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公園與上海公園“對話”：城市更新的浪漫與智慧

2023年11月12日，人們在法國巴黎蒙蘇里公園欣賞秋色。新華社記者 高靜 攝

對于做城市研究的學者來說，巴黎是一座繞不開的國際大都市。

我在奧運圣火重返法國一年后來到巴黎，有幾件事讓人印象深刻。一是塞納河雖談不上清澈，但也不是很臟，這應該算得上是奧運遺產了吧；二是剛拍攝了盧浮宮博物館里的歐也妮皇后王冠，隨后發生失竊案，我們的照片差點成了其最后的影像。

巴黎與上海之間，同樣有說不完的故事，但最讓我將兩座城市聯系在一起思考的，是跨越時空的幾座公園，構成了巴黎引領風尚的縮影。

從杜樂麗花園到復興公園

西方傳統園林有3種主要風格，包括意大利臺地園、法國古典主義園林和英國自然風景園。我上大學期間有一門中外園林史課程，剛從法國回來不久的教授用一整個下午熱情洋溢地主講了法國古典主義園林，時隔20年，仍讓我記憶猶新，勒·諾特爾這個名字更是深深印在腦海里。

勒·諾特爾作為法國路易十四的首席園林師，設計并改造了大量的府邸花園，包括凡爾賽、楓丹白露和杜樂麗花園等，形成了風靡歐洲乃至全球的勒諾特爾樣式。該樣式傳承了意大利文藝復興和巴洛克園林風格，以更加突出的軸線、更加嚴謹的幾何構圖、更加豐富的花壇、雕像、噴泉等裝飾，把規則式園林的人工美學發揮到極致，成為世界園林史上的里程碑。

與遠在巴黎市郊的凡爾賽宮苑不同，杜樂麗花園坐落在塞納河旁，位于盧浮宮與協和廣場之間，是感受巴黎城市氛圍的最佳之選。從盧浮宮廣場沿著中軸線向西，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巴黎奧運會主火炬臺的“熱氣球”，這是對200多年前在杜樂麗花園成功升空現代熱氣球的致敬。

杜樂麗花園中的巴黎奧運會“熱氣球”

杜樂麗花園中的綠植與雕塑

再往前，可以遠遠地看到杜樂麗花園另一側協和廣場上的方尖碑，以及3公里之外的凱旋門，軸線的盡頭是巴黎的中央商務區拉德芳斯。盡管花園的主軸線一望無垠，但沿著兩側的小徑又別有洞天，綠植草坪、噴泉水池、座椅雕塑，多為大師匠心之作，“露天博物館”果然名不虛傳。當然，少不了的打卡環節，就是在花園的東門，我靜靜地瞻仰了好一會兒勒·諾特爾的雕像。

杜樂麗花園門口的勒·諾特爾雕像

其實，法國古典主義園林的手法和元素在國內外都屢見不鮮，因為歷史的原因，在我們單位附近就有多個法式風格的公園延續至今，復興公園是其中的典型。1868年在上海公共租界建成的外灘公園（今黃浦公園），是近代中國最早的城市公園，1908年在法租界建成的法國公園（今復興公園），則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法國古典主義園林。經過多次改擴建，如今的復興公園呈現規則式與自然式相結合的布局，中北部以法式風格的規則式布局為主，貫穿南北的梧桐大道，以及幾何軸線、綠植草坪、噴泉花壇，滿是濃郁的法式風情，西南部以中式風格的自然式布局為主，成為近代上海中西方園林文化交融的杰作。

從綠蔭步道到百禧公園

從傳統園林到現代公園，巴黎的拉維萊特公園當然也是必須打卡的，其點、線、面的解構手法和形式語言被現代景觀設計廣泛借用。

伯納德·屈米設計的拉維萊特公園。 供圖：法國蓬皮杜中心；西岸美術館

盡管實景的拉維萊特公園依然可以給人帶來視覺和感官沖擊，但仍在意料之中。而要從溯源和引領風尚來看，巴黎的綠蔭步道（Promenade Plantée）也是值得一看。作為世界上第一條沿著廢棄鐵路建立起來的空中花園，綠蔭步道比大家廣為熟知的紐約高線公園（High Line）還要早十幾年，稱得上將廢棄鐵路這樣的線性消極空間轉變成積極空間的先鋒之作。

在以巴黎為背景的電影《愛在黃昏日落時》里，塞納河、巴黎圣母院、莎士比亞書店等城市地標一一出現，而男女主人公走出咖啡館，沿臺階拾級而上，在一條花園長廊里漫步聊天，這條看起來比一眾城市地標低調了不少的花園，就是綠蔭步道，也叫勒內·杜蒙綠色長廊（Coulée verte René-Dumont）。從巴士底廣場穿過歌劇院就來到綠蔭步道西側的端頭，向東延伸約4.5公里至文森公園，貫穿巴黎十二區，整個長廊的上層是綠意盎然的花園，可以想象，不同的季節一定可以呈現不同的美景，長廊的下層匯聚了不少商店、畫廊等。與紐約高線公園位于曼哈頓連接哈德遜廣場的繁華不同，郁郁蔥蔥的綠蔭步道顯然更具法國人的浪漫和生活氣息。

藝術高架橋是整個綠蔭步道的第一段，也是最知名的部分。陳立鏡攝，來源：澎湃新聞，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593020

在上海，2021年也正式開放了首座高線公園，即位于曹楊路的百禧公園。這座公園之前是廢棄鐵路改造的鐵路農貿市場和綜合市場，2009年前后的研究生課程做曹楊新村城市設計，我與同學們做過幾次實地調研。改造后的百禧公園全長約880米，寬度10-20米，主體為鋼結構，成為同綠蔭步道、高線公園類似的一個多層級、復合型步行體驗式社區公園綠地。百禧公園作為2021年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曹楊樣本社區主展場，聚焦“15分鐘社區生活圈——人民城市”的主題，很好地詮釋了如何通過城市有機更新實踐，提升城市公共空間品質，有效鏈接周邊社區，給市民帶來更多的幸福感、獲得感。

俯瞰百禧公園。解放日報資料圖片

從巴黎植物園到上海植物園

塞納河在巴黎城區段的寬度普遍在100多米左右，不僅窄于黃浦江，也不及泰晤士河，30多座橋梁鱗次櫛比橫跨兩岸。相較于泰晤士河南岸近年來以工業遺產改造形成文化集聚區而聞名，塞納河左岸早已作為文化藝術與知識分子聚集地，形成了具有文化象征意義的概念。

巴黎植物園就位于塞納河左岸，曾作為皇家植物園收集、種植世界各地的奇花異草，如今這里既是植物園，又是博物館，還是研究中心和露天課堂，仍發揮著重要的科研科普和休閑娛樂等功能。

巴黎植物園中的花圃與博物館

我們的游覽從巴黎植物園靠近索邦大學的北門開始，到靠近塞納河的東北門結束，兜兜轉轉一個下午，讓人流連忘返。如果把巴黎植物園放到稍大一點的區域范圍來考察，有三個顯著的特點：一是空間上延伸至塞納河畔，這一點在塞納河沿岸的戰神廣場、榮軍院、杜樂麗花園等區域也有體現，以水為核心的公共空間可以盡可能地向城市腹地拓展。二是功能上混合多元并與周邊深度融合，植物園內部擁有自然歷史、植物學、礦物與地質科學、古生物與比較解剖學、爬行與兩棲動物等多個博物館，以及熱帶雨林溫室等；在植物園周邊集聚了索邦大學、國家圖書館、醫院和社區等，以及目前全球規模最大的單體創新孵化器Station F。三是管理上開放共享且大部分區域免票，植物園在不同季節開放時間不同，4-9月每天7:30-20:00開放，進入植物園是免票的，只有溫室等部分場館需單獨購票。

巴黎植物園中的熱帶雨林溫室

上海植物園占地面積超過80公頃，是巴黎植物園占地面積的3倍多，自2022年開始免收大門票，部分專類園需單獨購票，已成為市民親近大自然、領略自然繽紛之美的植物博物館和科普教育基地。但從區域發展視角看，一方面，在黃浦江沿岸地區功能融合發展和空間品質提升背景下，上海目前僅有世博文化公園、西岸自然藝術公園等少數幾個公園與黃浦江直接貫通，通過張家塘港等垂江支流串聯黃浦江與上海植物園等腹地公園，將成為濱水空間聯動區域腹地發展的重要舉措。另一方面，充分發揮上海植物園等優質資源的錨點作用，統籌整合周邊要素，整體提升區域空間品質、促進功能融合發展，以資源整合推進城市更新將成為有效的實施路徑之一。

面向2035年，上海要力爭再建1000座公園，公園總數達到2000座。在數量增長的同時，以“生態千園、共享千園、友好千園、活力千園、融合千園、智慧千園”為方向，讓每一座公園在景觀上更有特色、文化上更有內涵、發展上更有活力、管理上更有智慧、服務上更有溫度，上海既要持續對標學習巴黎等國際大都市的成功經驗，也要突出自身特色，以公園城市建設大力推動城市內涵式發展。

原標題：《巴黎如何引領風尚？三座公園一窺究竟》

欄目主編：伍斌 曹靜

文字編輯：曹靜 夏斌

本文作者：程鵬

題圖來源：新華社

圖片來源：作者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