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國王道歉的背后：一個南美小國用50年，讓自己從天堂掉到地獄

2025年12月初的時候，在帕拉馬里博這個地方。那里濕熱的空氣當中存在著木槿以及雨林腐殖質的氣味。荷蘭國王威廉 - 亞歷山大站在總統府前面的紅土廣場之上，對著幾百名蘇里南民眾。他用荷蘭語慢慢地并且很清楚地說：我請求荷蘭王室對于曾經的沉默給予寬恕。這番話經過同聲傳譯耳機之后，在人群當中引發了一陣低語。有一位老人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臂上燙傷的疤痕，那個疤痕是他祖父在甘蔗種植園所留下的印記。

這場道歉到來的時間有些晚。在2023年7月1日，威廉 - 亞歷山大曾在阿姆斯特丹進行過類似的演講，那次演講是為了紀念荷蘭廢除奴隸制150周年。但是在蘇里南獨立50周年的時候親自前往前殖民地進行道歉，其意義是不一樣的。萊頓大學殖民史教授格特·奧斯特惠斯表示：在他祖先曾經賺錢的那個地方承認錯誤，比在舒適的歐洲禮堂承認錯誤所具有的象征意義更大。

荷蘭人經營蘇里南的方式較為冷酷。在1667年用紐約曼哈頓島換取蘇里南，表面上看似乎有所虧損，但實際上是考慮到熱帶種植園能夠賺取大量錢財。他們從非洲運送奴隸，從亞洲招募契約工，并且將人口比例調配成微妙的平衡狀態。其中印度裔占33%，克里奧爾人占31%，印尼裔占15%，還有華人、叢林黑人等七八個族群。這種分而治之的殖民遺產，成為了獨立之后的隱形炸彈。

我認為威廉-亞歷山大此次行動選擇在12月進行是比較明智的。蘇里南在7月剛剛完成大選，新總統珍妮弗·赫爾林斯-西蒙斯需要通過外交方面的突破來鞏固自己的政權。荷蘭那邊正在為2027年的大選進行預熱，首相呂特在2022年就代表政府道過歉，王室需要有所表示。但是現實情況并沒有那么理想，在國王進行演講的時候，場外有舉著要行動不要道歉標語的抗議者。他們為什么會感到憤怒？荷蘭設立了2億歐元的和解基金，到目前為止還有三成的資金停留在官僚的流程當中。

值得玩味的是，道歉時所用的措辭出現了變化。在2023年于阿姆斯特丹進行演講的時候，國王表示枷鎖已經被打破。到了2025年在帕拉馬里博，他又稱鎖鏈的銹跡依然在侵蝕當下。這樣的調整或許是源于蘇里南國家檔案館新披露的數據：在1873年真正廢除奴隸制的時候，荷蘭殖民地還有將近萬名契約工被變相地奴役著，最晚的解放記錄拖延到了1910年。

但歷史債務并非單方面的。在演講結束后舉辦文化晚宴，蘇里南總統西蒙特意點了苦瓜燉咸魚這道菜。當地的人們都清楚，苦瓜是奴隸船上僅有的蔬菜，咸魚代表著橫渡大西洋的蛋白補給。如此一來飯桌便成了一種另類的歷史課堂：咀嚼苦難本身，是一種和解的儀式。

或許可以這樣來總結：道歉僅僅只是一個起始的階段。就好像蘇里南河大橋連接著帕拉馬里博的東西城區，真正的修復工作需要實現雙向通行。當荷蘭的博物館開始歸還貝寧青銅器的時候，蘇里南國家檔案館也得把殖民時期的檔案進行數字化處理。畢竟記憶的完整，要比完美的懺悔更加接近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