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中旬,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公布最新軍費報告的當天,華盛頓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舉行一場封閉研討。主持人拋出問題:“既然美國曾耗死蘇聯,那把同一套劇本搬到中國身上能不能奏效?”話音未落,視頻連線的幾位亞洲學者面面相覷——這個設問似曾相識,卻又顯得相當過時。
先把時鐘撥回到1991年12月25日。蘇聯國旗在克里姆林宮降下那一刻,冷戰宣告終結。美國的確在地緣競賽中笑到了最后,但仔細梳理,蘇聯垮臺更像是一場“內生性崩塌”。民族離心、經濟僵化、軍事過度擴張,任何一條都足以拖垮一個大國,三條合在一起便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幾根稻草。蘇聯的失敗,是自身硬傷與外部壓力的復合結果。簡單等式“熬死蘇聯=也能熬死中國”,邏輯上并不成立。
跳回現實。2022年5月24日的達沃斯論壇現場,輪到新加坡總理李顯龍發言。面對滿場政商精英,他先點開幻燈片,展示三組數據:人口紅利、產業鏈長度和外匯儲備。然后淡淡一句:“把今天的中國和當年的蘇聯相提并論,顯然欠缺對比基礎。”坐在后排的歐洲銀行家不禁低聲感嘆,“這話說得透亮。”李顯龍接著補充一句:“美國若想復制舊劇本,成功率基本趨零。”短短兩句話,成為當天最被媒體引用的“金句”。
民族凝聚力是繞不過去的話題。蘇聯由15個加盟共和國拼接,每個共和國內部又有多重民族劃分。一遇到經濟下滑,本就脆弱的共同體認同瞬間瓦解。1990年底至1991年初,波羅的海三國爭相宣布獨立,最終引發骨牌效應。中國情況截然不同。56個民族之間,國家認同居于首位。自治制度、民族區域自治法等配套政策,讓各族群眾在同一制度框架內共生共榮。不時出現的分裂主義火花,只要觸碰主權底線,立刻遭到全社會的強烈抵制。基辛格評價“中華民族遇強則強”,并非客套。
再看經濟結構。蘇聯長期堅持以重工業和軍工為軸心,忽視消費品和服務業。從1970年代起,石油美元短暫支撐了外匯收入,但中下游產業始終孱弱。到了1980年代末,街頭商店貨架空空,居民排隊購買日用品已成常態。對照今天的中國:全球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電商支付、5G通信、新能源汽車均位列世界第一方陣;外匯儲備多年穩居世界首位。就算外部環境收緊,龐大的內需市場依舊能形成“自我循環”。想靠貿易壁壘和科技封鎖迫使中國“脫血”,難度不言而喻。
軍事投入更是一大差異點。蘇聯在冷戰后期,軍費占GDP比重常年徘徊在20%左右。財政蛋糕越分越大,留給民生發展的空間自然被擠壓。中國的軍費增速與經濟總量基本同步,十余年間穩在GDP的2%上下。理性投入,重點投向信息化、智能化和海空遠洋支撐力量,不搞全面攤大餅式擴軍。結果是軍隊現代化不斷推進,財政卻沒有被掏空。就像李顯龍在接受日經新聞采訪時所說,“北京軍費數字聽上去龐大,但攤到14億人口頭上并不算離譜,更重要的是他們不盲目競賽。”
再把鏡頭拉到國際舞臺。蘇聯在冷戰期間奉行陣營對抗思維,派兵進入阿富汗是一個拐點。十年戰爭消耗物資,更消耗國際形象。不少原本搖擺的國家紛紛疏遠莫斯科。中國堅持“不結盟”和“相互尊重”的外交準則,既強調主權也重視合作。從“一帶一路”到亞投行,再到加入《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都是基于互利而非陣營的項目。政策差異導致國際支持度截然不同,美國想打造一個“新冷戰聯盟”卻始終拉攏不齊隊伍,這就是現實反饋。
在達沃斯現場,有位西方學者忍不住追問:“李總理,如果美國手段升級,比如聯合盟友切斷高端芯片供應,中方是否會陷入被動?”李顯龍略作停頓,答得輕描淡寫:“任何供應鏈都存在瓶頸,但中國在補鏈、強鏈的速度超乎想象。”一句話,引來會場低低驚嘆。2023年,中國大陸自研28納米及以上工藝晶圓產能已覆蓋超過70%的國內需求。可能不夠炫目,卻足以保障工業心臟的穩定跳動。再往后,自主可控的比例只會繼續攀升。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內部并非鐵板一塊。軍方、國會、商界在對華策略上各有算盤。波音、特斯拉、高通等企業依賴中國市場;金融資本關注人民幣資產;心懷明年選舉的地方州長盯著對華貿易訂單。對立與合作此起彼伏,一邊喊“風險外溢”,一邊批量申請對華出口許可。外界往往只看到高調的國會聽證,卻忽略了每年數千億美元的雙向投資流。基辛格曾提醒,美國當然不愿意一個潛在對手崛起,但裂痕擴大到撕裂全球供應鏈,也會讓美國經濟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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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龍的“中肯”,更像是一份現實主義備忘錄。新加坡經濟體量不大,戰略位置卻很要命,馬六甲海峽轉個彎就是中東與東亞能源大動脈,誰都不希望這條航線因中美對撞而風聲鶴唳。“如果兩頭大象打架,小草連喊疼的機會都沒有。”那位東南亞領導人的比喻雖然樸素,卻點出要害。東盟國家對中美兩大市場依賴度極高,任何強硬脫鉤都可能讓區域產業鏈瞬間斷裂。
回到美國“熬死”策略的可行性。所謂“熬”,無非拉長戰線、制造消耗、削弱對手的經濟潛力。冷戰后期,蘇聯國家生產總值與美國差距被倍速拉大,軍事投入占比卻反向膨脹,于是“軍費陷阱”一招見效。今天的中國,GDP規模超過美國的70%,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已位居全球第一。經濟多元度、產業層次、內需體量均遠勝當年的蘇聯。想用金融制裁逼迫人民幣大幅貶值?中國擁有全球規模最大的外匯儲備和相對封閉的資本賬戶;想用油價戰術拔掉經濟引擎?中國能源進口多元化布局已持續十余年,且在加速新能源轉型。外部“熬”的空間,比對付蘇聯時窄得多。
有意思的是,歷史學者注意到一個細節:蘇聯1985年到1991年間對外貿易額一直不及GDP的4%,對外依賴度幾乎可以忽略;而當今中國外貿依存度保持在30%左右,對世界經濟貢獻巨大。如果美國真想讓全球供應鏈脫離中國,那么,它的盟友首先會遭殃——日韓斷芯,東南亞缺零部件,歐洲少市場。對比之下,未必是中國先“認輸”。
當然,中美相互競爭不可能止步。科技、金融、地緣、安全議題層層疊加,摩擦在所難免。然而,“全盤對抗”并非唯一選項。從1972年上海公報到1998年中美建設性戰略伙伴關系,再到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兩國在博弈與協商之間摸索出眾多緩沖機制。基辛格說得直白:“雙方都無法消滅對方的存在,就只剩下如何管理差異。”這句話,道理并不玄奧,卻屢屢被忽視。
李顯龍在發言末尾回到現實訴求。“競爭不可避免,但別忘了把‘護欄’裝上。”他用英文說了一句俏皮話:“Better compete than collide.”(競爭,總好過相撞。)隨即會場爆出掌聲。掌聲背后,是多國代表對“大國相持”可能外溢的憂慮,更是對“不走老路”的期待。
蘇聯的解體提供了諸多歷史教訓,卻不構成針對中國的可復制腳本。時代背景、內部結構、外部環境都已大相徑庭。美國若執意以冷戰思維套用舊方程,只會落得“方程無解”的困局。事實證明,復制粘貼從來不是處理復雜國際關系的正確姿勢。李顯龍那句“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看似平靜,卻擲地有聲,給自詡戰略高手者潑了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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