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發報,再加三十兩黃金,不然這活沒法干了。”
1949年8月,上海剛解放沒幾個月,羅炳乾躲在福佑路的一間破閣樓里,發出了這道催命符。他想要的是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但他沒算到,這筆錢不僅買不到富貴,還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布匹商人,竟然是個把上海推向火坑的推手。
01
咱們先把時間撥回到1949年的夏天。那時候的上海灘,表面上紅旗招展,鑼鼓喧天,大家都在慶祝解放,但這底下啊,暗流涌動得厲害。
羅炳乾就是這個時候拎著皮箱進來的。
這人長得那叫一個斯文,戴副眼鏡,穿著長衫,見人三分笑,跟鄰居說是從蘇州來做布匹生意的。他在南市福佑路362號租了個石庫門房子,出手倒是大方,直接塞給房東三個月的租金,說是圖個清凈,其實就是為了干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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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箱子里裝的可不是布料,是一臺美制的無線電收發報機,型號還是當時最新的,功率大,隱蔽性強。
羅炳乾這人,你要說他是那種喊打喊殺的特務,那還真不是。他是軍統里的一把“軟刀子”,專門搞技術的。抗戰那會兒就在重慶干報務員,后來混到了國防部二廳的少校技術員。這種人最可怕,他不拿槍,但他敲幾下鍵盤,死的人比槍殺的還多。
他把電臺藏得那叫一個嚴實。天線順著屋檐塞進瓦片縫里,主機藏在舊衣柜的夾層后面,平時上面堆滿了破棉絮和舊衣服。只要那扇破木門一關,這閣樓就成了他的獨立王國。
羅炳乾的任務很明確,就是給臺灣那邊當眼睛。
那時候國民黨的飛機天天在天上轉悠,想炸哪里又看不準。羅炳乾就負責在地上畫圈圈。楊樹浦發電廠有幾個煙囪、江南造船廠的船塢在哪里、自來水廠的泵房坐標是多少,他都得搞得清清楚楚。
這活兒不好干,風險大。羅炳乾每天在那逼仄的閣樓里,聽著外面巡邏隊的腳步聲,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沒過多久,他那點貪婪的小心思就冒出來了。
他覺得這買賣做得太虧。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干活,臺灣那邊給的經費卻扣扣索索的。于是他心一橫,直接在電報里跟上級哭窮:“上海物價太貴了,之前的錢早花光了,得加錢,必須加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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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問要多少。
羅炳乾咬咬牙,報了個舒坦數:“三十兩黃金,外加生活費。”
你猜怎么著?臺灣那邊答應得特別爽快,沒幾天,匯款就到了。
羅炳乾看著那金燦燦的黃魚,心里美得不行。他盤算著,等這波干完,拿著錢換個身份,去香港或者南洋,那日子還不是美滋滋?
但他忘了老祖宗那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在他做著發財夢的時候,上海市公安局的偵測車,其實早就盯上了南市這一帶。
那時候我們的公安偵查手段雖然比不上現在,但那是下了死力氣的。每天幾班人輪流倒,戴著耳機在嘈雜的電波里抓那一絲異常的信號。
福佑路那一片,電波信號太頻繁了,而且規律很怪,總是半夜三更出現,時間還不長。
公安局的偵查員們開始在那一片拉網式排查。查戶口、查用電量、查誰家最近來了陌生人。羅炳乾這個“蘇州布商”,很快就進了嫌疑名單。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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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月27日凌晨,上海的冬夜冷得刺骨。
羅炳乾還在被窩里做著美夢,可能夢里還在數那三十兩黃金呢。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那扇破木門被踹開了。
幾支黑洞洞的槍口直接頂到了他的腦門上。
這位平日里自詡精明的“技術精英”,當時那反應,簡直就是個笑話。他連反抗的動作都沒有,整個人直接癱在了床上,褲襠濕了一大片。
被押上警車的時候,羅炳乾還在哆嗦,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著:“我沒干壞事,我是做生意的……”
到了審訊室,根本沒用上什么大刑伺候。審訊員往那兒一坐,茶杯剛放下,羅炳乾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
他那點心理防線,比紙還薄。
“我招,我全招!我是保密局上海獨立臺的臺長,代號‘吳明’。電臺在衣柜后面,密碼本在床底下……”
審訊員都愣了,辦了這么多案子,沒見過骨頭這么軟的特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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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炳乾一邊交代,一邊拿眼角瞟著審訊員的臉色。這人精明著呢,他知道自己干的事兒夠槍斃好幾回了,要想活命,光交代自己的事兒肯定不夠。
他得拉個墊背的,而且得是個分量夠重的墊背的。
“政府,我有立功表現!我知道一條大魚!”羅炳乾突然來了精神,身子往前探了探,聲音壓得極低,生怕別人聽見似的。
“誰?”
“鈕梅波。”
這名字一出來,審訊室里的空氣都凝固了。
鈕梅波是誰?那是軍統里的“毒蜘蛛”,老牌女特務。這女人不簡單,早年混跡上海灘,當過交際花,后來進了“76號”,抗戰勝利后搖身一變又成了軍統的骨干。
這女人心狠手辣,手里沾過不少血。最近公安局收到風聲,說鈕梅波正在策劃要在上海搞暗殺,目標直指陳毅市長。
只要能抓到鈕梅波,那就是天大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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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炳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推銷自己的價值:“我能聯系上她,真的!我有路子,我們有特定的接頭暗號。”
公安局領導連夜開了個會,決定將計就計。既然羅炳乾想立功保命,那就給他個機會,讓他去把鈕梅波引出來。
這其實是一步險棋,特務之間那種嗅覺,有時候靈敏得嚇人。
羅炳乾被押著發了一封電報。內容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有一份關于陳毅行程的絕密情報,必須當面交易,地點定在大滬舞廳。
電報發出去,就是漫長的等待。
那幾天,羅炳乾比誰都急。他在牢房里轉圈圈,一會兒問看守有沒有回電,一會兒又嘀咕鈕梅波會不會不來。
要是鈕梅波不來,他這唯一的籌碼就廢了,那等待他的就是一顆花生米。
終于,第四天下午,回電來了。就四個字: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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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炳乾長出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的命保住了。但他不知道,這只是另一場貓鼠游戲的開始。
03
接頭那天,羅炳乾特意收拾了一下,穿上了他那件長衫,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地點選在大滬舞廳,這地方在當時那是魚龍混雜。以前是高級妓院,后來改成了舞廳,樓上樓下結構復雜,全是迷宮一樣的包廂和走廊。
羅炳乾按照約定,先到了外灘。
這是鈕梅波定的規矩,先在外圍接頭,確認安全了再換地方。
外灘的風挺大,吹得人臉生疼。周圍看似平靜,其實布滿了便衣偵查員。大家都捏著一把汗,生怕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羅炳乾站在江邊,假裝看風景,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這時,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那孩子扎著羊角辮,手里拿著塊糖,天真無邪的樣子,誰也沒把她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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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跑到羅炳乾跟前,突然停住了,嘴里嚼著的一塊橡皮糖,“呸”的一聲,直接吐在了羅炳乾的長衫上。
這要是平時,羅炳乾早一巴掌扇過去了。但這會兒,他愣住了。
他低頭一看,那塊黏糊糊的橡皮糖上,赫然印著一個模模糊糊的“滬”字。
這是暗號!
意思是讓他立刻去大滬舞廳。
這一手玩得太絕了。誰能想到一個幾歲的小孩會是接頭人?這就叫燈下黑,鈕梅波這女人的心思,確實深不可測。
羅炳乾不敢耽擱,趕緊往大滬舞廳趕。
到了大滬舞廳二樓的一個包廂,門簾一掀,鈕梅波已經坐在那兒了。
這女人三十多歲,燙著時髦的卷發,臉上化著精致的妝,手里夾著根細長的香煙。她那雙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冷得讓人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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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炳乾咽了口唾沫,強裝鎮定地走了進去。
“東西呢?”鈕梅波沒廢話,直奔主題。
羅炳乾哆哆嗦嗦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煙,里面卷著那份公安局偽造的假情報。他遞過去的時候,手都在抖。
鈕梅波接過去,并沒有急著看,而是盯著羅炳乾的臉看了足足有三秒鐘。
那三秒鐘,對羅炳乾來說,比三年還長。
鈕梅波拆開香煙,拿出紙條掃了一眼。突然,她的眉頭皺了一下。
她太敏銳了,這種敏銳是無數次在刀尖上打滾練出來的。她聞到了味道,一種獵人圍捕獵物的味道。也許是羅炳乾額頭上那一層細密的汗珠,也許是窗外某個不自然的眼神。
“情報不錯。”鈕梅波把紙條塞進胸口,嘴角突然勾起一絲冷笑,“你先走,我在后面掩護。”
羅炳乾一愣,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啊?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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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鈕梅波突然站起來,推了他一把:“快走啊,有人來了,愣著干什么!”
羅炳乾以為她是讓他先撤離危險區,以此來換取信任,轉身就出了門。
他這一出門,埋伏在外面的偵查員以為出了變故,立刻沖了進去。
可就在這短短的一分鐘里,包廂里空了。
人呢?
偵查員沖進屋子,只見窗戶緊閉,門也是剛才羅炳乾出來的那個門,這大活人還能憑空蒸發了不成?
有個眼尖的偵查員掀開床鋪,發現床板下面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大家伙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大滬舞廳的前身是個復雜的娛樂場所,里面居然藏著直通后街的暗道。鈕梅波就像一條滑膩的蛇,鉆進洞里,消失在上海如迷宮般的弄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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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羅炳乾這次是徹底傻眼了。
大魚跑了,他的立功夢碎了一地。他蹲在審訊室的地上,像個被抽了脊梁骨的癩皮狗,一個勁兒地求饒:“政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能抓她……”
但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機會給他?
更讓他絕望的是接下來的事。
1950年2月6日中午,上海的天空突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
那時候老百姓正在吃午飯,筷子還沒放下呢,就聽見頭頂上像是打雷一樣。十幾架美制B-24轟炸機像烏鴉一樣壓了下來。
羅炳乾在牢房里也聽到了。那聲音他太熟悉了,那是他日盼夜盼的“國軍反攻”。
但這一次,這聲音聽起來像是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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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
炸彈像是長了眼睛一樣,一顆接一顆地砸下來。
楊樹浦發電廠,那是上海的動力心臟啊,瞬間就被火光吞沒。十幾枚重磅炸彈直接命中廠區,高大的煙囪轟然倒塌,車間變成了瓦礫堆。
緊接著,閘北水電公司被炸,華商電氣公司被炸,法商電車公司也被炸。
整個上海,瞬間失去了電力。
工廠停工,自來水斷流,電車趴窩。手術臺上的病人沒了燈光,保溫箱里的嬰兒沒了溫度。一千多名無辜的市民在火海中哀嚎,無數房屋化為瓦礫。
這就是著名的“二六大轟炸”。
羅炳乾雖然人進去了,但他發出去的那些電波,卻變成了實實在在的炸彈,砸在了上海人民的頭上。那些坐標,每一個數字都是沾著血的。
這場轟炸,讓上海癱瘓了整整42個小時。那是怎樣黑暗的42個小時啊,全城的百姓都在摸黑救火,在廢墟里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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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誰也救不了羅炳乾了。
他的罪孽,是用整個上海的血淚寫成的。
第二天,也就是1950年2月7日。這天離春節沒幾天了,但這年的春節,上海人過得心里堵得慌。
公審大會上,羅炳乾被押了上來。
他穿著那件臟兮兮的長衫,眼鏡早就不見了,整個人癱軟得像一攤爛泥,是被兩個戰士架著拖上臺的。
臺下是憤怒得想生吞了他的市民。有人拿著爛菜葉子砸他,有人哭著喊著要扒他的皮。
“殺了他!殺了他!”
那呼聲震天響,比炸彈的聲音還響。
羅炳乾低著頭,渾身抖得像篩糠。他這時候肯定后悔了,后悔為了那三十兩黃金,干這種斷子絕孫的事兒。但后悔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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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槍響。
羅炳乾倒在了血泊里。
這個為了三十兩黃金出賣一座城的特務,結束了他可恥的一生。他到死都沒花上那筆錢,那三十兩黃金,成了他通往地獄的買路財。
05
至于那個從地道溜走的鈕梅波,她也沒能得意太久。
這女人雖然狡猾,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她在上海像個過街老鼠一樣躲藏了幾年,東躲西藏,今天睡橋洞,明天鉆閣樓。
但我們的公安戰士那是鐵了心的要抓她。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1955年4月,這位號稱“毒蜘蛛”的女特務,終于還是落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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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的時候,她已經沒了當年的風采,頭發花白,眼神渾濁,像個普通的弄堂老太婆。但只要一查檔案,那里面的一筆筆血債,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1955年,鈕梅波也被送上了刑場。
這事兒告訴我們一個什么道理?
這世上有些錢,是有命拿沒命花的。羅炳乾機關算盡,又是要黃金又是賣隊友,最后落得個什么下場?
他以為自己是在玩一場高智商的諜戰游戲,其實在歷史的滾滾車輪面前,他就是個跳梁小丑。
你看那天刑場上的風,是不是吹得特別冷?
那些為了私利出賣國家、出賣同胞的人,不管你藏在石庫門的閣樓里,還是躲在舞廳的暗道下,最后都只有一個去處。
正義可能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那三十兩黃金,不僅沒能買來他的榮華富貴,反而成了壓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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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筆賬,算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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