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殺線”是一味認知毒藥

剛剛學到一個流行詞——斬殺線。原意指的是游戲中的角色只剩一絲絲血條，有一擊被殺的風險，如今這個詞特指美國人的生存困境，稍有不慎就跌入絕境。

這個熱詞的起源是UP主斯奎奇大王（外號牢 A）在視頻中展示美國的底層悲劇，提出這個概念來形容美國的生存困境。具體指的是美國的普通人（包括中產）一旦財務、信用跌破閾值，就會導致生活崩潰的連鎖反應，比如疾病、失業導致花光所有積蓄，最終流落街頭，人生幾乎不會翻盤。因此，“斬殺線”也可以成為絕境臨界線。

如果從普遍意義上來評價“斬殺線”成為流行詞，它折射了當下泛濫的社會焦慮，全球陷入一種“滑落”的恐慌，中產或者普通家庭難以看到逆天改命的機會，反倒是辭退、病痛的陰霾不時襲來，在高杠桿生活已經成為全球主流，而高速增長不再，不進則退的危機就開始了。因病返貧、失業返貧，個體或家庭的抗風險能力在降低，斬殺線就是在這種社會背景和群體心理下產生的。

但如今的斬殺線卻加上了地域特點，幾乎特指美國。而我們因民族自豪感，也創造了一個對應表述——鎖血掛，意指我們社會保障的完善。兩相對比，頓時充滿了驕傲的空氣。

這恰恰是我擔憂的，用一個游戲流行詞來代指美國普通人的生活困境，似乎有失偏頗。我不是給美國“洗地”，因為真正開眼看世界就能明白，外國的月亮既不比中國的圓，也不比中國的彎。風月同天，環球同此涼熱。

這幾年來，美國麻煩不小，族裔沖突、身份政治的混亂下，選出了川普，喊出MAGA的口號。左右兩端的劇烈搖擺，的確給美國國內造成巨大影響，尤其是美國的社會保障偏少、大量依賴商業保險的模式本就受人詬病。幾番拉扯，一夜致貧的案例并不少見。

但是，斬殺線這種極端描述也存在失真，所謂“踩線”的確造成生存風險大幅上升，但是否“必死”，我覺得有待商榷，用一些極端個案來說明普遍現象，顯然不太客觀。另外，美國不同州的保障政策、經濟狀態、人口構成也有明顯不同，因此用一條“斬殺線”來指代美國，同樣有失偏頗。就像北上廣深這樣的超級都市代表不了中國，老少邊窮的鄉村也代表不了中國，那么UP主所舉的極端案例也代表不了美國。中美這種超級大國內在的復雜性超乎想象，我們自己不希望被一個單薄的符號來形容，那么也不要用一個單薄的符號來形容對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何況，斬殺線本是個游戲用語，用在別人的生活上，未免顯得輕佻。美國沒有那么好，他內部的社會矛盾近年來愈演愈烈，移民、族裔、階層、地域的分歧造成左右撕裂，越來越“極端”；但美國也沒那么壞，川普再不堪，反正就4年，每次激烈的社會震蕩也可能產生回彈，美國社會在一個周期里可以調適。奉行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的美國，的確會甩下很多邊緣人群，也會激勵很多有欲望的人。美國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既不是燈塔也不是垃圾，多年前《北京人在紐約》反映出國人對美國的認識，其豐富程度都要超越當下。用一個簡單的詞來抹殺灰度，進而建立自豪感，這種心理是一個巨大的陷阱。無論我們把他當成戰略同盟還是競爭對手，都要充分尊重而不是戲謔，貿然吃下斬殺線的認知毒藥，是要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