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說個有意思的故事。
明朝有個公子哥,花三千兩銀子包養(yǎng)名妓,以為人家對他情深意重,結果發(fā)現自己只是眾多客人中的一個——這是什么概念?
相當于你在會所辦了張至尊VIP卡,以為自己是唯一的貴賓,結果發(fā)現人家給每個大客戶都發(fā)了一張,還都說"您是我最重要的客人"。
問題來了:到底是他太蠢,還是她演技太好?
說起來,這事還得從一個自作多情的公子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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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萬歷年間,南京青樓里有個名妓叫金月娘。
這姑娘長得身姿窈窕、朱唇皓齒、明眸流盼,還畫得一手好丹青,尤其擅長畫竹和蘭。
來往的都是達官顯貴、文人墨客。
有個從江西來的方公子,在國子監(jiān)讀書,對金月娘一見鐘情。
為了接近她,方公子花了二三千兩銀子,發(fā)誓今生一定要娶她做妾。
但他爹在南京做官,是個體面人,他擔心娶了妓女會影響父親仕途,于是決定等父親調走再娶她。
從那以后,方公子每個月給金月娘五十兩銀子——不管自己睡沒睡在她那里,銀子照給不誤。
條件是:允許她白天會客,但不準留別人住宿。
翻譯過來就是:你可以陪別人喝酒聊天,但不能陪別人睡覺。
金月娘當然滿口答應。
后來方公子的父親調到京城當大官,要把兒子也帶去京城國子監(jiān)讀書。
臨行前,方公子又掏出六百兩銀子交給金月娘,作為她一年的生活費,約好第二年就回來娶她。
金月娘擺酒席為他踐行,還唱戲助興。
方公子點了一出《繡襦記》——講的是李亞仙和鄭元和的故事,妓女真心愛上落魄書生。
金月娘唱完后問:"我專門為你踐行,你怎么點這么不吉利的戲?"
方公子深情款款:"只要你肯做李亞仙,我就是為你做叫花子也毫無怨言。"
金月娘"深受感動",當即表示一定會等他回來。
方公子又說:"我走以后,要是聽說你留一次客,我就再也不來了。"
月娘眼圈一紅:"我和你認識兩年,在神明面前發(fā)過誓,今生今世永不相負,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要是窮得沒吃沒穿,或許會去招待別的客人。可你給了我這么多銀子,讓我衣食無憂,我又何必接其他客人?"
"我自幼父母雙亡,淪落風塵,每天笑臉迎人,不過是為了活下去。如今你愿意為我贖身,我有了終身依靠,怎么會再留宿別人?"
方公子聽完感動得一塌糊涂,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方公子走后,還幾次派心腹扮成客人去試探金月娘。
無論出多少銀子,她都堅決不答應。
這下方公子更放心了——你看,她是真心愛我的!
方公子跟著父親到了京城,無時無刻不想念金月娘。
等不到一年,他就對父親撒謊說要回家看望母親。
父親看他一片孝心,答應了。
方公子火急火燎趕到南京,沒想到老鴇告訴他:金月娘七天前死了。
方公子大驚:"她怎么死的?"
老鴇抹著眼淚:"自從你走后,她每天都在想你,茶不思飯不想,終于抑郁成疾。臨走前給你留了封信。"
方公子打開信,發(fā)現是用血寫的。
信里詳細訴說了金月娘對他的深情,最后幾句說: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請把我?guī)Щ丶野苍幔院竽芎湍阍嵩谝黄穑酪差苛恕_€請照顧老鴇和我妹妹。"
方公子看完嚎啕大哭,痛不欲生,還為她換上了孝服,就像他夫人去世一樣。
他請高僧為金月娘超度,把棺槨暫時安置在江邊,特意刻了"副室金氏"的牌位供在靈柩前。
臨行前又送給老鴇五百兩銀子:"月娘雖然不是你親生女兒,但她是為我而死的,我該把你當至親看待。你小女兒的生活,包在我身上了。"
老鴇子"深受感動",再三感謝。
方公子覺得自己簡直是世上最癡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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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公子從十八歲開始就流連花街柳巷,把身體掏空了,在那事上一直力不從心,到處尋醫(yī)問藥。
有天管家來報:外面有位道長求見,帶著老爺門生寫的推薦信。
原來是他父親的門生聽說他在找房中良方,這位道長妙手回春,特意推薦給他。
方公子趕緊把道長請進來。
道士說他研制了一種丹藥,叫**"重陰喪氣丹"**,專治這種病,一粒下去就能重振雄風。
方公子立刻吩咐仆人準備酒飯,熱情款待。
晚上他服下丹藥,和夫人試了試,果然藥力十足。
從此把道長奉為上賓。
方公子把道長留在家中,經常找他探討房中術。
道長被捧得飄飄然,開始吹牛:"我在南京時,服了這丹藥,把一位久經沙場的名妓打得丟盔棄甲。"
方公子好奇:"這位名妓叫什么?"
道長隨口說:"姓金,名叫月娘,不過聽說她半年前死了。"
方公子臉色刷一下變了。
他愣了半晌,強作鎮(zhèn)定:"我曾見過金月娘,聽說她從不留客,怎么唯獨肯留先生?"
道長哈哈大笑:"這事我知道,她好像和哪位貴公子有約,不過那只是騙人的鬼話。那位公子離開后,她一直在偷偷留客,從來沒間斷過。"
"想想那位公子也是可憐,所有人都知道,就瞞著他一個,都等著看他笑話呢。"
方公子心里咯噔一下,卻不愿相信,覺得道長在吹牛,于是仔細詢問月娘的特征。
道長詳細描述金月娘的體貌特征,還說:"她小腹下有個小香疤。"
方公子像挨了當頭一棒。
原來他曾和金月娘在神明面前起誓,要一輩子相依相守,兩人還特意在肚子上留下香疤作為見證。
這個秘密,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方公子只覺得背后陣陣發(fā)涼。
表面上對他情深意重的金月娘,心機竟然如此深沉,一直都把他蒙在鼓里。
他再也沒心思探討房中術了,送給道長一百兩銀子打發(fā)走人。
道長拿到銀子心滿意足,又到別處發(fā)財去了。
方公子越想越生氣,破口大罵:
"這個淫婦,吃我的穿我的,卻背著我和別人睡!臨終前還想著騙我,寫了封遺囑讓我?guī)退侠砗笫拢?
"幸虧遇到了道長,不然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要不是她得病死了,我這時候已經把她娶回來了。像她這樣的人,難保以后不會背著我偷漢子!"
"要不是被道長說破,我肯定會把她棺槨帶回家,百年之后還要和她合葬。到時候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恥笑我!"
他暴跳如雷,立刻找出那封血書,瞞著妻妾一邊罵一邊燒。
第二天就派人趕到南京,把金月娘的棺槨和"副室金氏"的牌位一把火燒了。
又雇人砸了金月娘家那個"消金窟"。
方公子還專門刻了一篇《戒嫖文》,逢人就送。
不但自己再不踏足那種地方,看到別人泥足深陷,都會極力阻止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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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說的是什么?
說的是自我感動有多可笑,用錢買真情有多蠢。
你看方公子這個傻子:
花了三千兩銀子,以為買到了真心;每月給五十兩銀子,以為這叫"包養(yǎng)";臨走給六百兩,以為這叫"承諾"。
結果呢?
人家照樣接客,只是演技好,讓你看不出來而已。
你派人去試探,人家當然不會上鉤——因為知道是你派來的啊!
等你走了,該干嘛干嘛,一點都不耽誤。
更絕的是那封血書——臨死前還要榨你一筆。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拉倒吧,生前是所有客人的人,死了還想讓你出錢辦葬禮。
"照顧老鴇和我妹妹"?
說白了就是:繼續(xù)給錢。
方公子這傻子還真信了,又掏了五百兩,還說"要把你當至親看待"。
你說這是癡情還是腦子有病?
可話又說回來,金月娘也沒贏。
她演了一輩子戲,騙了無數個"方公子",最后還不是死了?
而且死得挺慘——得了病,估計是性病,不然怎么會那么快就沒了?
她也是個可憐人。
自幼父母雙亡,淪落風塵,每天笑臉迎人,只是為了活下去。
遇到方公子這種傻子,當然要騙。不騙白不騙,騙了還能多活幾年。
可她騙來騙去,騙來的只是錢,不是命。
最后還是死了,死后連個全尸都沒留下——被方公子一把火燒了。
你說諷刺不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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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最諷刺的是什么?
是方公子最后的"覺悟"。
他寫了篇《戒嫖文》,逢人就勸:"別去那種地方,都是騙人的!"
可他真的懂了嗎?
沒有。
他只是從"我買到了真情"的幻覺,變成了"她們都是騙子"的偏見。
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
他從來沒想過:
為什么金月娘要騙他?
因為她別無選擇。
她是妓女,靠這個吃飯。你給錢,她就陪你演戲。這就是她的工作。
你以為你給的是愛情,其實你給的只是嫖資。
她以為她賣的是演技,其實她賣的是人生。
這是個雙輸的游戲——
你花錢買幻覺,她賣命換銀子。
你以為你癡情,其實你只是有錢;她以為她聰明,其實她只是可憐。
最后你被騙,她被燒,誰也沒贏。
所以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么?
別自我感動。
你以為你對她好,她就會愛你?
拉倒吧,她只是職業(yè)性微笑。
別用錢買感情。
錢能買到服務,買到演技,買到時間,就是買不到真心。
別把交易當愛情。
你給她錢,她陪你睡,這就是交易。
交易就是交易,別美化成愛情。
方公子花了三千兩銀子,買了個教訓:
世上最貴的,不是金月娘的身體,而是他自己的幻覺。
他以為花錢就能買到真心,結果買到的只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這就是自作多情的代價。
不過話又說回來——
金月娘騙了方公子,方公子燒了金月娘。
一報還一報,誰也別說誰。
她騙他錢,他燒她尸,扯平了。
只是可憐了那些真心想從良的姑娘,被方公子這種傻子一竿子打死:"妓女都是騙子!"
也可憐了那些真的被生活所迫的女人,被金月娘這種騙子連累:"看吧,果然都是騙人的!"
最后輸的,還是窮人。
富人花點錢買個教訓,轉頭就能寫篇《戒嫖文》教育別人。
窮人賣了命換口飯吃,死了還要被人鞭尸。
這才是最大的諷刺。
故事出自《無聲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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