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的一場小雨,把武漢的高樓玻璃沖刷得锃亮。燈影下,24歲的艾小雨正在出租屋里調試補光燈。這個冬夜,她第一次下決心——辭掉會計工作,全職做直播。道理很簡單,工資三千塊撐不起她和母親的生活,而手機屏幕另一端的禮物特效能在幾秒鐘里閃出同樣的數字甚至更多。年輕人換賽道,從來只需要一個念頭。
入局之后,她才發現直播行業遠比想象中熱鬧:榜單、打賞、流量、話術,一環扣一環。觀眾不只是來看一張臉,還要聽到故事、見到情緒。沒經驗的小雨開播半月,禮物寥寥。她琢磨對策,把自己關在出租屋里看別的主播回放,跟著一本小本子做筆記:開場寒暄、漲粉口號、調動情緒……方法不算高明,卻很扎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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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周后,直播間人氣開始爬升。有意思的是,一張熟悉的頭像總在她上線后三秒出現,隨后禮物雨點般落下。系統提示把那位用戶頂到了“榜一”。他從不說話,只刷禮物。彈幕里,其他觀眾起哄:“榜一大哥出手真闊氣!”小雨也被這架勢驚到,幾次試探性地問候,對方依舊沉默。禮物卻從未中斷。
這種特殊關注讓小雨心生期待。她私信留下微信號,不多久,對方加了好友。名字兩字——吳軍,45歲,長沙人。“工作忙,嘴笨,不會聊天,禮物算是心意。”他發來第一條信息。簡單一句,加上大額禮物,足夠讓年輕女孩產生信賴。
春節后,兩人每天語音。吳軍描述自己的婚姻:“名存實亡,只為孩子湊合。”他嘆氣說,“等手續辦完,就給你一個交代。”電話那端,小雨臉紅心跳。她缺乏父愛,對成熟男人的關懷格外受用;更現實的是,直播收入在對方打賞加持下翻倍。情感與利益交錯,她很難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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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小雨坐上開往長沙的高鐵。下車那一刻,吳軍正站在站臺盡頭,手里提著外賣咖啡,眼角細紋顯露歲月。他的長相與照片差別不大,只是白發多了些。兩人幾乎沒有尷尬,仿佛多年情侶,上車直奔岳麓山,夜幕時分住進市中心酒店。那夜過后,小雨在枕邊聽見吳軍低聲說:“我會離婚,你等我。”她信了,也許更愿意信。
一個月后,小雨把行李搬進長沙的合租房。房租她付,吃飯她做,而吳軍偶爾帶來的禮物不再是成千上萬的“嘉年華”,更多是一束水果或一盒外賣。小雨提醒自己:他正和前妻談離婚,錢會花在律師和孩子身上,能理解。直播間沒了昔日的“榜一支援”,觀眾流失一半,收入驟降。她咬牙接商務推廣,嗓子都是沙的。
六月底,她晨起惡心反胃,兩道杠清晰地躺在驗孕棒上。那一刻,恐懼與喜悅交加,她給吳軍打電話:“我懷孕了。”電話那頭沉默良久,只傳來一句淡淡的“再說”。傍晚見面時,吳軍點上一支煙,盯著天花板,聲音冰涼:“這個孩子不能要。”理由是年紀大、經濟壓力、離婚協議尚未辦完……他丟下一疊鈔票:“先把事情處理了。”小雨抱著最后一絲幻想,居然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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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約在一家民營診所。陳舊的臺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還有護士略顯麻木的眼神,都被她深深記住。麻藥散去那晚,小雨在出租屋疼得出汗,搖醒一旁的吳軍,他卻翻個身,冷冷說了句:“自己扛。”那一瞬,謊言轟然倒塌。
身體的疼痛和精神的落差,如兩條鐵鏈鎖住她。她開始懷疑吳軍的“離婚”是否存在。趁他洗澡,翻看手機,果然發現與妻子溫情脈脈的聊天記錄。她失控質問:“孩子是你的,你就這點擔當?”吳軍臉色一沉,奪過手機,轉身摔門而去,拉黑一切聯系方式。
租金到期,銀行卡見底,子宮炎癥反復,小雨找不到任何人幫忙。無路可走,她向媒體熱線求助,希望替自己討個說法。記者循著線索找到吳軍,鏡頭前的中年男人神情淡漠:“我不認識她,她自愿來的,別賴我。”一句話,把曾經的海誓山盟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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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曝出此事,引發的輿論洶涌而來。有人責她貪圖金錢,也有人痛罵吳軍玩弄感情。夾縫中,小雨拖著病體回到武漢老家。欠下的醫藥費壓在母女倆肩頭,直播賬號因長時間停播早已被平臺降權。那張曾經帶來羨慕目光的臉,在鏡頭里也黯然失色。
冷靜旁觀,這場風波里沒有贏家。吳軍利用年齡與金錢取得絕對優勢,又以婚姻裂縫為名行騙;小雨則在幻象里押上全部。情感失算加上法律風險,讓一個原本可以靠實力成長的主播跌進旋渦。若說教訓,或許不外乎兩條:成年人的世界里,承諾要用合同寫在紙上;而涉及婚姻與生命的決定,更經不起一時沖動。
這樁糾紛最終停在警方和律師的卷宗里:吳軍承認與小雨同居,卻拒不認子;小雨提出精神損害及醫藥費索賠,案件仍在調解。南方城市夏天暴雨頻仍,長沙街頭常聽見窗臺雨滴敲擊。有人說,那聲音像是敲門,也像遠去的腳步。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檔案里只剩下她的就診記錄和他冷冰冰的聊天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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