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蘭素英 每經編輯:高,涵
“就在那一刻,這項技術在我眼中徹底變成了科幻般的存在。”當諾蘭·阿博(Noland Arbaugh)第一次僅憑意念移動電腦光標時,發出了這番感慨。
2016年,諾蘭·阿博因跳水事故導致肩部以下失去活動能力。2024年1月28日,諾蘭·阿博接受了埃隆·馬斯克旗下腦機接口公司Neuralink的Link芯片植入手術,成為實驗的“一號受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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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個月后,這枚被他命名為“Eve”的硬幣大小的設備,不僅讓他重新連接了數字世界,更重要的是,正讓他從“家人的累贅”一步步走向生活的獨立,并有望成為首位“雙植入”患者。
日前,Neuralink技術迭代加速,植入單根電極線的時間已從17秒縮短至1.5秒。排隊等待植入的申請者已超過一萬名,而預計2025年年底前,僅有20名患者完成腦機接口植入手術。
近日,諾蘭·阿博接受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獨家專訪。從最初僅憑意念移動光標的“科幻時刻”,到腦機接口技術帶給自己的變化,再到該技術的倫理問題,這位“腦機人”分享了他的獨特經歷、心路歷程與深層思考。
談生活改變:從“累贅”到生活逐步自理
NBD:當您第一次僅憑意念操控電腦光標時,有什么感受?
諾蘭·阿博:這種體驗分成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我并沒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樣感到無比震撼。雖然我的脊髓受損,但大腦神經元仍在正常放電,Neuralink腦機芯片捕捉到了這些神經信號后,再將其轉化為電腦上的操作指令。
具體來說,Neuralink腦機芯片植入在我大腦左半球的運動皮層,精準對應控制右手的區域。當我試圖移動右手時,特定的神經元就會被激活,設備捕捉到這些信號后,再按照設定的方式轉化為電腦上的操作指令。
看到光標動起來的那一刻,我覺得“太酷了”,滿腦子都是對未來各種可能性的暢想,但更多的是“一切本該如此”的情緒。
真正的沖擊是在第二階段——用“想象性動作”操控光標。顧名思義,就是完全靠意念移動光標,不需要試圖調動任何身體部位。
當我第一次僅憑“想象”就讓光標動起來時,我真的徹底驚呆了。我興奮地傻笑了一整天。就在那一刻,這項技術在我眼中徹底變成了科幻般的存在。
NBD:植入這枚Neuralink腦機芯片已經23個月了,對您而言,最深刻的改變是什么?
諾蘭·阿博:手術之前,我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會是個累贅。我什么都做不了,無論怎么努力,都找不到一份工作,也沒法用任何有意義的方式去幫助我最愛的人。我曾以為,我的家人會一直照顧我,直到我離開人世,或者直到他們再也無力承擔的那一天。
但現在,我相信,在未來一年內,我完全有辦法徹底獨立起來,至少能達到90%的程度。我快要實現生活自理了。對我來說,獨立是最重要的事,而Neuralink正在把這份獨立重新交還給我。
NBD:您現在也是一位勵志演說家,您希望人們從您的經歷中汲取到什么?
諾蘭·阿博:我希望人們在聽完我的故事后,能受到啟發,找到希望和人生的目標。但我絕不希望人們拿自己和我比較,也不希望他們拿自己的掙扎和我所經歷的艱難作比較。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旅程,充滿了不同的苦難和經歷。但當人們來聽我演講時,我希望他們看到人性的美好,看到漫長隧道盡頭閃爍的一絲光芒,以及一枚硬幣大小的芯片如何改變世界。
談“雙植入”:期待技術“解鎖”更多可能
NBD:近日,馬斯克透露,您或許會成為全球首位植入兩枚Neuralink芯片的人。對此,您有什么樣的感受?
諾蘭·阿博:我現在沒有絲毫畏懼,以前也從未有過。用“興奮”和“好奇”來形容我的心情非常貼切,但我還想加上一個詞——榮幸之至。能擁有這樣的機會,成為首例植入兩枚芯片的受試者,并借此改變我和家人的生活,我一直都覺得自己無比幸運。我想幫助更多人,這也是我參與這項研究的初衷。無論是好是壞,無論順利與否,我都清楚,我參與這項研究的經歷,終會在未來幫到某個人。
NBD:Neuralink預計其Telepathy(心靈感應)設備有望于2029年獲得美國監管部門的批準,此后每年實施約2000例植入手術,創造不少于1億美元的年收入。以您的親身經歷來看,您希望在這項技術成為主流之前,看到哪些改進?
諾蘭·阿博:可以改進的太多了。在打字、光標控制、游戲體驗以及探索更多大腦區域方面,仍有巨大的改進空間。
在我看來,這項技術將持續成長和變化,每一次迭代都會帶來提升。每增加一位新的參與者,都會解鎖新的應用場景和可能性。
NBD:這段特殊的經歷,是否會重塑您對人類大腦的認知?
諾蘭·阿博:早在參與這項研究之前,人類的大腦就一直讓我深深著迷。而這段特殊的經歷,不過是從一個全新的角度,加深了我的這份癡迷。我對大腦有很多疑問,而它的奧秘總是不斷超出我的預期,這又引發更多新的問題。
說到底,我做這一切,最主要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我的目標很明確:盡我所能去學習,然后找到一種方式,去幫助更多人。而這一切,是我在那場意外之后,從未敢奢望過的。
NBD:除了恢復失去的能力,Neuralink現在正進入一個可以增強人類表現的階段,比如提高游戲中的反應速度。您認為治療和增強之間的倫理界限應該劃在哪里?
諾蘭·阿博:我不是倫理學專家,也不認為我對這個問題能給出完美的答案。我不確定這條界限應該劃在哪里。從某些角度來看,我甚至不確定治療和增強之間是否應該劃定界限。
如果涉及操控DNA(基因)等問題,我會有些猶豫,但這可能主要出于我對該領域的不了解。不過,我想這或許也能幫助很多人。如果只是嚴格地談論增強反應速度、認知功能,甚至身體素質等方面的提升,那我完全沒有異議。
NBD:展望未來——或許是五到十年后,您是否相信腦機接口會重新定義“成為人類的意義”?
諾蘭·阿博:簡單來說,我不認為腦機接口會重新定義成為人類的意義。我相信它會重新定義人類能力的極限,但這并不會改變我們是誰。歸根結底,它是一項技術,一個工具。它會被用于善,但不幸的是,也可能被用于惡。它無法重新定義人性,但可以革新我們的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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