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瓶蓋就能換一條命？1992年那場把國家變成賭場的荒唐鬧劇，最后到底誰贏了

01

“那個號碼不算數，這就是個電腦故障。”
1992年5月26日凌晨，在那通打往紐約總部的越洋電話里，百事可樂菲律賓分公司的高管手都在抖。
但這會兒害怕已經晚了，工廠大門外聚集的人群手里拿的可不是鮮花，而是裝著汽油的燃燒瓶。
誰也沒想到，就為了這么一個小小的瓶蓋，接下來的日子里，整個國家都要為此付出血的代價。

那是一九九二年的菲律賓，空氣里總是彌漫著一股燥熱和不安的味道。
那一年的馬尼拉街頭，你隨便走進一家雜貨鋪，映入眼簾的絕對是紅彤彤的一片——那是可口可樂的天下。
那時候的百事可樂在菲律賓混得那是相當慘，市場占有率只有可憐巴巴的4%，說白了，就是人家吃肉，它連湯都喝不上一口。
看著競爭對手在那兒數錢數到手抽筋，百事的高層們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心里琢磨著怎么才能翻身。
就在這節骨眼上，一位叫佩德羅的營銷鬼才想出了個絕招，也就是咱們后來熟知的“開蓋有獎”。
這招放在今天可能都不新鮮了，但在那個年代，對于當時窮得叮當響的菲律賓老百姓來說，這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規則簡單粗暴：買可樂，擰開蓋子，只要蓋子里的三位數號碼跟電視上公布的一樣，就能拿走大獎。
這一招有多狠呢？
當時菲律賓一個普通工人的月工資也就一千多比索，而百事開出的頭獎是整整100萬比索。
算個賬你就明白了，這相當于普通人把骨頭熬成油，不吃不喝干上六百多年才能攢下的錢。
這哪里是在賣飲料，這分明是在賣通往天堂的門票。
為了把這場戲做足，百事也是下了血本，鋪天蓋地的廣告把整個菲律賓都給淹沒了。
電視里、廣播里、報紙上，到處都在喊著那句讓人腎上腺素飆升的口號：“今天你就能成為百萬富翁”。
原本在那兒積灰的百事可樂，一夜之間成了硬通貨。
老百姓瘋了。
真的是瘋了，那時候你要是去菲律賓的貧民窟轉轉，就會發現一件奇葩事：
很多人家里揭不開鍋，孩子餓得嗷嗷叫，但大人們手里哪怕只有最后一點錢，也要去買一瓶百事可樂。
有的人甚至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雞都給賣了，就為了多買幾瓶，多攢幾個瓶蓋。
就連警察局里都人滿為患，抓進來的不是小偷強盜，全是去商店里偷瓶蓋的。
百事的銷量直接像坐了火箭一樣往上竄，市場占有率硬生生從4%殺到了24.9%。
工廠里的機器那是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就這樣還供不上貨，高管們看著財務報表，嘴都要笑歪了。
但他們忘了，老祖宗有句話叫“物極必反”。
當一個商業活動變成了一場全民賭博的時候，危險就已經悄悄埋下了。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個發財夢里的時候，在大洋彼岸的一個電腦機房里，一個不起眼的程序錯誤，正在醞釀著一場驚天風暴。

02

這場狂歡在1992年5月25日這一天達到了頂峰。
這一天是這一輪活動的大結局，也就是公布那個唯一的、能改變命運的終極大獎號碼的日子。
那天晚上，大概有幾千萬菲律賓人，那是連晚飯都顧不上吃，一家老小整整齊齊地守在電視機前。
每個人的手里都死死攥著攢了好幾個月的瓶蓋，那場面，比看奧運會決賽都要緊張一萬倍。
當時的氛圍壓抑得可怕，空氣里仿佛只有電視機發出的電流聲和人們粗重的呼吸聲。
終于，電視屏幕閃爍了幾下，主持人用那種極具煽動性的嗓音喊出了那個數字——“349”！
一瞬間，整個菲律賓仿佛被點燃了炸藥桶。
馬尼拉的一處貧民窟里，修車工老胡看著手里的瓶蓋，激動得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因為他手里的瓶蓋上，清清楚楚地印著“349”。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不用再修一輩子破車了，意味著他全家能搬出這個臭氣熏天的貧民窟了，意味著他就是那個萬中無一的幸運兒。
但這種狂喜只持續了不到兩分鐘。
當老胡沖出家門，準備向鄰居炫耀的時候，他傻眼了。
隔壁賣菜的王大媽也在歡呼，對面開雜貨鋪的李大爺也在尖叫，就連街角那個流浪漢手里都舉著個瓶蓋在那兒手舞足蹈。
大家手里拿的，全是“349”。
這事兒不對勁啊。
按照百事公司的原始設定，這個能兌換100萬比索的“349”瓶蓋，在全菲律賓應該只有兩個。
只要兩個，那是為了制造懸念，制造稀缺性。
但是，給百事提供電腦技術支持的那家公司，那個負責輸入程序的程序員，大概那天是喝了假酒，或者是腦子短路了。
他把本該設定為“非中獎號碼”的“349”，錯誤地輸入到了“普通中獎號碼”的列表里。
結果就是，印刷廠的機器轟隆隆地轉，一口氣印了整整80萬個帶著“349”的瓶蓋。
80萬個百萬富翁，這是個什么概念？
如果是按照每個人100萬比索來賠付，這筆錢加起來是320億美元。
別說菲律賓分公司了，就是把那時候百事可樂的美國總公司連地皮帶大樓全賣了，都湊不出這筆錢來。
當這幾十萬個拿著“349”瓶蓋的人，像潮水一樣涌向百事的兌獎中心時，坐在辦公室里的那些高管們，臉都綠了。
原本以為是個完美的營銷閉環，結果變成了要把公司搞破產的驚天巨雷。
這時候，擺在百事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第一，認賬，然后公司破產倒閉，大家一起完蛋。
第二，賴賬，承認自己搞砸了，然后面對全菲律賓人的怒火。
資本家嘛，做選擇題從來都是很現實的。
讓他們掏錢，那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于是，百事的高層們一拍大腿，決定干一件在商業史上最愚蠢的事情——他們準備把這事兒給“賴”過去。
但他們嚴重低估了那個年代菲律賓人的脾氣，也低估了一個窮人在看到希望破滅后的瘋狂。

03

第二天一大早，百事可樂就在各大報紙上登了一則聲明。
那聲明寫得那叫一個冠冕堂皇，中心思想就一句話：昨天電視上播錯了，真正的中獎號碼是134，大家手里的349不算數，那就是個電腦故障。
這一招，簡直就是把老百姓當猴耍。
你想想看，人家老百姓連慶祝酒席都擺了，有的甚至都已經跟親戚借錢買了新家電，就等著領獎金還賬呢。
你現在輕飄飄一句“電腦故障”，就把人家的百萬富翁夢給敲碎了？
這哪里是解釋，這簡直就是往火藥桶里扔煙頭。
那天上午，百事在馬尼拉的總部大樓就被包圍了。
憤怒的人群把大門堵得水泄不通，一開始大家還只是喊口號，要求百事兌現承諾。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加上天氣又熱，大家心里的火氣是越拱越高。
百事的高層一看這架勢，也知道光靠賴是賴不過去了，得給點甜頭。
于是他們又出了個昏招：只要你手里有349的瓶蓋，不管多少，每個瓶蓋給500比索（大概18美元），算是個“善意撫慰金”。
從4萬美元的富豪夢，直接跌落到18美元的買菜錢。
這不給還好，一給這18美元，在老百姓眼里，這簡直就是在侮辱人。
“把我們要改變命運的錢還給我們！”
人群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緊接著，第一塊石頭就飛向了百事的辦公大樓。
玻璃破碎的聲音，就像是開戰的信號。
原本的抗議示威，瞬間演變成了暴力沖突。
那些手里攥著瓶蓋的人，自發組成了一個叫“349聯盟”的組織，帶頭的大哥叫德爾菲耶羅。
這哥們也是個狠人，天天帶著人在百事工廠門口靜坐，發誓要跟這些跨國資本家死磕到底。
局勢徹底失控了。
那一年的菲律賓，百事可樂的送貨卡車成了最高危的職業。
只要車一上路，就會遭到不知道從哪兒飛出來的石頭、棍棒，甚至是燃燒瓶的襲擊。
一輛接一輛的百事卡車被推翻在路邊，燒成只剩下黑漆漆的鐵架子。
最瘋狂的時候，有些激進分子甚至搞來了手榴彈。
這不是開玩笑，是真的手榴彈。
在那個混亂的年代，黑市上搞點武器并不難，憤怒已經沖昏了所有人的頭腦。
百事可樂的工廠不得不修起了高高的圍墻，拉上了鐵絲網，門口還要雇傭荷槍實彈的保鏢二十四小時巡邏。
這哪里還像個飲料公司，簡直就像個戰地堡壘。
但即使是這樣，悲劇還是發生了，而且是以一種最慘烈的方式。

04

一九九三年的一天，馬尼拉的街頭依舊喧鬧。
一輛百事可樂的運貨卡車正小心翼翼地在路上開著，司機緊張得手心里全是汗，眼睛死死盯著后視鏡。
就在車子經過一個鬧市區的時候，路邊的陰影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
那人手里拿著個自制的炸彈，沖著卡車就扔了過去。
可能是因為緊張，也可能是因為技術太爛，那個炸彈并沒有扔進卡車駕駛室，而是彈到了路邊的人行道上。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那輛卡車旁邊，一位剛下班的女教師正牽著她五歲的女兒在等車。
“轟”的一聲巨響，火光吞噬了一切。
等到煙霧散去，那位女教師和她的孩子已經倒在了血泊里，再也沒能站起來。
除了這對母女，還有另外一名百事的員工也在襲擊中喪生。
這起慘劇，徹底把這場鬧劇推向了深淵。
這已經不是什么商業糾紛了，這是赤裸裸的犯罪，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但最諷刺的是，即使出了人命，百事那邊依然咬死了不松口。
他們覺得，要是開了這個賠償的口子，那以后誰都能拿個瓶蓋來勒索公司，那生意還做不做了？
而在另一邊，“349聯盟”的那些人也殺紅了眼。
他們覺得那對母女的死，歸根結底就是百事不守信用造成的，要是當初爽快賠錢，哪會有今天這檔子事？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肯后退一步。
那時候的菲律賓，甚至流傳著一種說法：
你要是看誰不順眼，你就送他一箱百事可樂，那意思就是“你離倒霉不遠了”。
百事可樂在菲律賓的名聲，可以說是一夜之間臭到了下水道里。
那個曾經想靠著“數字狂熱”翻身把歌唱的百事，現在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連帶著百事的高管們，也是一個個提心吊膽。
那個想出這個點子的佩德羅，還有當時批準這個計劃的大佬們，出門都要帶好幾個保鏢，生怕被人套了麻袋。
這場因為貪婪和失誤引發的戰爭，把無數普通人卷了進去，讓整個社會都陷入了一種歇斯底里的狂躁之中。

05

這場荒唐的鬧劇，最后到底是怎么收場的呢？
官司一直打，從地方法院一直打到了菲律賓的最高法院。
這一打，就是整整十四年。
直到2006年，也就是距離那個瘋狂的夏天過去了很久之后，菲律賓最高法院終于做出了終審判決。
判決書的內容很長，但核心意思就一句話：
百事可樂公司不需要對那80萬個錯誤的瓶蓋負責，因為這屬于“不可預見的電腦故障”，不是故意欺詐。
從法律上講，百事贏了。
他們終于不用賠那320億美元的天文數字了。
但從生意上，從人心上講，百事輸得底褲都沒了。
為了打贏這場官司，這十幾年里，百事光是給律師付的錢，給公關公司付的錢，還有重建那些被燒毀的卡車和工廠的錢，早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而且，這整整一代菲律賓人，對百事可樂都有了心理陰影。
直到很多年后，在菲律賓的一些地方，“349”這個數字依然是個罵人的詞。
你要是說一個人“很349”，那就是說這個人是個大騙子，是個說話不算話的混蛋。
至于那個帶頭抗議的德爾菲耶羅，他折騰了半輩子，最后也沒能幫大家討回那筆巨款，晚年在一個破舊的公寓里郁郁而終。
而當年那個想靠著瓶蓋一夜暴富的修車工老胡，那個賣了老母雞的大媽，他們的生活并沒有因為那幾個瓶蓋發生任何改變。
他們依然在貧民窟里掙扎，依然為了明天的早飯發愁。
那幾張印著“349”的瓶蓋，最后只能變成了壓箱底的廢鐵，成了那個瘋狂年代的一個笑話。
這就好比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幽默。
大公司想用小恩小惠來收割窮人的錢包，窮人想靠運氣來改變該死的命運。
結果呢？
那個按錯鍵的程序員可能早就換了工作，那個想出點子的營銷高管可能已經退休在海邊釣魚。
只有那對無辜慘死的母女，成了這場資本游戲中唯一的犧牲品，連個名字都沒能被人記住。
你說這事兒怪誰？
怪那個程序員手滑？怪百事太摳門？還是怪老百姓太貪心？
其實啊，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里，根本就沒有贏家。
當那輛運著可樂的卡車被炸飛的那一刻，所有的道理，都已經被炸得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