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0月6日,一個中將軍長騎著戰馬沖向河邊。
身后槍聲密集,河上只有一座小木橋,人馬擠成一團,木橋斷了。
李守維連人帶馬栽進水里,他淹死了,這個結局,沒人能想到。
——《壹》——
1924年夏天,上海法租界,大隆機器廠的車間里,23歲的李守維放下手中的零件,他剛從南京工業專科學校畢業,本可以當個體面的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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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選擇進廠當工人,不是沒有原因。
李守維在廠里加入了工會組織,認識了泗陽同鄉陳玉梅,一個中共黨員,那時的上海,革命思潮涌動,李守維聽過很多次演講,看過很多次游行。
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但這個方向很快就變了,同年秋天,廣州傳來消息:孫中山在黃埔島辦軍校,不要學費,還發軍餉,李守維報了名。
考試那天,他穿著工裝就去了。
錄取通知下來,黃埔軍校第二期,李守維加入了"青年軍人聯合會",他在那里認識了很多人,聽了很多理論,訓練很苦。
每天凌晨5點起床,晚上10點熄燈。
射擊、刺殺、戰術、政治課,一樣都不能少,李守維成績中等,不算出眾,但他有一個優勢:會處事,第三師師長顧祝同注意到了他。
參謀長韓德勤也記住了這個江蘇老鄉。
1925年畢業后,李守維分配到第一軍第三師,從排長干起,連長、營長,一路往上爬,1927年5月,轉折來了。
蔣介石發動四一二政變。
北伐軍內部開始清黨,李守維面臨選擇,他選擇了活命,"立即向右轉",這是后來有人對他的評價,那些曾經在工會里認識的朋友。
那些在黃埔聽過的革命理論,全部拋在腦后。
李守維轉身投向了蔣介石陣營,這個選擇救了他的命,也埋下了日后的結局。
——《貳》——
1933年春天,南京,李守維升任江蘇省保安處少將副處長,32歲的少將,這個晉升速度不慢,靠的是什么?
顧祝同當了江蘇省主席,韓德勤任省保安處處長。
李守維的關系網派上了用場,但僅有關系還不夠,1934年,李守維成為軍統外圍組織"復興社"在江蘇的負責人之一。
這個組織對外保密,對內嚴密。
李守維在里面如魚得水,他的任務很明確:監視異己,清除共產黨,蔣介石在全國推行"新生活運動",李守維被任命為江蘇省"新生活促進委員會"常委干事。
表面上是改良社會風氣,實際上是加強思想控制。
李守維干得很賣力,他組建了江蘇省保安第一團,自任上校團長,手里有槍,腰桿就硬,但他也吃過虧。
1932年前后,李守維在第52師任補充團中校副團長時。
奉命進犯江西蘇區,結果被紅軍反擊,整個團幾乎全軍覆沒,這次慘敗沒有影響他的仕途,反而讓他更明白一個道理:打內戰要狠,打紅軍要準。
1938年2月,機會來了。
日軍占領南京后,國軍在蘇北重組兵力,第26軍第33師和江蘇保安團、警察隊合編,組成新的第89軍,李守維任副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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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冬,升任中將軍長。
38歲的中將軍長,這個位置已經不低了,李守維一人身兼數職:中央軍校駐蘇北干訓班主任、江蘇省"復興社"組織部長。
"三青團"江蘇省干事長、國民黨蘇北戰地黨委會常務委員。
權力集中到這個程度,在韓德勤的地盤上,李守維僅次于韓本人,第89軍是韓德勤的嫡系主力,下轄第33師、第117師,加上獨立第6旅。
裝備精良,戰斗力強。
獨立第6旅的火力尤其猛:每個團8門81毫米迫擊炮,每個營6挺重機槍,每個連9挺輕機槍,這樣的配置,在當時的地方部隊里算得上豪華。
李守維很自信,他覺得自己掌握了蘇北最強的軍事力量,可以橫掃一切。
——《叁》——
1940年7月,黃橋鎮,新四軍渡過長江,占領了黃橋,陳毅、粟裕在這里組建蘇北指揮部,韓德勤炸了,黃橋是蘇北的戰略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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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黃橋,等于給新四軍打開了北上的通道。
韓德勤下令:奪回黃橋,消滅新四軍,李守維接到命令,開始集結部隊,9月30日,韓德勤集結了26個團,總兵力約3萬人。
但實際上只有李守維的嫡系部隊約1.5萬人真正參戰。
其他部隊呢?李明揚、李長江、陳泰運的部隊,全都按兵不動,為什么?因為陳毅提前做了工作,新四軍撤出姜堰,主動讓給李明揚接管。
還送給陳泰運100多條槍。
這些人拿了好處,自然不愿意拼命,李守維不知道這些內幕,他以為自己有3萬大軍,實際上是孤軍深入,10月3日,戰斗開始。
李守維把部隊分成三路:第33師從東面攻擊黃橋。
獨立第6旅從北面進攻,他自己率117師和軍部從東北方向壓過去,計劃看起來沒問題,但粟裕看穿了,新四軍總共只有7000人,實際戰斗人員5000人。
兵力是李守維的三分之一,怎么打?
粟裕的策略是:放進33師,集中兵力先吃獨立第6旅,10月4日下午3點,獨立第6旅3000多人進入伏擊圈,旅長翁達以為勝券在握。
全旅排成一路縱隊,隊形拉長四五公里。
這是送死的隊形,新四軍第1縱隊突然出擊,四路猛插,把獨立第6旅切成幾段,3個小時,全殲,翁達開槍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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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李守維那里,已經是下午5點多。
他正率領117師第349旅向黃橋疾進,準備支援33師的進攻,參謀跑來報告:獨立第6旅被圍殲了!李守維愣住了。
3000多人,3個小時就沒了?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救援,而是害怕,李守維立即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地構筑工事,他選擇的位置叫野屋基村,距離黃橋東北10多里。
這個決定,是致命的,為什么?
因為此時33師正在猛攻黃橋東門,馬上就要突破了,如果李守維繼續前進,新四軍會腹背受敵,但李守維停下了。
他既不敢救翁旅,又不敢繼續進攻,這一停,給了新四軍喘息的機會。
——《肆》——
10月4日夜里,新四軍第2縱隊悄悄穿過八字橋,插到分界地區,切斷了89軍的退路,第1縱隊從北面包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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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路夾擊,把349旅和33師全部分割包圍在黃橋東北地區。
10月5日上午,戰斗打響,新四軍先打33師,師長孫啟人、旅長苗瑞林被俘,然后調轉槍口,圍攻野屋基,李守維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包圍了。
他慌了,117師人多,火力猛,拼命抵抗。
新四軍多次進攻,進展不大,雙方僵持到晚上,李守維還想組織突圍,他甚至組織了敢死隊,每人一把快慢機,一把大砍刀,和新四軍肉搏拼殺。
但沒用,新四軍人數雖少,但士氣高漲。
而89軍的士兵已經知道翁旅全軍覆沒,33師主力被殲,軍心動搖,半夜之后,新四軍發起總攻,槍聲響成一片。
凌晨2點,李守維坐不住了。
野屋基村里到處是槍聲,新四軍逐屋爭奪,已經打到軍部附近,李守維下令:向北突圍!他騎上戰馬,帶著軍部人員往北跑。
前面是挖尺溝河,河上有一座小木橋。
但此時軍部、警衛連、通信班、炊事班,所有人都往橋上擠,人擠人,馬擠馬,木橋承受不住,邊沿斷裂,人馬紛紛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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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新四軍第1團第3營追了上來,在河北岸開火。
李守維顧不上那么多,騎著馬就往河里沖,他想搶先過河逃命,戰馬在水里掙扎,李守維在馬背上失去平衡,人馬踐踏,混亂一片。
李守維落水了,挖尺溝河深1.2米。
天亮時,李守維的尸體被打撈上來,一個中將軍長,率領兩個師一萬多人,被7000人包圍殲滅,最后死在一條1.2米深的小河溝里。
黃橋戰役,新四軍殲敵1.1萬人。
繳獲步馬槍3103支,重機槍24挺,輕機槍135挺,山炮2門,迫擊炮6門,李守維的第89軍,幾乎全軍覆沒。
10月10日,新四軍與八路軍在東臺白駒鎮會師,蘇北抗日根據地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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