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就是“要拼”

樊 沖

音樂劇《尋找李二狗》劇照。 中國東方演藝集團供圖

音樂劇在中國發展才短短30年。我心中音樂劇的“中國樣式”，就是我們中國的作者用我們的生命體驗、情感脈動、文化特征來與世界觀眾產生情感鏈接，用音樂劇講述我們的故事。

我最喜歡的電影是《英雄兒女》。每次看完，小小的我都會扛上一個插著樹枝的農藥桶爬到麥秸垛上，對全麥場的小孩兒喊出王成那句經典臺詞：“為了勝利，向我開炮!”音樂劇《尋找李二狗》最早來源于我的英雄夢。

2019年，我用兩個月的時間寫了一個分場，講的是常衛國幫爺爺常志勝送勛章給戰友李二狗，通過時空反轉講述一個青年英雄成長的故事。2020年10月，我讀了《三十九軍在朝鮮》這本書，決定把故事背景放在抗美援朝時期，用三十九軍一一六師一個戰斗班級的局部視角來展開故事，正式開始創作《尋找李二狗》的劇本。2022年起，我開始為作品尋找投資出品方，最終與近年來持續推出原創精品的中國東方演藝集團達成合作，也由此吸引眾多優秀演員加入，從構想走向舞臺。

為什么要打這場仗？如果你身處戰場，會如何抉擇？我們不但要通過常衛國、李二狗、秀兒、常志勝以及四連二班的每一位戰士來討論反戰的主題，還要通過常衛國最后的抉擇，將主題引向“過去的他們用命拼來我們的現在，現在的我們也要用堅定與頑強拼出我們的未來”，最后給出觀眾一個明確的答案：“要拼!”

《尋找李二狗》是一部從當下人物視角切入的群像戲，我決定用現代流行樂的方式來組織作曲。“靈感的種子”是中國近代音樂的元素——戲曲、沂蒙山小調、陜北花兒、民族歌劇以及俄羅斯小調，它們在《尋找李二狗》當中都扮演了重要的音樂角色。

“從爺爺口中聽說，他性格開朗像團熱火，他有時安靜說話不多，他眼神在溫柔中透著堅定執著。”4句唱詞將“尋找”的主題貫穿始終，從尋找一個人到尋找一種精神，再到尋找自己，一個主題實現三段式的戲劇推動。

“他有雙勤勞有力的雙手，他有身不怕輸的硬骨頭，他始終相信浩瀚的宇宙，有心中需要捍衛的自由……”主題用了8句唱詞，夯在上下兩幕結尾的高潮處。一幕結束，點題“他是這樣的年輕人”，全劇結束，點題“我們都是這樣的年輕人”。

拓寬了時空就等于找到了鑰匙。我采用“舞臺直接發生”的形式來淡化穿越戲的俗套感，開場曲《軍號》在舞臺上把時空“打穿”，現代青年常衛國和當年四連二班戰士們同時在舞臺上出場，實現多時空敘事。《軍號》用了進行曲節奏加搖滾樂配器，在行進感極強的音樂中，常衛國拿著一本爺爺的回憶錄，帶著觀眾走近四連二班的戰士們，想當班長的副班長劉伢子、想念小芳的“大個兒”、喜愛曲藝的“快板兒”、鐵憨憨尕娃、“小四川”、鐵牛……寫意與寫實同步。介紹完四連二班的群像，常衛國直接提出全劇的核心戲劇任務：找李二狗。隨著年輕爺爺常志勝與常衛國的身份認知錯位，老年爺爺出場用一首《硝煙》介紹全劇的故事大前提：70多年前一八七高地上消失的戰友。

如何用音樂來分段建立視聽？第四段是結尾大高潮阻擊戰的戰斗場面。那天發生了什么？李二狗怎么救的爺爺？常衛國會在故事的結尾作出怎樣的抉擇？這些問題將會在《阻擊戰》唱段中一一解決。我把這場戰斗當作一首套層宣敘來處理。先用四個章節唱段來突出四連二班戰士在這場戰斗中的表現，然后在唱段的高潮處回到爺爺的主題：“那天硝煙陣陣，炮聲隆隆，我們守在陣地對抗著敵人第九次進攻……”故事開場的那一幕再次重演，這一幕卻并不像爺爺描述的那樣，李二狗拿起爆破筒沖出陣地時中槍倒下。在耳鳴中，常衛國和四連二班戰士們看著中槍的李二狗，《阻擊戰》主題回到《我曾讀不懂的那首詩》的主題，四連二班戰士們應聲倒下……常衛國唱起李二狗的主題：“我推開那扇虛掩的門，混沌中面對著雜亂無序的世界，我仰首在黑暗中狂奔，戰爭的硝煙在北方，我即刻啟程……”

故事結尾，觀眾看到四連二班只有爺爺常志勝回來了，這個細節與爺爺回憶錄里寫的“四連二班都回來了、只有李二狗沒找到”產生了矛盾。誰長眠在了那片土地上？誰帶著勝利回到了祖國？這到底是常衛國的穿越還是爺爺的一場夢？

“到底是我的想象，還是我走進劇場……”伴隨返場歌曲，我希望觀眾走出劇場時，能記住那段歷史、那些人，以及坐在劇場里那個內心充滿光明的自己。

(作者為音樂劇《尋找李二狗》總導演、編劇、作曲、作詞)

《 人民日報 》( 2025年12月25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