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5月12日,開封城陰云密布,風卷黃沙,仿佛預兆著一場風暴即將降臨。
胡毓坤就任開封警備司令的典禮,定于當日下午三時,在偽省政府大禮堂舉行。吉川貞佐為彰顯“皇軍對忠誠合作者的嘉獎”,特下令舉行盛大儀式,華北特務機關要員盡數到場,連駐汴日軍最高指揮官岡村寧次也派代表出席。
“這是個信號。”劉子龍在龍亭湖畫舫上對蘇曼麗低語,“吉川要借胡毓坤,立威于漢奸集團。可他不知道——這威風,將是他的喪鐘。”
三日前,開封夜總會。
水晶燈下,爵士樂慵懶流淌。蘇曼麗一襲酒紅旗袍,裙擺如火焰搖曳,懷抱琵琶,登臺獻藝。一曲《夜來香》終了,掌聲雷動。
她走下臺,徑直走向角落卡座——柳如煙正倚在沙發里,指尖夾著細長的香煙,煙霧繚繞中,眉目如畫,卻透著幾分風塵與疲憊。
“柳小姐,久仰。”蘇曼麗微笑落座,“胡司令能有您這樣紅顏知己,真是福氣。”
柳如煙輕笑:“沈小姐也是吉川大佐身邊的紅人,咱們倒是同行。”
“不同。”蘇曼麗壓低聲音,“我是替主子辦事,你是替心上人操心。聽說胡司令就職那天,重慶方面可能派人搗亂?”
柳如煙眼神一凝:“你聽誰說的?”
“謠言四起,特高科人員說的,監聽到了軍統的電臺。怕胡司令擔心,沒有對外聲張,只是暗暗加強了吉川將軍的安保。”蘇曼麗不動聲色,“胡司令剛遭伏擊,如今又高升,必是頭號目標。若安保不嚴,怕是……”
她沒說完,但意思已明。
柳如煙指尖微顫,煙灰掉落。她忽然湊近:“沈小姐,你為何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敬重忠義之人。”蘇曼麗輕聲道,“胡司令若真為皇軍效力,就該活著。若他死了,對誰都沒好處。”
她起身離去,留下一句:“若有需要幫助,可以找我。”
柳如煙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神復雜。
典禮當日,上午。
偽省政府大禮堂張燈結彩,日本國旗與偽政權“青天白日滿地黃”旗并列懸掛。軍樂隊奏響《大東亞進行曲》,偽官們身著禮服,列隊迎賓。
吉川貞佐一身筆挺軍裝,胸前勛章熠熠,手持軍刀,走在最前。他神情倨傲,目光掃過人群,仿佛已看到自己權勢更進一步的未來。
佐藤大佐隨行其后,鷹目如炬,警惕地掃視四周。
胡毓坤身穿新制警備司令禮服,站在臺階上迎接。他心情緊張,擔心對自己刺殺事件再次發生,雙腿微微打顫,卻強作鎮定。自柳如煙轉述蘇曼麗的警告后,他已下令衛隊全員戒備,三層警戒圈,連飛鳥都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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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川踏上臺階,正欲與胡毓坤握手——
砰!
一聲槍響,劃破長空!
子彈擦著吉川的耳朵飛過,帶起一串血珠。他踉蹌一步,尚未反應,身后的佐佐木大佐卻已應聲倒地,眉心綻開一朵血花,當場斃命。
全場大亂!
“有刺客!”
“保護吉川長官!”
憲兵、特務、衛隊瞬間亂作一團。
槍聲來自禮堂對面的鐘樓。特務隊迅速包圍,將一名身穿偽軍制服的男子擒獲——正是胡毓坤衛隊副隊長李安。
特務機關地牢。
李安被吊在鐵架上,皮鞭抽打、烙鐵燙身、竹簽釘指,慘叫不絕。
三日后,他“終于”崩潰,供述道:
“我……我是軍統鄭縣站成員,代號‘毒丸’。三年前潛伏于胡毓坤衛隊,只為等待今日。胡毓坤早與重慶聯絡,承諾‘待機反正’。此前戲院外遇襲,是他自導自演,只為取得吉川信任,獲取情報。此前岡村寧次在曲興集遇刺,就是他向軍統出賣的情報。我奉命他的命令在就職典禮刺殺吉川將軍,就是向重慶表達忠心!他說,在這種場合由我來執行任務,誰也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渡邊大佐將供詞呈上,吉川臉色鐵青。
他將信將疑。
胡毓坤若真通共,為何要派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刺?若為滅口,大可暗殺,何必如此張揚?李安無論刺殺成功與否,他都難辭其咎,為何會有如此愚蠢的計劃?
可李安的軍統身份已被查實,其家中搜出密電碼本、軍統委任狀,且供詞細節詳盡,難以全盤否定。
更令吉川震怒的是,李安供出胡毓坤與重慶聯絡的暗號、接頭地點,甚至能背出重慶方面承諾的“起義后官職”——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胡毓坤,早已被策反。
“胡毓坤……”吉川盯著供詞,眼中殺機涌動,“他竟敢騙我!”
他當即下令:“胡毓坤涉嫌通敵,立即羈押,關入司令部地牢,嚴加審查!其衛隊全員隔離,逐個審訊!”
徐公館,東廂房。
蘇曼麗聽完周明的匯報,輕輕放下茶杯。
“李安死了嗎?”
“昨晚死在刑訊室。”周明聲音低沉。
劉子龍站在窗前,望著遠處司令部的燈火,久久不語。
“‘毒丸’……”他終于開口,“代號是他自己選的。三年前,岳站長派他潛伏時就說:‘你是一顆毒丸,吞下去未必死,但一定會讓敵人腹痛如絞。’”
“他知道自己 ‘自曝’必死,可能他還是義無反顧。”蘇曼麗聲音發澀。
“因為他知道,僅靠我們設局,吉川未必會動胡毓坤。”劉子龍轉身,眼中泛著血絲,“胡毓坤老奸巨猾,又有傷在身,吉川只會懷疑,不會動手。除非……有人用命,把懷疑變成確信。”
“所以李安選擇了犧牲。”周明低聲道,“他用自己的死,坐實了胡毓坤‘通共’的罪名。他不是暴露,是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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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不會活著回來。”劉子龍低聲道,“他要做的不是刺殺成功,而是讓吉川相信——胡毓坤連這種瘋狂計劃都敢執行。”
“所以他必須打偏,必須被當場抓獲,必須供出‘通共’細節……”
“一顆毒丸,吞下去不一定死,但一定會讓敵人腹痛如絞。”
屋內死寂。三人默然。
他們知道,軍統的每一步棋,都是用血鋪就。
劉子龍緩緩坐下,從懷中取出一枚舊懷表——表蓋內側,貼著一張小照片:李安與一名女子并肩而立,笑容燦爛。
“他有個妹妹,在教會學校念書。”劉子龍聲音沙啞,“等這場戰爭結束,我要帶她離開開封。”
他合上懷表,抬頭,目光如鐵:“許鐘死了,鄭宏業死了,孫德貴死了。李安也死了。”
“現在,輪到胡毓坤了。”
“而吉川……”
他低聲,如耳語:“很快,也會聽見自己的喪鐘。”
窗外,風起云涌,仿佛有無數英魂在低語—— 這城,終將光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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