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李亨擅自在靈武稱帝時,李隆基雖然事后同意了,但還是留了一手,唐朝收復兩京后,如果李亨不把李隆基接回來,他將面臨嚴重的法統危機。
我們先來了解一下,唐肅宗李亨是怎么當上皇帝的。
馬嵬兵變時,奸相楊國忠被嘩變的士兵屠了滿門,事后,李隆基被迫處死了楊貴妃,但禁軍將士說什么也不愿意跟著他入蜀。
因為蜀地是楊國忠的地盤,他的一些心腹就在四川,如果去了川蜀,禁軍將士擔心遭到報復。
沒辦法,李隆基不敢再堅持,要是激怒了這群士兵,弄不好再搞一次嘩變,所以李隆基最終在隨行大臣的建議下,帶著隊伍前往扶風郡,再商討下一步行動。
誰知,離開馬嵬驛不久,一大批當地百姓攔住了皇帝車駕,其中還有長者出面質問李隆基舍棄長安,要準備去哪兒?
李隆基自知理虧,無言以對,只是沉默,但百姓們聚集到這里的人越來越多,徹底阻斷了道路,李隆基若是沒個說法,只怕是難以成行。
這個時候,老李頭干脆把太子李亨給頂在了前面,讓太子負責跟百姓們解釋,他自己則騎馬前行。
事實上,有跡象表明,百姓攔路這事兒是李亨在背后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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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騎馬先行后,這些百姓就要求太子留在北方,他們甚至表示愿意糾集家族子弟,追隨李亨,組織兵力收復長安。
李亨的兒子、老婆、身邊的宦官都勸他留下,太子最終進行了簡單的表演后,決定留在北方,并派人稟報李隆基。
老李頭得到消息后,當場嘆息道:“這是天意啊。”隨后干了兩件事。
第一,將禁軍分出一半,命他們追隨太子。
老李頭為了讓禁軍甘心追隨太子,還特意親自給禁軍將士訓話道:“太子仁孝,完全能夠繼承宗廟社稷,你們要好好輔佐他。”
第二,命人給太子傳話:“你要好好努力,不要掛念我,西北地區的諸胡部落,我向來對他們不薄,他們也一定會幫助你的。”
從此以后,父子二人分道揚鑣,李隆基往南入蜀,李亨往北進入朔方軍大本營靈武。
然而,不久之后,李亨在大臣的勸說下,登基為帝,遙尊李隆基為太上皇,隨后派人到蜀中告知李隆基。
李亨的這種行為屬于“擅立”,正常情況下,是謀逆大罪,嚴重到要殺頭的那種。
然而,老李頭得到消息后,他不敢翻臉。
因為安史叛軍勢如破竹,攻占了東都洛陽和帝都長安,李唐的江山朝不保夕,如果老李頭此時公開宣布李亨擅自登基,是在謀反,那么天下各地將有大量的地方大員拒絕承認李亨這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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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亨的支持者們,也會拉起一支隊伍擁護李亨。
李唐將因此發生內訌,弄不好還得爆發一場戰爭。
這是叛軍最希望看到的,如果李唐內部出現這種分裂的情況,直接從內部瓦解了,叛軍完全可以趁勢徹底奪取李唐江山。
到時候,這江山社稷就徹底葬送在李隆基手里了。
所以,李隆基面對兒子擅自登基為帝一事,根本不敢翻臉。
為了平叛大局,老李頭最終決定正式承認李亨的皇位合法性,專程寫了傳位詔書給兒子送去。
但是,李隆基留了一手。
他在詔書中表示,雖然把皇位傳給了李亨,但他自己依然保留著一部分干預帝國事務的權力,所有的軍國大事,皇帝處理之后,還必須上報給他。
然后,他給了李亨一個政治任務——組織兵力收復長安和洛陽,老李頭表示,如果李亨收復了長安和洛陽,他就把完整的權力交給李亨,徹底退位。
后來,在制定平叛戰略時,李亨犯了嚴重錯誤。
當世奇才李泌提出了一個極為高明的平叛戰略。
那時候,天下局勢是這樣的,安史叛軍從幽州(今北京)一路南下,先后攻占了洛陽和長安,而叛軍也因此拉出了南北數千里的戰線。
而叛軍當中,能稱得上猛將的,不過是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張忠志、阿史那承慶等少數幾人而已。
叛軍當時的部署是,史思明、張忠志等人守老巢范陽以及河北的常山一帶,安守忠和田乾真鎮守長安,安祿山則帶著大將阿史那承慶待在洛陽。
李泌提出的具體戰略是這樣的:命李光弼率軍從太原出井陘,威脅河北叛軍,令郭子儀從馮翊攻入河東,但不能阻斷洛陽到長安的交通線,因為這條線有大用。
李光弼一旦攻入河北,就會威逼叛軍老巢范陽,史思明、和張忠志便不敢輕易離開范陽和常山,而且無法為南線的叛軍提供支援。
長安的叛軍在郭子儀威脅下,安守忠、田乾真亦不敢輕易離開長安。
這個時候,再由皇帝李亨親自坐鎮扶風郡,與李光弼、郭子儀輪流進攻叛軍,如果叛軍救援此處,唐軍就進攻彼處,叛軍來救彼處,那就立馬換地方,進攻另一處,叛軍來攻,則避敵鋒芒,堅守不戰,當叛軍撤離時,立即追上去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而且打完就跑,絕不戀戰。
李光弼攻河北、郭子儀攻河東、加上皇帝所在的扶風郡,分別位于三個戰略位置,相隔數千里。
按照李泌的戰略,叛軍會被調動起來,在南北數千里的戰線上疲于奔命。
當叛軍被唐軍折騰得疲敝不堪時,再以建寧王為范陽節度使,率軍從塞北出擊,與李光弼一起兵分兩路,攻占范陽。
一旦攻下范陽,那么南線盤踞在洛陽和長安的叛軍沒了老巢,必然軍心大亂,士氣低落,這個時候再集中優勢兵力,多路出擊,一舉收復兩京。
按照當時的局勢,李泌的這個戰略非常高明,如果按照這個戰略執行下去,一年之內有望平定叛亂。
但是,李亨雖然同意李泌的方案,卻拒絕采用這個戰略,放棄分兵攻河北,而是直接集中精銳力量,正面進攻長安和洛陽,與叛軍硬碰硬地干,以圖收復兩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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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為什么放著更高明的戰略不用,而非要在長安一帶與叛軍死磕?
就是因為李隆基當初承認他皇位合法性的時候,給他下達了政治任務——收復兩京。
只有收復兩京,李隆基才會把最后保留的權力徹底交給李亨。
所以,李亨為了自己皇位的合法性,急于收復長安和洛陽,干脆集中兵力猛攻長安。
后來收復兩京之后,李亨重回長安,但李隆基還在蜀中,這個時候,李亨必須把李隆基接回來。
因為只有接回李隆基,讓李隆基當著文武大臣的面,把最后保留的權力公開交給他,并且公開承認他皇位的合法性,李亨的皇位才能坐得穩。
后來李隆基回到長安后,專門為李亨的皇位合法性做了幾件事情。
首先是公開將皇宮里只有皇帝才有資格使用的各類正殿全部移交給李亨。
接著親自駕臨宣政殿,以“符冊”的方式給李亨的皇帝之位正式冊命,并且將傳國玉璽正式交給李亨。
做到這一步,相當于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以法律文件的形式,正式承認李亨皇位的合法性。
從此以后,李亨才算是拿到了完整的帝王權力。
所以,出于皇位的合法性考慮,李隆基不可能一直在蜀中養老,李亨無論如何都是要把他接回長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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