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而行，打撈明代海絲記憶

探訪“中國南海西北陸坡海域深海考古特展”，步入展廳，耳邊傳來有規律的水下探測器“滴滴”聲與低沉的海波聲響……更令人驚嘆的是，考古工作者在南海西北陸坡海域約1500米深的海底，發現兩艘明代沉船一“出”一“歸”——

琺華貼金鏤空孔雀牡丹紋大罐 北京大運河博物館供圖

步入北京大運河博物館一號、二號展廳，幽藍色的水波形燈光如海水般自頭頂傾瀉而下。耳邊傳來有規律的水下探測器“滴滴”聲與低沉的海波聲響，瞬間將觀眾從都市的喧囂拉入一片靜謐的深藍。這正是12月16日開幕的“向海而行——中國南海西北陸坡海域深海考古特展”。

本次展覽聚焦于2022年10月的一次重大考古發現。在海南島與西沙群島之間的南海西北陸坡海域，考古工作者在約1500米深的海底，相繼發現了南海西北陸坡一號與二號沉船遺址。令人驚嘆的是，兩艘沉船一“出”一“歸”：一號沉船滿載著即將銷往海外的陶瓷器，二號沉船則裝載了從海外進口的烏木等木材。經考證，它們的年代分別屬于明代正德與弘治年間。“這是首次同時發現中國古代出航和返航的海外貿易沉船，見證了海上絲綢之路的雙向交流。”中國（海南）南海博物館陳列部負責人鄭睿瑜說。

展覽第一單元“發現沉船”，如同一部深海探測的紀實片。這里不僅講述了發現沉船的過程，更通過影像、模型與圖文，直觀呈現了深海考古所處的極端環境——高壓、黑暗與低溫。在展廳中，數個圓形舷窗狀的屏幕靜靜播放著水下影像——那是1500米深的南海海底，兩艘明代沉船沉睡之地的真實畫面。光影與聲效交織，營造出強烈的沉浸感，觀眾仿佛化身深海潛水員，正緩緩下潛，開啟一場穿越500年的探秘之旅。一位觀眾感慨道：“這種感覺太奇妙了，仿佛自己親身體驗水下考古。”

展覽第二單元“走進沉船”，其中的文物瑰寶頗為震撼。377組（件）出水文物中，瓷器是絕對的主角。一件腹徑超過40厘米的“琺華貼金鏤空孔雀牡丹紋大罐”尤為奪目。它通體施深藍釉，采用復雜的雙層鏤空結構與貼金工藝，鳳紋、牡丹、孔雀紋樣繁復精美，金彩歷經數百年海水浸泡依然可辨。“這是國內首次發現的貼金工藝琺華器，據推測應屬于海外高級定制瓷。”鄭睿瑜介紹，它不僅證明了明代中期景德鎮琺華彩瓷的高超技藝與外銷歷史，其罐內還整齊碼放了數件“福”字款小杯，正是當年遠洋商船為最大限度利用空間而采用的典型包裝方式。

為沉船精準“斷代”的物證，是一件看似普通的“丙寅年造”款紅綠彩碗，鄭睿瑜將其比喻為沉船的“身份證”：“這件碗是考古第三階段才從一號沉船遺址提取出來的，此前只能根據出水文物的紋飾風格推測沉船的年代，但這件碗上的‘丙寅年造’落款證實了它的制造時間為1506年，也就是明代正德時期。”

青花魚躍龍門應龍紋大盤 北京大運河博物館供圖

考古出水的青花瓷陣容同樣壯觀。口徑達50多厘米的“青花魚躍龍門應龍紋大盤”，氣勢恢宏，盤心鯉魚躍過龍門的畫面，與內壁的翼龍、海浪紋飾相映成趣，寄托著古人對遠航事業的美好祝愿。“青花應龍紋玉壺春瓶”造型典雅古樸，頸部自上而下繪蕉葉紋、回紋、覆蓮紋，下繪一周卷草紋，腹部繪兩組翼龍，間繪“壬”字云紋，下繪海水紋，近足部繪雙層蓮瓣紋，展現出精湛的瓷器繪制技藝。

展覽第三單元“揭秘沉船”，將視角從歷史拉回現代，聚焦文物“重生”背后的科技。模擬的文保實驗室里，2025年于一號沉船遺址考古新出水的兩件陶罐，以及2023年和2024年的部分出水文物，還泡在去離子水中進行脫鹽處理。首都博物館展覽部研究館員黃小鈺說：“通過展示文物保護的現場操作、實驗室流程和科技手段，可以讓觀眾近距離了解文物保護工作的復雜性和重要性。”

探訪結束后，觀眾張先生向記者表示：“這些從深海歸來的器物，本身便是歷史的證言，它們生動講述了中國與世界交往的歷史，更引領觀眾切身感受深海考古的獨特魅力。”

策展人語

首都博物館展覽部研究館員黃小鈺：

本次展覽以南海西北陸坡一號、二號沉船的考古發現為核心，力圖向觀眾展示兩個維度的內容：一是明代海上絲綢之路上的交流互鑒，特別是瓷器外銷所承載的文化傳播；二是中國深海考古取得的突破性進展與技術成就。展覽以“探索兩艘沉船”為敘事線索，融入創新性的展示技術和互動展項，旨在打造一場科技與歷史深度融合的沉浸式體驗。希望通過這些保存完好的出水文物和水下考古故事，讓公眾走近這一重大發現，了解深海考古的魅力，進而揭示古代海上絲綢之路在促進文明交流互鑒方面的深遠影響，傳承絲路精神。

2025年12月31日《中國文化報》

第8版刊發特別報道

《向海而行，打撈明代海絲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