wù)大權(quán)!
就連薛平貴自己,也懵了。他預(yù)想過皇帝會賞賜,但絕沒想到會是如此破格的重用。這不合常理!
“臣……臣惶恐!臣何德何能,敢受此天恩!”薛平貴立刻叩首,聲音都在顫抖。
“朕說你擔得起,你就擔得起。”宣宗皇帝的語氣不容置疑。他緩緩從龍椅上站起,踱步到丹陛邊緣,居高臨下地看著薛平貴。
“平貴啊,”他的稱呼變得親近起來,“朕知道,你不僅戰(zhàn)功赫赫,還心懷忠義。朕把京城的一半安危交給你,就是要告訴天下人,朕,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是為大唐流過血的,朕,絕不虧待。”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聽得百官熱血沸騰。可薛平貴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
皇帝的眼睛,像鷹一樣,死死地盯著他,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這哪里是賞識,分明是一場捧殺!將他放在火上烤!他一個外來將領(lǐng),手握重兵駐扎京畿,立刻就會成為所有朝臣,尤其是那些老牌勛貴和禁軍將領(lǐng)的眼中釘、肉中刺。
更可怕的是,他若有絲毫異動,這支被“恩準”入京的軍隊,就會立刻變成甕中之鱉。
好深的帝王心術(shù)!
薛平貴冷汗涔涔,只能將頭埋得更低:“臣,粉身碎骨,以報皇恩!”
“好!”宣宗皇帝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yīng),他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回龍椅,坐下后,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著說道:“今日是平西侯榮歸的大喜日子,朕已命人備下御宴。對了,皇后聽聞平西侯的英雄事跡,也十分欽佩,特意提出要親臨此宴,與眾卿同賀。這可是天大的體面啊,平貴。”
皇后……
薛平貴的心,猛地一跳。王允的話,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恭聲道:“臣,謝皇上,謝皇后娘娘。”
宣宗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銳利如刀,似乎洞穿了他所有的偽裝。他淡淡一笑,對身邊的內(nèi)侍總管說:“時辰差不多了,傳旨,請皇后駕臨大興殿。”
“是。”
內(nèi)侍總管拂塵一甩,尖銳的嗓音響徹大殿:“傳——皇后娘娘駕到——”
那一刻,薛平貴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他跪在冰冷的地磚上,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頭部,耳邊嗡嗡作響。
他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但他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一個埋藏了十八年的秘密,即將在這座輝煌而冰冷的宮殿里,被血淋淋地揭開。
第四章:鳳冠壓舊顏,咫尺天涯君不識
隨著內(nèi)侍的唱喏,大興殿的側(cè)門,珠簾輕響,環(huán)佩叮當。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個方向。
先是兩列手持宮燈、身著華服的宮女,邁著細碎的步子,悄無聲息地分列兩旁。緊接著,在內(nèi)侍總管和一名年長女官的簇擁下,一道雍容華貴的身影,緩緩出現(xiàn)。
她身著一襲正紅色的翟衣,上面用金線繡著展翅的鳳凰,百鳥朝鳳,栩栩如生。裙擺拖曳在地,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云霞之上。頭上是沉重的九龍四鳳冠,冠上鑲嵌的明珠與寶石,在殿內(nèi)燭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令人不敢逼視。面容被一串垂下的珍珠流蘇半遮半掩,更添了幾分神秘與威嚴。
這便是大唐的皇后,當今宰相王允的嫡女,被譽為天下女子典范的王皇后。
薛平貴跪在地上,頭埋得很低,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強大的氣場,如同一座無形的山,緩緩向他壓來。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沖出胸膛。
是她嗎?會是她嗎?
不可能!寶釧是相府千金,皇后也是相府千金。可天下哪有這么巧合的事?王允昨日那般驚恐,難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
“臣等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官再次跪拜,聲音整齊劃一。
“眾卿平身。”
一個清冷而溫和的女聲響起。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音色中的一絲柔婉,那是他夢里聽過千百回的聲音;陌生的是那語調(diào)中的端莊與疏離,那是屬于皇后,而不屬于他記憶中那個愛笑愛鬧的寶釧的。
薛平貴的心,徹底亂了。他像個木偶一樣,隨著眾人起身,卻依舊不敢抬頭。
龍椅上,宣宗皇帝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皇后,你瞧,這位便是朕跟你提過的平西侯薛平貴。他可是我大唐的英雄。”
薛平貴感到一道目光,穿過珍珠流蘇,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很輕,像一片羽毛,卻帶著千鈞的重量。
他能感覺到,那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開了。
“陛下慧眼識珠,平西侯少年英雄,實乃國之棟梁。”皇后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哈哈哈哈,”宣宗皇帝大笑起來,“皇后說得好!平貴,還不快叩謝皇后娘娘的夸獎?”
薛平貴身體一震,再次跪下:“臣,謝皇后娘娘謬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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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幾乎要埋進地磚里。他怕,他怕一抬頭,那個他不敢相信的猜測,就會變成現(xiàn)實。他怕看到那張臉,既怕是她,又怕不是她。
然而,宣"宗皇帝似乎并不想輕易放過他。
“愛卿何必如此拘謹?”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今日是慶功宴,不必守這些虛禮。抬起頭來,讓皇后也好好看看,我大唐的英雄,是何等模樣。”
這句話,如同一道不容抗拒的圣旨。
大殿之內(nèi),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跪在地上的薛平貴身上。
他感到背上冷汗直流,浸透了里衣。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王允的恐懼,皇帝的試探,皇后的出現(xiàn)……這一切,都像一張精心編織的大網(wǎng),而他,就是網(wǎng)中央那只無處可逃的獵物。
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穿過大殿里浮動的香霧,穿過那搖曳的珠簾,終于,落在了御座之側(cè),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上。
珍珠流蘇輕輕晃動,露出了后面的容顏。
眉還是那道眉,眼還是那雙眼。只是眼角眉梢,褪去了少女的青澀,染上了歲月的風霜與宮廷的沉靜。她的皮膚依舊白皙,卻因常年不見天日而顯得有些蒼白。她的嘴唇涂著鮮艷的口脂,抿成一道冷漠而優(yōu)雅的弧線。
那張臉,是他薛平貴在邊關(guān)的寒夜里,對著月亮描摹了無數(shù)遍的臉。那張臉,是他每次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是她。
真的是她。
他的寶釧。
母儀天下,端莊威嚴的王皇后,就是他想了十八年,念了十八年,以為在寒窯中苦苦等候他的,相府千金,王寶釧。
那一瞬間,薛平貴的世界,天崩地裂。
十八年的信念,轟然倒塌。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奮斗,都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的眼中,只有那張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的臉。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大腦一片空白,唯有三個字在瘋狂地叫囂:
怎么會……是她?
第五章:金殿驚雷落,天子笑問舊識否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大興殿內(nèi),燭火跳動,映照著百官各異的神色。有好奇,有探究,有幸災(zāi)樂禍,也有同情。但更多的人,是感覺到了空氣中那股不同尋常的、令人窒息的緊張。
新晉的平西侯,大唐的英雄,此刻正以一個極其失態(tài)的姿勢,仰著頭,呆呆地望著御座上的皇后。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難以置信,到震驚,再到痛苦,最后化為一片死寂的絕望。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血色盡褪,蒼白得嚇人。
而御座之上的王皇后,依舊端坐著,背脊挺得筆直。鳳冠上的流蘇微微晃動,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表情。但薛平貴卻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珠簾之后,她的手,正緊緊地攥著身旁的扶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的呼吸,似乎也比剛才急促了半分。
她在緊張。
這個認知,像一根微小的針,刺破了薛平"貴心中那片死寂的混沌。
可這又如何?
她是皇后。他是臣子。
他們之間,隔著一道名為“君臣”的萬丈深淵。
他想起自己歸來時,懷揣著玉簪,滿心歡喜地奔向武家坡。他想起在相府,王允那驚恐絕望的眼神。他想起皇帝那破格的封賞,和那句“讓皇后也好好看看”。
原來,一切都是一個局。一個早已為他設(shè)下的,天羅地網(wǎng)。
他不是榮歸故里的英雄,他只是一個被召回京城,供人觀賞的……小丑。
巨大的羞辱和心碎,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地站起來,指著那個女人,問一句“為什么”。
但他不能。
他身后,站著他一手帶出來的十萬鎮(zhèn)西軍兄弟。他若在此刻失控,便是“殿前失儀,大逆不道”,不僅他自己要人頭落地,那十萬信任他、追隨他的兄弟,也要盡數(shù)受到牽連。
十八年的沙場生涯,早已將他的血性與沖動,磨練成了鋼鐵般的隱忍。
薛平貴緩緩地,緩緩地垂下眼簾,將所有的震驚、痛苦、不甘,盡數(shù)壓回心底。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咽下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眼中已是一片古井無波的平靜。他對著皇后,恭恭敬敬地,再次俯首。
“臣,儀容粗鄙,恐驚擾娘娘鳳駕。請娘娘恕罪。”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卻異常平穩(wěn)。
這一番應(yīng)對,堪稱滴水不漏。既解釋了自己剛才的失態(tài)(常年征戰(zhàn),不懂宮廷禮儀),又將姿態(tài)放到了最低。
滿朝文武,不少人暗暗點頭。這位平西侯,不僅能打仗,這份心性,也絕非常人可比。
龍椅之上,宣宗皇帝一直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場無聲的戲碼。他看著薛平貴從震驚到絕望,再到強行鎮(zhèn)定,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也越來越冷。
他要的,就是薛平貴的失控。只要薛平貴有任何一點過激的反應(yīng),他就有足夠的理由,當場將這位手握重兵的“功臣”拿下。
可惜,薛平貴讓他失望了。
不過,游戲才剛剛開始。
宣宗皇帝靠在龍椅上,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上的龍頭,發(fā)出的“篤、篤”聲,像重錘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大殿之內(nèi),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天子的下一句話。
終于,宣宗皇帝笑了。他笑得很大聲,仿佛聽到了什么極為有趣的事情。笑聲在大殿中回蕩,卻讓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笑聲戛然而止。
宣宗皇帝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刀,在薛平貴和王皇后的臉上一掃而過。然后,他用一種仿佛閑話家常,卻又帶著無盡壓迫感的語調(diào),慢悠悠悠地開口了。
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鉆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咦?”宣宗皇帝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嘴角噙著一抹冰冷的笑意,“平西侯,看你的神情,莫非……是認得朕的皇后?”
第六章:死生一線間,鳳言如冰斬前塵
宣宗皇帝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死寂的大興殿內(nèi)轟然炸響!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誅心之言!
認得皇后?怎么認得?何時認得?一個鎮(zhèn)守邊關(guān)十八年的將領(lǐng),如何會認得深居后宮的皇后?除非……是在入宮之前!
這已經(jīng)不是試探,而是將一把淬了劇毒的刀,直接架在了薛平貴和王皇后的脖子上。只要他們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fù)!
薛平貴只覺得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他能感覺到,四面八方無數(shù)道目光,像利箭一樣射向自己,要將他凌遲。他甚至能想象到,只要自己說錯一個字,殿外的御林軍就會立刻沖進來,將他剁成肉泥。
他該如何回答?
說認得?那是自尋死路,坐實了“覬覦”皇后的罪名。
說不認得?可他剛才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滿朝文武有目共睹,如何解釋?強行辯解,只會更顯心虛,引來皇帝更深的猜忌。
這是一個死局。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清冷如玉石相擊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陛下說笑了。”
是王皇后。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zhèn)定與威儀。她甚至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如同冬日里敲碎的冰凌,清脆,卻毫無溫度。
“平西侯乃國之英雄,鎮(zhèn)守西涼十八載,護我大唐萬里河山。而臣妾,自入宮以來,便身居后宮,從未踏出宮門一步。臣妾與平西侯,一個是金戈鐵馬的邊關(guān)將領(lǐng),一個是從未出閣的深宮婦人,如何能夠相識?”
她的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她沒有直接回答認不認識,而是先將兩人的身份、時空完全割裂開來,從邏輯上就否定了“相識”的可能性。
宣宗皇帝瞇起了眼睛,嘴角的笑意不減:“哦?那皇后如何解釋,平西侯方才看你的眼神?”
王皇后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問。她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薛平貴,那眼神,平靜、淡漠,甚至帶著一絲悲憫。
“陛下有所不知。”她輕啟朱唇,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感慨,“臣妾聽聞,平西侯出身寒微,年少時曾與臣妾的一位遠房堂妹有過婚約。只是后來平西侯從軍,一去十八年,音信全無。想來,那位堂妹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頓了頓,目光從薛平貴蒼白的臉上掃過,繼續(xù)說道:“臣妾與那位堂妹,容貌有五六分相似。想必是平西侯乍然見到臣妾,睹物思人,勾起了傷心往事,才會如此失態(tài)吧。”
這番話一出,滿殿嘩然!
眾人看向薛平貴的眼神,瞬間從猜忌、探究,變成了同情與惋spired。
原來如此!
英雄歸來,卻發(fā)現(xiàn)昔日愛人早已香消玉殞。今日在金殿之上,見到與愛人容貌相似的皇后娘娘,一時情難自已,失魂落魄。這……這簡直是一出催人淚下的悲劇!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天衣無縫!
它不僅完美地解釋了薛平貴的失態(tài),還將一場可能掀起腥風血雨的政治危機,巧妙地化解成了一段令人扼腕的英雄情殤。
更高明的是,她虛構(gòu)了一個“遠房堂妹”,將自己與薛平貴的關(guān)系,從可能的“舊情人”,變成了毫無干系的“堂妹夫”。如此一來,既撇清了自己,又給了薛平貴一個臺階下。
薛平貴怔怔地看著她。
他看著她用最平靜的語氣,編造了一個最完美的謊言。她親手,將他們之間那段刻骨銘心的過去,斬斷,然后埋葬,再立上一塊名為“遠房堂妹”的墓碑。
她救了他。
用最殘忍的方式。
他的心,像是被這番話,一刀一刀,凌遲得鮮血淋漓。原來,他們的愛情,在她的世界里,早已可以被如此輕描淡寫地,當做一個工具,一個說辭。
巨大的悲慟之下,卻是一股求生的本能。他知道,這是王寶釧……不,是王皇后,遞給他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必須抓住。
薛平貴深吸一口氣,再次俯首,聲音嘶啞,卻充滿了令人信服的悲愴:
“皇后娘娘……明鑒。”
他沒有多說一個字。但這三個字,配上他此刻那悲痛欲絕的神情,已經(jīng)勝過千言萬語。他默認了皇后的說辭。
宣宗皇帝臉上的笑容,終于,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這個女人,他一直以為只是一個溫順美麗、懂得安分守己的花瓶。卻沒想到,在如此絕境之下,竟能有這般急智和膽魄。
她的應(yīng)對,太完美了。完美到讓他找不到任何一絲破綻。
他本想借此機會,一舉拔掉薛平貴這根可能威脅到皇權(quán)的釘子。卻被她四兩撥千斤,輕易化解。非但沒能定罪,反而讓薛平貴在百官面前,又多了一個“癡情英雄”的形象。
好,好一個王皇后!
“原來是這樣。”宣宗皇帝緩緩靠回龍椅,語氣恢復(fù)了平淡,“倒是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平貴,逝者已矣,你也要節(jié)哀。朕的皇后,與你那故人終究不是一人,以后在宮中行走,莫要再認錯了。”
最后那句“莫要再認錯了”,充滿了警告與敲打的意味。
“臣……遵旨。”薛平貴將頭埋在臂彎里,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極力壓抑著悲傷。
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危機,似乎就此化解。
御宴開始,歌舞升平,觥籌交錯。但薛平貴卻味同嚼蠟。他坐在百官之中,卻感覺自己像一個孤魂野鬼,與這滿殿的繁華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再也沒有敢投向那個高高在上的鳳座。
他知道,從她說出那番話開始,他和她之間,就只剩下君與臣。
寒窯中的王寶釧,已經(jīng)死了。
活下來的,是殺伐果決,智計過人的,大唐王皇后。
第七章:深夜傳密信,字字泣血訴衷腸
夜色如墨,平西侯府內(nèi),萬籟俱寂。
薛平貴遣散了所有下人,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里。他沒有點燈,任由窗外的月光,清冷地灑在他身上。
桌上,放著那枚他珍藏了十八年的玉簪。寶相花的花瓣,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
他伸出手,輕輕摩挲著簪身。冰涼的觸感,一如他此刻的心。
白日里在大興殿上的一幕幕,如同夢魘,在他腦海中反復(fù)上演。皇帝的笑,皇后的臉,還有她那句“遠房堂妹”,每一個細節(jié),都像一把刀,反復(fù)切割著他的神經(jīng)。
他想不通。
如果她是為了榮華富貴,為何當年會義無反顧地與他私定終身,住進寒窯?如果她早已變心,為何王允會是那般驚恐的模樣?這十八年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心中有無數(shù)個疑問,卻無人能解。
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窗外傳來一聲極輕的、模仿夜梟的叫聲。
“咕……咕咕……”
這是他還在鎮(zhèn)西軍時,與斥候之間約定的暗號。
薛平貴眼神一凜,瞬間從失神中驚醒。他走到窗邊,低聲回應(yīng)了一句。
片刻后,一道黑影如貍貓般,悄無聲息地翻墻而入,幾個閃身,便到了書房窗下。
“侯爺。”來人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是他的親兵隊長,陳虎。
“何事?”薛平貴沉聲問。
“有人……送來一封信。”陳虎從懷中掏出一個用油紙包好的信封,雙手奉上,“送信的是個小太監(jiān),扔下信就跑了,身手很快,屬下沒追上。但他留下話,說此信,關(guān)系到侯爺?shù)纳馈!?/p>
薛平貴心中一動,接過信封。
沒有署名,信封上只用朱砂畫了一個小小的“釧”字印記。
看到這個印記,薛平貴的呼吸猛地一窒。這是當年,寶釧教他寫字時,特意為自己設(shè)計的花押。天下間,除了他們兩人,再無第三人知曉。
是她!是她派人送來的信!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幾乎是撕開了信封,借著月光,展開了里面的信紙。
信紙上,是那熟悉的、娟秀而有力的簪花小楷。只是筆鋒之間,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arle的顫抖。
“平郎,見字如面,亦如永訣。”
信的開頭,只有短短八個字,卻讓薛平貴如遭重擊,眼前一黑。
他強忍著心口的劇痛,繼續(xù)往下看。
“十八年別離,原以為此生不復(fù)相見,孰料造化弄人,竟于金殿重逢。君之驚,妾之痛,言語難述萬一。”
“君離長安后第三年,西涼傳來急報,言征西大軍中伏,全軍覆沒。陣亡名單之上,‘薛平貴’三字,赫然在列。父持陣亡文書至寒窯,妾如五雷轟頂,當場泣血昏厥。醒后,萬念俱灰,欲隨君于地下。然父以死相逼,言妾若死,他亦自刎于當場。妾……終究不忍。”
看到這里,薛平貴的手攥得“咯咯”作響。陣亡文書?原來如此!原來在他們眼中,自己早已是個死人!是誰?是誰偽造了這份文書?是王允嗎?不,他沒有這個膽子。那是……
他繼續(xù)看下去。
“先帝晚年,體弱多病,朝中外戚崔氏一族,權(quán)傾朝野。父為保王氏一門,如履薄冰。時,崔氏欲將其侄女送入東宮,為太子妃。父為與之抗衡,亦為求自保,遂行險棋,將心死如灰之妾,送入宮中,獻予當時仍是太子的今上。”
“妾本不愿,然念及家族百口性命,念及已逝之君,終究是……認了命。入宮之后,妾步步為營,如臨深淵。幸得太子垂憐,后又助其登基,掃平崔氏,方有今日之后位。然這鳳冠霞帔,于妾而言,不過是更華麗的囚籠,更沉重的枷鎖。”
“今日金殿之上,君之出現(xiàn),于妾而言,是驚喜,更是驚嚇。陛下之心,深如淵海。他早已暗中查知你我舊事,今日種種,皆是其設(shè)下的殺局。他要看你失控,要看我心亂,如此,便可名正言順,將你這手握重兵的‘功臣’,連同我這‘心懷舊情’的皇后,一并鏟除。”
“妾出言相救,非為無情,實乃無奈。‘遠房堂妹’之說,是斬斷你我前塵的唯一之法。平郎,你我之間,隔著的,不只是宮墻,更是君臣大義,是無數(shù)人的性命。此情,只能深埋。此生,只能為陌路。”
“信末,附上宮中禁軍布防圖,及城外三處密道之所在。君為國之柱石,不應(yīng)枉死于帝王猜忌之下。若事有不諧,望君早做打算,速離長安這是非之地。山高水長,愿君……珍重。”
“寶釧,絕筆。”
信的最后,有一滴干涸的淚痕,將“絕筆”二字,微微暈開。
信紙,從薛平貴顫抖的手中,飄然滑落。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掩面,壓抑了整整一日的痛苦,在這一刻,轟然決堤。
原來,她沒有背叛他。
原來,她也以為他死了。
原來,她是為了家族,為了活下去,才被迫入宮。
原來,她今日的“無情”,是為了救他的性命。
他錯怪她了。他竟然,錯怪了她!
她還是那個愿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寶釧。只是,她付出的,不再是青春與等待,而是她的自由,她的名節(jié),她的一生!
“寶釧……寶釧……”
薛平貴發(fā)出了野獸般的、痛苦的嗚咽。他一拳又一拳地捶打著冰冷的地板,指節(jié)上鮮血淋漓,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心口的痛,早已將一切都淹沒。
他撿起那張薄薄的信紙,如同捧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他又撿起那枚冰冷的玉簪。
他終于明白了。
這簪子,他再也無法親手為她戴上。
長安,已經(jīng)不是他的長安。
他必須走。為了她,也為了自己,為了那十萬追隨他的兄弟。
薛平貴緩緩站起身,擦干了臉上的淚水。他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堅定與冰冷。
宣宗皇帝,你以為,我薛平貴是任你揉捏的棋子嗎?
你讓我死,我偏要活!
你奪我所愛,毀我一生。這個仇,我薛平貴,記下了!
他將信紙小心翼翼地折好,貼身藏好。然后,他走到桌邊,將那枚玉簪,也收入懷中。
最后,他吹響了一聲短促的口哨。
陳虎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
“傳我將令。”薛平貴的聲音,冷得像西涼的冰,“命神策右營全軍,今夜三更,整裝待發(fā)。我們……回家。”
“回……家?”陳虎一愣,“侯爺,我們不是剛到家嗎?”
薛平貴轉(zhuǎn)過身,月光照亮了他半邊臉,那眼神,是陳虎從未見過的決絕與肅殺。
“長安不是家。”他一字一頓地說,“西涼,才是。”
第八章:御苑設(shè)家宴,杯盞之間藏殺機
薛平貴終究沒有在當夜就走。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神策右營數(shù)萬大軍,駐扎在京畿重地,一舉一動都在宣宗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沒有皇帝的調(diào)令,擅自移防,等同于謀反。他若強行突圍,或許能憑著鎮(zhèn)西軍的悍勇殺出一條血路,但那便是與整個大唐為敵,從此淪為叛將,永無寧日。
更重要的是,他若走了,王皇后怎么辦?
皇帝必然會將所有怒火,都傾瀉在她的身上。他不能為了自己的自由,而將她推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他必須等。等一個時機。一個可以讓他“名正言順”離開長安的機會。
而宣宗皇帝,似乎也并不急于對他下手。
金殿風波過后,皇帝非但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猜忌,反而對薛平貴愈發(fā)“恩寵”。三天一小賞,五天一大宴,將“君臣相得”的戲碼演得淋漓盡致。
薛平貴也極為配合,每日上朝謝恩,入宮赴宴,談笑風生,仿佛已經(jīng)徹底忘記了那段“令人唏噓的往事”,變成了一個忠心耿耿、感恩戴德的純臣。
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與平衡。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風平浪靜的湖面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這一日,皇帝再次傳下旨意,要在御花園的“攬月亭”設(shè)家宴,款待平西侯。而這一次,作陪的,只有皇后一人。
旨意傳到平西侯府,陳虎憂心忡忡:“侯爺,這……這分明是鴻門宴啊!您可千萬不能去!”
薛平貴正在擦拭他的佩刀“驚鴻”,聞言,頭也不抬,淡淡道:“君有召,臣不得不往。更何況,這是陛下的‘家宴’,我不去,就是不給天家顏面。”
“可是……”
“沒有可是。”薛平貴將長刀歸鞘,站起身來,“去備車吧。”
他知道,皇帝的耐心,已經(jīng)快要耗盡了。這場家宴,就是最后的試探,也是最后的通牒。
傍晚時分,御花園。
夕陽的余暉,給亭臺樓閣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奇花異草,爭奇斗艷,空氣中彌漫著芬芳的香氣。
攬月亭內(nèi),早已擺好了酒菜。宣宗皇帝換下了一身龍袍,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常服,顯得隨和了許多。王皇后坐在他的身側(cè),穿著一身淡紫色的宮裝,未施粉黛,清麗素雅,卻依舊難掩那份天生的雍容。
看到薛平貴走來,宣宗皇帝笑著起身相迎:“平貴來了,快坐!今日沒有君臣,只有家人,不必多禮。”
“臣,謝陛下。”薛平貴依舊恭敬地行了禮,才在皇帝指定的位子上坐下。他的位置,正對著王皇后。
四目相對,兩人都迅速地移開了目光。
“平貴啊,”皇帝親自為他斟了一杯酒,“朕聽聞,你在西涼之時,生活清苦,可曾有過婚配?”
來了。
薛平貴端起酒杯,恭敬道:“回陛下,臣在邊關(guān),日日枕戈待旦,不敢思及兒女私情。”
“哦?”皇帝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真是個癡情人。只可惜,佳人已逝,朕看著,也替你惋惜。不過,大丈夫何患無妻?朕看兵部尚書張大人家的千金,就溫婉賢淑,與你甚是般配。待朕下旨,為你們賜婚,如何?”
這是試探,也是拉攏。更是要在他身邊,安插一個眼線。
薛平貴放下酒杯,起身跪倒:“陛下天恩,臣感激涕零。只是……臣心中舊創(chuàng)未愈,實無心再議婚事。請陛下恕罪。”
皇帝的臉色,沉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了笑容:“也罷,感情之事,強求不得。來,喝酒。”
三人默默飲酒,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忽然,皇帝轉(zhuǎn)向王皇后,柔聲問道:“皇后,你覺得,平西侯是個怎樣的人?”
王皇后正端著茶杯,聞言,手指幾不可察地一頓。她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落在薛平貴的臉上,仿佛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平西侯是國之棟梁,忠勇無雙。”她的回答,官方而得體。
“朕不是問這個。”皇帝的語氣,帶上了一絲玩味,“朕是問,你覺得,他這個人,如何?”
這個問題,歹毒至極。
無論皇后怎么回答,都會落入陷阱。說他好,是舊情難忘;說他不好,是心虛掩飾。
王皇后沉默了片刻,忽然輕輕一笑。
“陛下,”她放下茶杯,聲音清婉,“臣妾覺得,平西侯,像一把刀。”
“哦?刀?”皇帝來了興趣。
“是的。”王皇后點了點頭,“一把剛剛出鞘的寶刀。鋒利,剛猛,所向披靡。這樣的刀,用來開疆拓土,斬殺敵酋,自然是無上利器。可是……”
她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寶刀太過鋒利,若無刀鞘約束,便容易傷到自己,也容易……傷到持刀之人。陛下是天下之主,是最好的鑄劍師,亦是最好的持刀人。如何使用這把刀,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間。是讓它繼續(xù)在沙場上飲血,還是讓它入鞘安放,庇護一方,皆是圣心獨斷。臣妾一介婦人,不敢妄議。”
這番話說得,可謂是滴水不漏,又暗藏玄機。
她將薛平貴比作“刀”,將皇帝比作“持刀人”,把選擇權(quán),完全交給了皇帝。同時,又隱晦地點出,這把刀若逼迫太甚,是會“傷到持刀人”的。
這是在勸諫,也是在警告。
薛平貴心中一震,他沒想到,她竟敢當著皇帝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他!
宣宗皇帝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他死死地盯著王皇后,眼神中,是壓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
他本以為,這個女人,早已被宮廷磨平了棱角,變成了一個只知順從的玩物。卻沒想到,她的心里,還藏著另一個人。為了這個人,她甚至敢于挑戰(zhàn)自己的權(quán)威!
“好一個‘寶刀論’!”皇帝冷笑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皇后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他端起桌上的酒壺,親自走到薛平貴面前,為他斟滿了酒。那酒液,在夕陽下,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琥珀色。
“平貴,皇后如此看重你,你可不能讓朕,和皇后失望啊。”皇帝將酒杯遞到他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這杯酒,是朕,和皇后,一同敬你的。喝了它,從此以后,你就是朕最信任的刀。朕讓你斬誰,你就斬誰!”
薛平貴的目光,落在那杯酒上。
他知道,這杯酒,喝不得。
這杯酒里,一定有毒。不是能立刻致命的毒,也必然是能慢慢侵蝕他身體的慢性毒藥。
皇帝,已經(jīng)不耐煩了。
他要在今晚,徹底解決掉這個隱患。要么,薛平貴喝下這杯“忠心酒”,從此成為他手中一條沒有思想的狗;要么,薛平貴抗旨不尊,他便有理由,當場將其格殺!
攬月亭外,晚風漸起,吹得樹影搖曳,如同鬼魅。
薛平貴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第九章:鳳簪碎玉地,一死相搏求生機
空氣,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杯琥珀色的酒上。
亭外的蟬鳴,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刺耳。
薛平貴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看著宣宗皇帝那張帶著冰冷笑意的臉,又看了一眼身旁面色煞白、嘴唇緊抿的王皇后。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路可退。
喝,是慢性死亡,受制于人,生不如死。
不喝,是立刻死亡,還會被扣上“抗旨不尊”的罪名,死后亦無寧日。
他緩緩地,伸出手,接過了那杯酒。
宣宗皇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勝利的弧度。
王皇后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她緊緊攥著袖中的雙手,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薛平貴將酒杯舉到唇邊,動作緩慢而沉重。他能聞到酒中,除了醇厚的酒香,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苦杏仁味。
是“牽機引”。一種南唐后主李煜曾服用過的慢性毒藥。服下后,不會立刻發(fā)作,但會慢慢侵蝕人的神經(jīng),使人四肢僵硬,最終在極大的痛苦中蜷縮而死,狀如牽機。
好狠的心!
就在酒杯即將觸碰到嘴唇的那一剎那,薛平貴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抬起頭,目光直視著宣宗皇帝,一字一頓地說道:“陛下,臣,不能喝。”
宣宗皇帝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臣說,這杯酒,臣不能喝。”薛平貴將酒杯緩緩放回桌上,站起身來,目光平靜,卻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決絕。
“大膽!”宣宗皇帝勃然大怒,“薛平貴,你敢抗旨?”
隨著他一聲怒喝,亭外的暗影處,瞬間涌出數(shù)十名手持利刃的大內(nèi)高手,將小小的攬月亭,圍得水泄不通。
殺機,畢現(xiàn)!
王皇后“霍”地一下站了起來,顫聲道:“陛下!不可!”
“你給朕閉嘴!”宣宗皇帝頭一次對她厲聲呵斥,“這里沒你說話的份兒!來人,將皇后帶下去!”
立刻有兩名女官上前,想要架住王皇后。
“誰敢動我!”王皇后猛地一甩衣袖,鳳目圓睜,一股母儀天下的威嚴,轟然爆發(fā)。那兩名女官竟被她這股氣勢所懾,不敢上前。
宣宗皇帝看著她,眼中怒火更盛:“好!好!你們!你們都想反了是嗎?”
他轉(zhuǎn)頭看向薛平貴,眼神中殺意沸騰:“薛平貴,朕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喝了這杯酒,朕,饒你不死!”
薛平貴卻笑了。他笑得坦然,笑得無畏。
“陛下,”他緩緩說道,“臣,為大唐征戰(zhàn)十八年,九死一生,從不畏死。但臣,不想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他從懷中,緩緩掏出那枚他珍藏了十八年的玉簪。
看到這枚玉簪,王皇后的身體,劇烈地一顫,眼中瞬間涌上了淚水。
宣宗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縮。
“十八年前,臣離京從軍,心愛之人贈臣此簪,盼臣封妻蔭子,榮歸故里。”薛平貴的聲音,響徹夜空,“臣,做到了。臣封侯拜將,榮歸故里。可臣的愛人,卻早已不在人間。”
他舉著玉簪,目光灼灼地看著宣宗皇帝:“陛下,您是天子,富有四海。天下美人,任您挑選。為何,連臣心中這一點點念想,都不肯放過?”
“住口!”宣宗皇帝氣得渾身發(fā)抖,“你……你這是在指責朕嗎?”
“臣不敢。”薛平貴搖了搖頭,“臣只是想告訴陛下。這世間,有些東西,是權(quán)勢奪不走的。比如,情義。也有些東西,是權(quán)勢換不來的。比如,人心。”
他說著,目光轉(zhuǎn)向王皇后,那眼神,充滿了無盡的溫柔與決絕。
“寶釧,”他輕聲喚道,這是十八年來,他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喊出這個名字,“這枚簪子,我留了十八年,今日,還給你。”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揚手!
那枚晶瑩剔透的玉簪,在空中劃過一道凄美的弧線,朝著王皇后的方向飛去。
不!
王皇后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接,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
玉簪,沒有落到她的手中,而是被薛平貴用一股巧勁,狠狠地砸在了她面前的石柱上!
玉石俱焚!
簪子,碎了。碎成了無數(shù)片,散落在地,如同她和他,那段再也無法挽回的青春。
“你……”王皇后看著滿地的碎片,淚水,終于決堤而下。
而就在所有人,包括宣宗皇帝,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的瞬間,薛平貴動了!
他沒有反抗,沒有逃跑,而是做出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動作。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刀“驚鴻”,反手一轉(zhuǎn),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陛下!”他大吼一聲,聲震林木,“臣薛平貴,今日,以死明志!臣若有半分不臣之心,叫我死后墮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臣死之后,只求陛下一個恩典!”
他雙目赤紅,狀若瘋狂:“放過皇后娘ah娘!她,是無辜的!她與臣之間,早已恩斷義絕!今日種種,皆是臣一人之過!與她無關(guān)!”
說完,他不再有絲毫猶豫,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長刀,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臟!
“不要!”
王皇后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想要阻止他。
但,一切都太晚了。
鮮血,如同絢爛的煙花,在他胸前轟然綻放。
薛平貴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倒下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看著她。那眼神里,沒有了痛苦,沒有了不甘,只有無盡的眷戀,和一絲解脫的笑意。
寶釧,對不起。
我不能帶你走。
我只能,用我的命,換你的安寧。
第十章:死生兩茫茫,傳奇落幕話長安
“平郎——!”
王皇后凄厲的哭喊,撕裂了御花園的夜。
她撲到薛平貴身上,看著他胸口那個不斷涌出鮮血的窟窿,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傳御醫(yī)!快傳御醫(yī)!”她瘋狂地叫喊著,聲音嘶啞,帶著血絲。
宣宗皇帝也愣住了。
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結(jié)局,他想過薛平貴會反抗,會求饒,會喝下毒酒。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薛平貴會選擇用如此慘烈的方式,當著他的面,自戕明志!
這一刀,刺穿了薛平貴的胸膛,也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宣宗皇帝的臉上。
它將皇帝的“猜忌”與“逼迫”,血淋淋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它讓皇帝所有的“恩寵”與“試探”,都變成了一個冷酷的笑話。
此刻,他若再下令對薛平貴補刀,或是遷怒于皇后,那他“逼殺功臣,構(gòu)陷忠良”的暴君之名,就徹底坐實了。
宣宗皇帝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難看到了極點。他看著抱著薛平貴痛哭的皇后,看著地上那攤刺目的鮮血,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絲名為“后悔”的情緒。
他贏了嗎?
他好像贏了。薛平貴這個心腹大患,終于要死了。
可他又好像輸了,輸?shù)靡粩⊥康亍K粌H沒能得到薛平貴這把“刀”,反而徹底失去了王皇后的心。他用最極端的方式,證明了他們之間那份他最想抹去的感情,是何等的堅不可摧。
“陛下……”宰相王允不知何時,也聞訊趕來。他看到眼前這一幕,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老淚縱橫,“老臣,有罪啊!”
御醫(yī)很快趕到,一番手忙腳亂的搶救之后,對著皇帝和皇后,絕望地搖了搖頭。
“侯爺他……傷及心脈,失血過多,已經(jīng)……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了。”
王皇后聽到這句話,身體一軟,徹底昏死了過去。
那一夜,平西侯府和皇宮,都是一片縞素。
三日后,宣宗皇帝下了一道罪己詔。
詔書中,他痛心疾首地表示,平西侯薛平貴乃國之棟梁,卻因奸人挑撥,使君臣生隙,最終含冤自盡,此皆朕之過也。為表哀思,追封薛平貴為“忠武王”,以親王之禮厚葬。并下令徹查當初偽造薛平貴陣亡文書,以及在御宴中下毒之人。
很快,幾個替罪羊被推了出來,抄家滅族,以平息朝野的議論。
一場足以動搖國本的巨大風波,就這樣,被強行壓了下去。
薛平貴的死,換來了一場盛大的哀榮,也換來了王皇后的安全。
自那日之后,王皇后便稱病,搬入了長信宮,從此不問世事,終日與青燈古佛為伴。宣宗皇帝數(shù)次探望,都被拒之門外。
他知道,他與她之間,那點僅存的情分,也隨著薛平貴胸口的那一刀,徹底斷了。他得到了天下,卻永遠地失去了一個真心待他的女人。
而神策右營,那支薛平貴一手帶出來的鐵血之師,在失去了他們的主帥之后,被皇帝分拆,調(diào)往了不同的邊境。他們中的許多人,終其一生,都再也未能回到長安。
自此,世間再無平西侯薛平貴。
但關(guān)于他的故事,卻在長安城的茶樓酒肆里,悄然流傳。
人們說,平西侯與當今皇后,曾是青梅竹馬的戀人。
人們說,平西侯為她遠走邊關(guān),她為他苦守寒窯。
人們說,十八年后英雄歸來,愛人卻已成他人之妻。
人們說,最后,他在御花園中,以死明志,血濺攬月亭,只為換她一世安寧。
故事的版本有很多,但每一個版本,都充滿了悲壯與凄美。
很多年后,已是垂垂老矣的宣宗皇帝,獨自一人,再次來到那座早已荒廢的攬月亭。石柱上,那道玉簪撞擊的痕跡,依舊清晰可見。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夜晚,那個一身傲骨的男人,是如何用自己的生命,捍衛(wèi)了他最后的尊嚴與愛情。
“朕……真的錯了嗎?”
他喃喃自語,無人能答。只有晚風,吹過亭子,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音,像是在訴說著一段,早已被雨打風吹去的傳奇。
歷史升華
歷史的長河,從不為個人的悲歡離合而停留。薛平貴與王寶釧的故事,或許只是野史中的一抹剪影,是權(quán)力傾軋下的無數(shù)悲劇之一。它訴說著在宏大的家國敘事面前,個體情感的渺小與無力。帝王心術(shù),朝堂權(quán)謀,像一架巨大的、冰冷的機器,無情地碾碎了愛情、忠誠與理想。然而,正是這些被碾碎的星光,這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犧牲與堅守,才構(gòu)成了人性中最璀璨、最動人的篇章。它們化為傳奇,在民間代代流傳,警示著后人權(quán)力的無情,也歌頌著愛情的偉大。江山依舊,英雄不再,唯有那一聲嘆息,穿越千年,猶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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