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羅斯的歷史長河中,曾涌現出諸多熱衷征伐、驍勇尚武的君主,他們親率大軍馳騁沙場,為疆域拓展立下赫赫功勛。然而凡事總有例外,俄國歷史上有一位立志繼承東羅馬帝國遺產的君主,卻以懼怕打仗聞名于世,他便是莫斯科公國的統治者 ——伊凡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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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三世的畫像
謹慎治國:懼戰君主的擴張之路
公元1440年,伊凡三世出生于莫斯科大公的宮廷之中。此時的東歐草原與羅斯土地,正處于權力重構的關鍵期,曾經橫掃歐亞的金帳汗國已經日薄西山,但作為羅斯諸公國的宗主國,其殘存的軍事威懾力仍不可小覷。
而莫斯科公國則在歷代大公的經營下,憑借優越的地理位置與靈活的外交策略,逐漸從羅斯諸公國中脫穎而出,成為對抗金帳汗國、凝聚羅斯民族力量的核心。
公元1462年,二十二歲的伊凡三世正式繼承莫斯科大公之位,此時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幅機遇與危機并存的畫卷——擺脫金帳汗國的統治已成為羅斯人的共同訴求,但金帳汗國即便“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能集結起足以碾壓單一公國的軍事力量。
伊凡三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走“以戰求獨立”的路線。據《俄國編年史》記載,他自幼沉默寡言、避戰畏爭,成年后謹慎特質被詬病為“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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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作品中的伊凡三世
而懼戰的特質,倒逼伊凡三世走出了一條“以謀略代戰爭”的治國之路。他深知,要擺脫金帳汗國的統治,必先壯大自身實力、孤立對手。
在外交領域,伊凡三世展現出遠超同時代君主的遠見與手腕:他主動與周邊的立陶宛大公國、克里米亞汗國建立外交聯系,通過締結同盟、互通貿易的方式,構建起包圍金帳汗國的外交網絡。
其中,與克里米亞汗國的同盟尤為關鍵,克里米亞汗國與金帳汗國同屬蒙古部落分支,卻因牧場與霸權爭奪積怨已久,伊凡三世通過輸送物資、承認其勢力范圍的方式,成功將克里米亞汗國拉為盟友,使其成為牽制金帳汗國的重要力量。
值得注意的是,伊凡三世的謹慎并非毫無底線的妥協。在繼承東羅馬帝國遺產的問題上,他展現出堅定的決心。
公元1472年,伊凡三世迎娶了東羅馬帝國的末代公主索菲亞,隨后便正式以“東羅馬帝國繼承者”自居,將東羅馬的雙頭鷹標志定為莫斯科公國的國徽。這一舉措不僅提升了莫斯科公國的國際地位,更凝聚了羅斯人的民族認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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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金帳汗國納貢的莫斯科居民
斬殺來使:矛盾激化與戰爭陰云的降臨
隨著莫斯科公國的日益強盛,伊凡三世對金帳汗國的態度逐漸從“隱忍臣服”轉向“溫和反抗”,其中最直接的表現,便是對金帳汗國貢賦的拖延與抵制。
自13世紀金帳汗國征服羅斯諸公國以來,“繳納貢賦”便成為羅斯諸公國的義務,金帳汗國通過派遣使者收取貢賦的方式,確認對羅斯的宗主權。
在伊凡三世即位初期,為積蓄實力,他仍按慣例繳納貢賦,但隨著莫斯科公國實力的增強,貢賦的繳納變得越來越不及時,有時甚至會以“天災人禍”為由拖延數年。
金帳汗國大汗阿合馬對此早有不滿,阿合馬是金帳汗國后期極具野心的統治者,他試圖通過打壓崛起的莫斯科公國,重振金帳汗國的霸權。
在他看來,伊凡三世的拖延貢賦行為,是對金帳汗國權威的公然挑釁;而莫斯科公國的擴張與外交結盟,更是直接威脅到金帳汗國在羅斯土地的統治根基。為了遏制莫斯科公國的發展,阿合馬決定采取強硬手段,逼迫伊凡三世重新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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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三世與使者的爭吵
公元1479年,阿合馬派遣了一支由親信率領的使者團前往莫斯科,此行的核心任務有兩個:一是催促伊凡三世繳納拖欠多年的貢賦;二是通過傲慢的態度,打壓伊凡三世的囂張氣焰,重申金帳汗國的宗主權。
使者團抵達莫斯科后,伊凡三世在克里姆林宮舉行了隆重的接待儀式。然而,儀式剛一開始,金帳汗國的使者便擺出了宗主國的傲慢姿態,不僅言語間充滿了羞辱,還當場拿出金帳汗國的國書,要求伊凡三世“下跪接旨”。
面對使者的羞辱,伊凡三世起初選擇了隱忍,當時的伊凡三世非常清楚,此時與金帳汗國徹底決裂的時機尚未成熟。但當使者提及“若不繳納貢賦,將派大軍踏平莫斯科”的威脅時,伊凡三世積壓已久的怒火終于爆發。
據《俄國編年史》記載,伊凡三世當場駁斥使者:“莫斯科公國已非昔日之弱,羅斯人也不會再任人欺凌!”使者見伊凡三世竟敢反抗,頓時怒火中燒,在朝堂之上與伊凡三世激烈爭吵起來,甚至拿起桌上的酒杯砸向地面,辱罵伊凡三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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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三世下令將使者處決
使者的囂張行徑徹底沖破了伊凡三世的底線。他猛地一拍桌案,下令將使者團的所有成員拿下。在眾臣的驚愕之中,伊凡三世親手撕毀了金帳汗國的國書,這一行為,在當時等同于向金帳汗國宣戰。
隨后,他不顧部分大臣“恐引戰火”的勸阻,下令將為首的使者處死,其余使者則被囚禁起來。伊凡三世的這一舉措,徹底打破了羅斯與金帳汗國二百余年的宗主-附庸關系,將雙方推向了戰爭的邊緣。
斬殺使者的消息很快傳至金帳汗國都城薩萊,阿合馬怒不可遏,誓言親征莫斯科。為確保勝利,他調集精銳騎兵,并與立陶宛大公卡西米爾四世結盟,約定東西夾擊莫斯科公國——阿合馬從東部草原進攻,立陶宛軍隊從西部策應,企圖合圍莫斯科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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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公國的騎兵
戰爭的陰云迅速籠罩在羅斯土地上。莫斯科公國的大臣們得知阿合馬集結軍隊的消息后,頓時陷入了恐慌之中。
盡管莫斯科公國已有所壯大,但面對金帳汗國的精銳騎兵與立陶宛的夾擊,勝算依然渺茫。此時的伊凡三世,也陷入了極度的焦慮與恐懼之中。他深知,自己斬殺使者的行為已經沒有退路,但對戰爭的本能恐懼,又讓他遲遲無法做出有效的軍事部署。
在朝堂之上,大臣們分成了兩派:主戰派主張立即集結軍隊,主動迎擊金帳汗國的軍隊;主和派則建議釋放使者,向金帳汗國道歉求和,以避免戰爭。伊凡三世在兩派的爭論中猶豫不決,直到阿合馬的大軍已經出發的消息傳來,他才被迫硬著頭皮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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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前線的伊凡三世
烏格拉河對峙:臨陣脫逃與不戰而勝的奇跡
公元1480年夏天,阿合馬親率數萬金帳汗國的精銳騎兵,浩浩蕩蕩地向莫斯科公國進軍。按照事先與立陶宛大公國的約定,阿合馬的軍隊將沿著伏爾加河向西推進,抵達烏格拉河后渡過河流,直撲莫斯科。
而立陶宛軍隊則從西部出發,在烏格拉河與金帳汗國的軍隊會師,共同夾擊莫斯科公國的軍隊。得知阿合馬大軍來襲的消息后,伊凡三世緊急調集了莫斯科公國的所有軍隊,加上諾夫哥羅德、梁贊等附庸城邦的援軍,共計三萬余人,前往烏格拉河堵截金帳汗國的軍隊。
烏格拉河的河水湍急,是阻擋蒙古騎兵的天然屏障。伊凡三世計劃憑天險堅守,等待克里米亞汗國援軍襲擾金帳汗國后方,同時牽制立陶宛軍隊。
然而,當伊凡三世抵達河岸時,卻被金帳汗國騎兵的陣仗感到畏懼,恐懼瞬間壓過戰略部署,從未經歷大規模戰爭的他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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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的9月30日,金帳汗國軍隊全部抵達對岸,阿合馬下戰書要求次日決戰。當晚,伊凡三世在軍營中被恐懼與焦慮裹挾,徹夜難眠,腦海中滿是蒙古騎兵的兇殘、戰敗的慘狀與自身的厄運。
在極度恐懼下,伊凡三世做出臨陣脫逃的決定,他換裝后趁夜色逃離軍營,并且騎上戰馬直奔莫斯科。
伊凡三世臨陣脫逃的消息,第二天一早便在莫斯科公國的軍營中傳開了。士兵們頓時陷入了混亂,士氣一落千丈。一些士兵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逃跑,一些將領則在慌亂中試圖穩定軍心。
幸運的是,伊凡三世留下的幾位核心將領,包括他的弟弟安德烈大公、親信大臣伊萬·瓦西里耶維奇等人,則展現出了極強的責任感與軍事素養。他們一邊嚴令禁止士兵逃跑,一邊組織軍隊加固河岸防線,同時派遣使者前往克里米亞汗國,催促援軍盡快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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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邊的莫斯科軍隊
伊凡三世逃回莫斯科后,引發全城震怒。貴族、商人和百姓聚集在克里姆林宮前,怒斥他為“羅斯恥辱”“懦夫大公”,激進貴族甚至提議廢黜他。千夫所指下,伊凡三世愧疚又恐懼,深知不重返戰場不僅公國危在旦夕,自身統治也會崩塌。經兩天掙扎,在大臣勸說與民眾壓力下,他決定重返烏格拉河前線。
當伊凡三世再次回到軍營時,士兵們的士氣雖有所恢復,但對他的信任已經大打折扣。為了挽回民心、穩定軍心,伊凡三世當眾向士兵們道歉,承諾自己將與大家并肩作戰,絕不再次逃跑。
隨后,他主動派遣使者前往金帳汗國的軍營,試圖與阿合馬談判求和。然而,阿合馬見伊凡三世“逃而復返”,認為他是“懦弱可欺”,不僅拒絕了談判的請求,還提出了極其屈辱的條件,要求伊凡三世親自前往金帳汗國的軍營,親吻自己的馬靴,同時繳納雙倍的貢賦,將自己的兒子送到薩萊作為人質。
伊凡三世拒絕了屈辱條件,雙方重回對峙。此后一個多月,兩軍未爆發大規模沖突,陷入后勤與心理的拉鋸戰。俄軍憑河岸防線堅守,多次擊退金帳汗國的渡河試探;雙方補給均出現困難,士兵漸生疲憊厭戰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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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同年冬天,隨著烏格拉河開始結冰,天然屏障即將失效。就在金帳汗國準備渡河總攻時,意外接連發生:立陶宛聯軍因內部叛亂遲遲未到;克里米亞汗國按約定襲擊金帳汗國后方,“將攻薩萊”的消息傳遍草原。
由于后方告急、聯軍失約,加之寒冬糧草匱乏、士兵凍傷嚴重,金帳汗國軍心徹底動搖。阿合馬深知繼續對峙可能全軍覆沒,遂于同年的11月11日下令撤軍。
當金帳汗國的軍隊徹底消失在草原的盡頭時,烏格拉河岸邊的莫斯科軍隊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這場歷時近半年的對峙,最終以金帳汗國的撤退落下帷幕,雙方自始至終都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武裝沖突。
伊凡三世得知金帳汗國撤軍的消息后,激動得熱淚盈眶。他立即返回莫斯科城,在克里姆林宮舉行了盛大的慶典,并正式向全羅斯宣布:俄羅斯人從此擺脫了金帳汗國的統治,再也不用向蒙古人繳納貢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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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三世的雕像
這場“不戰而勝”的對峙,成為俄羅斯歷史轉折點。金帳汗國威信掃地,分裂衰落加劇,不久后徹底瓦解;莫斯科公國則凝聚了羅斯民族力量,為統一俄羅斯奠定基礎。伊凡三世雖無戰場勇氣,卻以謹慎謀略、外交智慧與些許運氣,完成了尚武君主夢寐以求的偉業,也印證了歷史進程中,隱忍與謀略有時比戰爭更能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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