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豆汁兒
來 源:正和島(ID:zhenghedao)
過去十年,中國新能源汽車的故事,堪稱速度與激情。
政策東風乍起,資本熱錢涌動,數百家“新勢力”高舉旗幟入場,“顛覆”、“革命”、“重新定義”的吶喊聲此起彼伏。
舞臺上,明星創始人侃侃而談,千億估值層出不窮,發布會的光芒一度比產品本身更耀眼。
從“蔚小理”的橫空出世,到跨界巨頭的紛紛下場,這個行業在最短時間內,聚集了最多的關注,也經歷了最殘酷的淘汰。
一批名字曾熠熠生輝,又迅速黯淡在歷史的塵埃里。
而在這幅喧鬧圖景中,有一個身影始終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它起步不算最早,聲量不算最大,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近乎沉默。
當同行們熱衷于講迷人的故事時,它反復咀嚼的,是電驅的NVH、電池包的密封工藝、線束如何再短一米。
它叫零跑,創始人叫朱江明。
十年后,當潮水漸退,裸泳者浮現,喧囂讓位于理性。人們發現,那個沉默的“理科生”不僅活了下來,而且活得越發穩健:
2025年,零跑汽車月銷突破7萬輛,穩居新勢力榜首;自研核心零部件成本占比超過65%;與全球第四大汽車集團Stellantis達成深度合作,出海速度一騎絕塵。
零跑的十年,并非高舉高打、摧枯拉朽,其形象更接近于“少年老成”:
創立之初便對標豐田式的長期主義,在狂熱中拒絕炒作概念,在困境中堅守技術路徑。
在行業普遍追求“快就是好”的少年心氣里,它卻早早顯露出一種近乎固執的沉穩與遠見。
這十年,對零跑來說,也是一場“君子豹變”的修煉——在時代變革的熱浪中,它慢慢走到了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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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風口上的豬
2015年,零跑誕生之時,正是造車夢最炙熱的年份。
PPT造車并非笑談,而是某種現實路徑。融資能力、講故事的本事,往往比技術驗證更受青睞。
人人都想成為“風口上的豬”。
工程師出身的朱江明,卻給零跑定下了“三不”原則:不靠補貼,不炒概念,不過度取悅資本。
在內部,他甚至說:“炒概念就是一場賭博,要么50%成功,要么50%馬上死亡。”
這與當時狂熱的氣氛格格不入。
今天回看,與其說是“保守”,不如說是一種“以終為始”的清醒。
朱江明創業前,已是大華股份的聯合創始人,親歷過安防行業從技術攻關到全球競爭的全過程。
所以他看到的“終”,不是上市敲鐘的瞬間輝煌,而是一家科技企業想要長久生存必須建構的能力:對技術的掌控力,以及對成本無與倫比的優化能力。
因此,當別人用資本杠桿快速拼接供應鏈、搶占市場聲量時,零跑選擇了最笨重、最艱難的一條路:全域自研。
從第一款車S01的八合一電驅,到動力電池模組,再到車燈、AR-HUD乃至座椅,它要把核心技術抓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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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這被外界視為“不懂汽車行業分工”的笑話。供應商不愿合作,資本市場不愿相信。
2019年至2020年,零跑跑得很艱難。
首款產品S01市場遇冷,三年累計銷量不足4000,公司現金流緊繃。
朱江明回憶:“公司錢不夠了,那時是真不夠了。”他甚至和另一位投資人立下軍令狀,承諾未來三年若融不到錢,就自掏腰包給員工發工資。
在200多人的中高層會議上,來自大華的老搭檔感慨:“朱江明頭發白得太快了。”但朱江明還是想繼續搞技術。
他告訴團隊:“如果技術沒干出來,說明是我朱江明沒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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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江明在零跑十周年發布會上
能固守這種“冷”,或者說“以終為始”的戰略定力,因為朱江明很早就看到,汽車,歸根結底是規模經濟下,效率、成本與可靠性的硬仗。
任何絢爛的概念,最終都要接受這條鐵律的檢驗。
他將汽車比作“大象”,告誡團隊不能只摸到鼻子或耳朵就以為窺得全貌,必須清楚整只大象的輪廓。
所以這場概念的狂歡,零跑不過早地參與,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于構建抵達那個“終”點的底層能力——一套自主可控、持續優化、成本卓越的技術體系。
不沖刺搶位,卻在仔細系好鞋帶,調整呼吸,目光直視數公里外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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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看向五年后的市場”
新能源汽車行業的技術迭代速度,堪比消費電子。激光雷達、固態電池、超快充、城市領航輔助駕駛……新概念、新配置,眼花繚亂,慢一步,是不是就滿盤皆輸?
被浪潮推著走的企業,不得不疲于奔命,試圖追趕每一個“熱點”。
零跑試圖找到一套獨特的“節奏感”。朱江明稱之為“五年滾動計劃”。每年,團隊都會制定未來五年的規劃,第二年刷新,永遠看向五年后的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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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跑十周年發布會
比如800V高壓平臺的普及。
當部分車企在2021年前后,開始將800V作為高端噱頭宣傳時,朱江明內部判斷:技術尚未成熟到成本臨界點,盲目上車只會讓消費者承擔高價。
零跑沒有跟風,而是埋頭看向這幾處——
看自己:電驅團隊提前研發布局高轉速、油冷散熱技術;電池團隊從S01起積累的自研模組和CTC(電池底盤一體化)經驗,為高壓適配預留了空間;電子電氣架構團隊打造的“四葉草”中央集成式架構,為高壓系統協同提供了可能。
看行業:密切關注國內碳化硅襯底等關鍵材料的突破,等待成本下降。
直到2024年,c16純電車型開始普及800v,2025年已在11萬級的Lafa5上開始普及,這也讓零跑成為“起步不早,但普及最快”的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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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江明算過一筆賬:通過全域自研的高度集成,零跑能將800V與400V系統的成本差距控制在2000元左右,并通過規模消化,讓消費者無感地享受到技術升級。
“滾動”的思維,讓零跑避免了兩種陷阱:一是盲目追逐技術噱頭的“早衰癥”,二是固守舊技術的“僵化癥”。
朱江明說:“不知道天上哪塊云會下雨,但是我始終都要去參與,這樣成功的概率就會大一點。”
持續參與、順勢而為,這也讓零跑在波動中,保住了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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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界優衣庫
新能源車的主戰場,或許早已不是噱頭頻出的高端市場,而是占據中國70%份額的20萬元以下大眾市場。
這里戰況最慘烈,被普遍認為是利潤稀薄的“紅海”。
但由于擅用工程師思維,零跑還是在這片紅海里,看到了“藍海”的可能。
朱江明篤定,智能電動汽車的核心是電子部件,同樣適用電子產業的“摩爾定律”——規模越大,迭代越快,成本越低。
他相信汽車終會轉變成耐用、可靠的交通工具,品牌溢價空間將越來越小。因此,零跑不去追求創造溢價,而是通過技術迭代,不斷將高端配置普惠到大眾市場。
也就有了零跑后來的產品價值定位:好而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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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單純的低價,而是在同等價格下,提供遠高于同行的配置和體驗。在功能價值相同的情況下,價格相對低的產品,價值感更強。
其背后,是全域自研與供應鏈協同帶來的體系化競爭力。
自研比例占BOM成本超過65%,并不意味著零跑只是“自己造零件”,而是在關鍵技術與效率環節,實現了自主定義與深度整合。
這使得零跑能夠像一家科技集成公司一樣,從電子電氣架構源頭重構整車系統,實現硬件數量銳減、線束大幅縮短、信號傳輸效率躍升。
自研也讓零跑實現了技術透明與體驗感的越級。
通過將激光雷達、高通8295芯片、五連桿懸架等高端配置打入10-20萬元主流區間,零跑并不是在堆料,而是通過自研降本與規模效應,讓高端技術實現“成本可承載、用戶可感知”的普及。
在D系列上,通過結構創新實現80度超大電池裝載,亦是工程集成能力對“續航焦慮”的直接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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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應鏈也是深度協同。
早期因供應鏈不配合,零跑不得不走上自研之路。如今,自研反而使其能與供應商深度合作、共同降本,并與核心供應商建立了“陪跑式成長”的共生關系。
通過本地化集群、平臺化戰略帶來的規模確定性,零跑與供應商共同優化成本、協同創新,甚至吸引供應商在工廠周邊建廠,形成高效協同的產業鏈生態圈。
這種深度綁定,確保了供應鏈的韌性、響應速度與成本優勢。
這種打法,被朱江明稱為“車界優衣庫”。
優衣庫的成功,并非靠時尚設計或低廉價格,而是靠對少數基礎款面料的技術鉆研、全球規模的供應鏈管控和嚴苛的品控。
零跑亦然,它不追求車型的百花齊放,而是追求核心平臺(如LEAP架構)的高度通用化(通用率超88%),用少數幾個高效平臺,衍生出覆蓋主流市場的多元車型,最大化規模效應。
這是一種基于制造業第一性原理的思考:
剝去品牌、營銷等一切附加層,一輛車的終極競爭力,在于用多高的效率,為消費者提供多高的實際價值。
零跑的工程師文化,讓它對“價值”有著近乎本能的執著。這也解釋了為何零跑能吸引大量原BBA車主:
他們并非單純圖便宜,而是認可零跑剝離了不必要的品牌溢價,提供了“舒不舒服、好不好看、合不合適”的純粹消費品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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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豹變
十年光陰,澤火革變。中國新能源汽車行業從蠻荒走向成熟,從狂熱回歸理性。
零跑也在十年的蟄伏與漫長中,實現了“君子豹變”。
從前它不懂營銷,是把發布會開成技術研討會的“門外漢”,現在卻成了能理解市場、渠道下沉至三四線城市、全球合作伙伴眾多的成熟企業。
2025年,零跑在國內連續多月銷量奪冠,也借助與Stellantis的合資公司“零跑國際”,以輕資產模式快速出海,在歐洲建立超700家網點,成為出海最快的新勢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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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一度發不出工資、需要創始人自掏腰包的創業公司,變成了連續季度盈利、首次實現半年度凈利潤轉正的行業支柱。
它沒有選擇成為聚光燈下的明星,而是做了一名沉默的長跑者,步伐扎實,呼吸均勻,繼而證明了一條遠離喧囂、深耕制造的路徑可以走通。
在這個追求速成與爆發的時代,當浮華散落,最終支撐一家企業穿越周期的,或許正是這種如“少年老成”般的、對長期價值的耐心建設。
未來,挑戰其實并不少。
過去十年,零跑憑借全域自研和成本定價,解決了生存問題。
站在新十年的起點,零跑已不再只是一家“新勢力”,而是從“跟隨者”變為“引領者”,并以“一家可持續發展、值得尊敬的世界級車企”來要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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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下一個十年,它必須回答:如何從“好而不貴”的國民車形象,向高端市場突破?如何在智能化、用戶體驗的“軟實力”上,構建能與特斯拉、華為等科技巨頭抗衡的“突出長板”?
其2026年全面發力智能駕駛的宣言,正是對這一挑戰的回應。在硬件架構和成本控制已建立優勢的基礎上,零跑需要證明自己同樣能在數據、算法和用戶體驗的競爭中,躋身第一梯隊。
智能化下半場的競爭更為艱深,全球市場的政治經濟環境波譎云詭,品牌向上突破天花板需要新的智慧。
好在十年間,零跑已構建了它的底氣:
一套自主可控、高效迭代、成本領先的全域自研體系,和一種在長期主義與敏捷應變之間,平衡的“滾動”節奏感。
如今,零跑已“在更高密度的競爭環境中,繼續跑下去”,它不再是被觀望的“闖入者”,而是逐步融入全球汽車工業體系,參與重構競爭規則的“中國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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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江明說,他給過去的零跑打70分。剩下的30分,是差距,也是空間。他還說:“汽車每個細節都值得再干一遍。”工程師的好奇與謙卑,永無止境。
或許最快的奔跑,源于最沉得住氣的步伐,最深的變革,始于最本質的叩問。
零跑,如一只清醒的烏龜,沿途兔子的速度,構不成迷惑。一步一步,爬向認定的遠方。
它的下一個十年,依然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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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豆汁兒
審校| 豆汁兒主編| 孫允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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