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把人帶上來!”
二零零五年四月二十五日,鄭州的天灰蒙蒙的,空氣里似乎都透著一股肅殺的味道。
刑場外圍早就擠滿了人,那場面,比過年逛廟會還熱鬧,老百姓把路堵得水泄不通,都想親眼瞅瞅這個在中原大地上橫行霸道了十年的“土皇帝”到底是啥下場。
隨著一陣鐵鏈拖地的嘩啦聲,宋留根被兩名全副武裝的法警押了出來。
這個曾經甚至連呼吸都能影響鄭州物價的男人,這會兒沒了往日的威風,他那張常年陰沉的臉,此刻木得像塊石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地面,連往人群里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誰能想到,就在幾年前,這個人哪怕是打個噴嚏,整個鄭州的批發市場都得跟著感冒。
這事兒還得從頭說起,要把時間撥回到一九六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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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留根出生在河南許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人家庭,后來跟著爹媽到了鄭州。
那年頭,雙職工家庭是讓人羨慕的,吃喝不愁,日子安穩。
可這宋留根偏偏是個“異類”,打小就不是那塊讀書的料,坐在教室里就像屁股底下長了釘子,渾身難受。
十六歲那年,家里人看他實在讀不進書,費了老大勁把他塞進了鄭州國棉五廠,當了個擋車工。
那時候的國棉廠,那可是響當當的鐵飯碗,多少人擠破頭想進去。
要是換個安分守己的人,這就是一眼能看到頭的幸福日子,娶妻生子,平平淡淡過一生。
但宋留根不這么想。
每天聽著機器轟隆隆的噪音,看著漫天飛舞的棉絮,他覺得這日子簡直是在坐牢。
他骨子里就有股不安分的勁兒,總覺得這種拿死工資的日子是在浪費生命,他向往的是那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走在街上讓人點頭哈腰的“江湖生活”。
也就是在那段時間,他開始在廠子周邊瞎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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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他在車間里摸魚,下了班他就跟一幫狐朋狗友在街頭巷尾轉悠。
那時候的社會治安還沒現在這么完善,街面上總有些游手好閑的小年輕,宋留根憑著一股子狠勁,很快就在這幫人里混出了名堂。
打架斗毆那是家常便飯,看誰不順眼上去就是一頓削,慢慢地,周圍人都知道國棉五廠有個叫宋留根的,是個惹不起的主兒。
到了九十年代初,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神州大地,做生意的人多了起來,鄭州的商業氛圍也越來越濃。
看著那些南來北往的生意人一個個腰包鼓鼓的,宋留根眼紅了。
他摸了摸自己干癟的口袋,又看了看那些為了幾塊錢還要看工頭臉色的日子,心里那個貪念就像野草一樣瘋長。
他尋思著,自己沒本錢,也沒那做生意的腦子,但他有拳頭啊。
這世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于是,他辭了職,徹底告別了工人的身份,一頭扎進了他向往的“江湖”。
起初,他也就是帶著幾個小弟,在附近的菜市場、夜市攤收點“保護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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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戶們看著這幫兇神惡煞的人,大多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破財免災。
但這三瓜兩棗的,哪能填滿宋留根的胃口?
他很快就發現,光靠收保護費,那都是小打小鬧,真正的大錢,在那些搞批發的大市場里。
那時候,鄭州的紡織大世界剛剛興起,每天車水馬龍,資金像流水一樣嘩嘩地流。
宋留根站在市場門口,看著那一車車進進出出的布匹,眼睛里冒出了綠光。
他心里盤算的,可不是怎么去做布匹生意,而是怎么把這塊肥肉連皮帶骨頭吞進肚子里。
也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遇到了兩個改變他一生,也讓他走向毀滅的人。
一個是馬獻洲,道上人稱“小辮”。
這人是個典型的亡命徒,長得五大三粗,一臉橫肉,打起架來不要命,是宋留根最得力的打手。
另一個是郝洪山,這人跟他們不一樣,看著斯斯文文,戴個眼鏡,像是有點文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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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個團伙里的“軍師”,專門負責出謀劃策,搞關系,把黑的說成白的。
這三個人一湊堆,那是臭味相投,立馬結成了“鐵三角”。
宋留根是老大,負責拍板定方向;馬獻洲是老二,負責動手清場;郝洪山是老三,負責動腦子經營。
他們這一聯手,一場針對鄭州商界的腥風血雨,就在那個看似平靜的年代,悄悄拉開了大幕。
02
要說這宋留根的手段,確實比一般的混混要高明。
他琢磨出一套歪理,叫“以黑護商,以商養黑”。
啥意思呢?就是用暴力手段把競爭對手都打跑,壟斷市場,然后再通過做獨門生意賺大錢,賺了錢再招兵買馬,繼續擴大地盤。
他們盯上的第一塊肥肉,就是鄭州的布匹托運生意。
那時候,浙江柯橋是全國最大的布匹集散地,鄭州的很多布料都是從那兒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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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控制這條運輸線,誰就等于掐住了商戶們的脖子。
宋留根他們看準了這個機會,直接殺到了柯橋。
他們在那邊設立了自己的托運部,然后放出話去:凡是發往鄭州的布匹,必須走他們的貨運站。
有人不信邪,覺得自己有車,或者找別的托運部便宜,非要對著干。
結果呢?
只要車子一進河南地界,立馬就會有一幫人攔路。
輕則把貨給你扣了,重則連人帶車都給你砸個稀巴爛。
有個做托運的老板,因為不肯合作,被馬獻洲帶著人沖進店里,二話不說就是一頓暴打,把腿都給打斷了。
這一下,殺雞儆猴的效果立竿見影。
商戶們誰還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只能乖乖地把貨交給宋留根他們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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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壟斷一形成,價格自然就是他們說了算。
本來一包貨的運費只要二十塊,到了他們手里,直接漲到五六十,甚至更高。
你要嫌貴?嫌貴你別運啊!
就這么簡單粗暴,短短一年時間,宋留根團伙就壟斷了鄭州紡織大世界的貨運業務。
那錢賺得,簡直比印鈔機還快。
據說最瘋狂的時候,宋留根一年光靠這一項業務,就能分到幾千萬。
有了錢,這幫人的野心就更大了。
他們不再滿足于布匹市場,開始把觸角伸向了鄭州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
二環道果品批發市場,那是鄭州人的“果盤子”。
宋留根他們看上了這里的西瓜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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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夏天鄭州人吃西瓜那可是海量,這背后的利潤大得驚人。
宋留根派人進駐市場,規定整個市場里,只能有兩家賣西瓜的。
這兩家當然是他們扶持的傀儡。
其他商戶要是敢賣西瓜,那就是跟宋老大過不去,下場只有一個:攤子被掀,人被打進醫院。
那幾年,鄭州的老百姓買水果,普遍比周邊城市要貴上一截。
這多出來的錢,全進了宋留根一伙人的腰包。
除了水果,還有鞋城、建材市場,只要是能賺錢的地方,就有宋氏黑幫的影子。
為了管理這么龐大的“生意”,宋留根還搞起了“公司化管理”。
這幫人雖然干的是黑道買賣,但規矩比正規公司還嚴。
宋留根手底下養了兩百多個打手,這些人平時不用干活,就專門負責“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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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人不服,哪里有競爭對手冒頭,這幫人就去哪里“擺平”。
宋留根給他們發工資,包吃包住,甚至誰要是受了傷,還有“撫恤金”。
這哪里是混混,簡直就是一支私人武裝。
這幫人每天在各個市場里晃悠,看誰不順眼就修理誰。
商戶們是敢怒不敢言,見了他們跟見了閻王一樣,躲都躲不及。
在這個過程中,宋留根還特別會“做人”。
他對那些為他賣命的小弟,出手那是相當闊綽。
誰家里要是遇上個紅白喜事,或者生病住院,宋留根二話不說,直接拿錢砸。
這種江湖義氣,讓手下那幫小弟對他死心塌地,指哪打哪。
靠著這種手段,宋留根在鄭州構建了一個龐大的黑金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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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了名副其實的“鄭州教父”,甚至有人說,在鄭州,白天歸警察管,晚上歸宋留根管。
這種囂張的氣焰,在千禧年之后達到了頂峰。
03
二零零零年以后,宋留根覺得自己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了,開始琢磨著要“洗白”上岸。
在“軍師”郝洪山的策劃下,他們成立了好幾家公司,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宋留根搖身一變,成了“知名企業家”。
他開始出入各種高檔場所,住著別墅,開著豪車,甚至還要搞慈善,想把自個兒漂白成社會名流。
他給手下人定下規矩,以后盡量少動刀動槍,要學會“用腦子賺錢”。
但這不過是把黑手戴上了白手套,骨子里的黑是洗不掉的。
就在宋留根做著“千秋萬代”的美夢,想把黑幫做成家族企業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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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麻煩,不是警察,也不是仇家,而是來自他的內部,甚至是他的親人。
這就應了那句老話: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
宋留根有個親哥哥,叫宋建軍。
這宋建軍看著弟弟混得風生水起,出門前呼后擁,數錢數到手抽筋,心里那個酸啊。
他覺得自己是親哥,這江山也有他的一份,憑啥自己就只能喝點湯?
于是,宋建軍也拉了一幫人,想要在二環道水果市場分一杯羹。
可這個市場,當時是二當家馬獻洲的地盤。
馬獻洲那是啥人?那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主兒,能慣著你?
雖然你是老大的親哥,但在利益面前,親爹都不好使。
馬獻洲直接放出話來:誰敢動我的地盤,我就廢了誰。
宋建軍也不是省油的燈,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根本不把馬獻洲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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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人就去砸馬獻洲的場子,雙方在大街上就動起了手。
這一鬧,動靜可就大了。
原本宋留根一直想低調,想悶聲發大財,結果被這兩個“豬隊友”一搞,鄭州的大街小巷都知道黑幫在火拼。
這也太囂張了,簡直沒把法律放在眼里。
這件事,徹底激怒了警方,也引起了鄭州市公安局高層的高度重視。
當時的鄭州市公安局副局長楊玉章,早就盯上這伙人了。
楊局長是個老刑偵,心里跟明鏡似的。
他知道這可不是一般的治安案件,這背后是一張巨大的黑網,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要想破網,就得有鐵證。
二零零一年,楊玉章親自掛帥,成立了專案組,開始了秘密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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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調查工作,比想象中難得多了。
為什么難?因為老百姓怕啊。
宋留根這幫人在鄭州經營了十年,那種恐懼已經刻進了商戶們的骨頭里。
警察去找商戶取證,商戶們一個個嚇得臉都白了,擺著手說啥都不敢講。
有人甚至直接跪下求警察:你們走了,他們晚上就來砸我家玻璃,打我家孩子,我還要命呢。
面對這種情況,專案組的民警沒有氣餒。
他們便衣走訪,一個一個地做工作,甚至還要幫證人搬家、換手機號,承諾絕對保護他們的安全。
這一查,就是整整兩年。
光是受害人的筆錄材料,警察就整理了一百二十四卷,摞起來足足有兩米多高!
這每一頁紙背后,都是血淋淋的罪行,都是老百姓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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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二零零三年,收網的時機終于成熟了。
這一年夏天,河南警方雷霆出擊。
這可不是抓幾個小毛賊,這是一場硬仗。
警方調集了數百名警力,兵分多路,對宋留根團伙的成員實施抓捕。
為了防止走漏風聲,這次行動是絕密級的。
六月二十六日,楊玉章局長親自帶隊,奔赴武漢。
消息顯示,宋留根當時正躲在武漢的一家桑拿中心里。
這家伙也是夠狡猾的,聽到風聲不對,就躲到了外地,以為能避避風頭。
當警察沖進桑拿房的時候,宋留根正躺在按摩床上享受呢,渾身赤條條的,一點防備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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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這位不可一世的“教父”,臉上居然沒有一絲慌亂。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楊玉章一眼,那眼神,陰冷得像條毒蛇。
他可能還以為,自己這次還能像以前那樣,花點錢,找點關系,就能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但他這次想錯了,大錯特錯。
隨著宋留根的落網,團伙的其他成員也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馬獻洲、郝洪山……曾經在鄭州呼風喚雨的“大佬”們,全都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警方一共抓獲了涉案人員近兩百人,繳獲了十幾支槍,幾千發子彈。
這哪里是黑幫,簡直就是一個小型軍火庫!
二零零四年,鄭州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
那場面,可以說是萬人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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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門口擠滿了人,大家都想看看,這個霸占鄭州十年的黑老大,到底長啥樣。
法庭上,六十二名被告人站得黑壓壓一片,這場面在建國以來的審判史上都少見。
面對公訴人的指控,宋留根表現得異常淡定,甚至可以說是有恃無恐。
他拒不認罪,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做生意的,根本不知道下面人干了什么壞事。
那個負責“動腦子”的郝洪山更狂。
他在法庭上大聲嚷嚷,說公安的筆錄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假的,還敢拿人頭擔保。
馬獻洲這人更有意思,還在法庭上跟律師玩起了文字游戲,嘲諷法官聽不懂河南話。
這幫人,到了這時候還在演,還以為這是他們的地盤,還以為法律拿他們沒辦法。
可證據是不會說謊的。
那一摞摞的卷宗,那一個個受害者的血淚控訴,把他們的罪行釘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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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審判長足足念了四十五分鐘的起訴書,每一條罪狀都讓人觸目驚心。
故意殺人、故意傷害、搶劫、尋釁滋事……十九項罪名,項項都是重罪。
在鐵一般的證據面前,宋留根他們的狡辯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經過漫長的審理,二零零五年一月,法院作出了終審判決。
宋留根、馬獻洲、郝洪山等九名主犯,被判處死刑。
聽到“死刑”兩個字的時候,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宋留根,嘴角終于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那張一直緊繃著的冷臉,瞬間垮了下來,眼神里的那股狠勁也跟著散了。
那一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是后悔當初走上了這條路?還是遺憾自己還沒來得及享受完那些黑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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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教父夢”,徹底碎了。
二零零五年四月二十五日,是宋留根他們被執行死刑的日子。
這一天,鄭州的天氣格外晴朗。
押送死刑犯的車隊開出看守所,駛向刑場。
街道兩旁,擠滿了圍觀的群眾。
沒有鮮花,沒有掌聲,只有人們復雜的目光,和那些被壓抑了十年的怒火的釋放。
有人在罵,說這幫禍害早就該槍斃了。
也有人在嘆息,說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干這個,圖啥呢?
宋留根坐在車里,戴著腳鐐手銬,看著窗外熟悉的街道,眼神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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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是他最后一次看這個城市了。
這個被他欺負了十年的城市,終于要在他死后,迎來久違的平靜。
曾經不可一世的馬獻洲,這時候也蔫了,耷拉著腦袋,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勁兒。
那個自詡聰明的郝洪山,恐怕到現在也沒算明白,自己這筆“人生賬”,怎么就虧得血本無歸了。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一切都結束了。
什么江湖義氣,什么榮華富貴,都隨著那幾顆子彈,化為烏有。
宋留根的墓碑上,就簡簡單單刻了個名字和生卒年,什么頭銜都沒有,空蕩蕩的。
聽說他死后,家里人連尸體都不太愿意去認領,嫌丟人。
你想啊,他這一輩子,看似風光無限,前呼后擁,實際上呢?
每天過得提心吊膽,睡覺都要睜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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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了那么多商戶,害了那么多家庭,賺來的那些錢,最后不但沒花出去,還成了送他上路的催命符。
他總想著把黑的洗成白的,想著讓家族光宗耀祖。
結果呢?
他留給家人的,只有永遠洗不掉的罵名和恥辱。
這人吶,總覺得自己能無法無天,能把別人的命運攥在手里。
但他忘了,老天爺都在看著呢。
正義可能會遲到,但從來不會缺席,這道理,幾千年來就沒變過。
就像那句老話說的: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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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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