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心村：尋找天才作家的精神來路

今年是張愛玲的百年誕辰，在前不久公布的豆瓣年度圖書的書單上，一本黃心村的《成為張愛玲》被推薦。這本書的獨特之處在于，它講述的是成為傳奇之前的張愛玲：那時的她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女學生，戴著厚厚眼鏡，會因為考試焦慮，會擔心生活費，“很普通，很普通”。讓人很難想象的是，僅僅四年后，她將成為那位在后世引發無數回響的大作家。

近日，香港大學比較文學系教授黃心村帶著這本《成為張愛玲》在上海舉辦了線下活動。

走遍香港大學后面的山

談到《成為張愛玲》的寫作契機，黃心村提起她曾于2020年9月28日的子夜時分在網絡上線的虛擬展覽“百年愛玲，人文港大”，展覽上線時刻，亞洲、美州甚至非洲和南美洲，都陸續在屏幕上出現觀展人的標記。

黃心村回憶：“那時候覺得特別激動，覺得張愛玲真正成為一個世界文學意義上的大家。我就想，這些東西不止是一個展覽，還應該做下去，于是有了繁體字版《緣起香港：張愛玲的異鄉和世界》，今年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了簡體版，就是這本《成為張愛玲》。”

因為歐洲戰事，十九歲的張愛玲從倫敦大學轉入香港大學文學院，兩年多后港戰爆發，香港淪陷。1942年5月，女學生張愛玲回到上海，以時髦女作家的姿態一夜成名。在香港時兩年有余的時間如何影響了張愛玲，為什么香港的記憶對張愛玲有如此切身而劇烈的影響……這些問題是黃心村正式進入研究的關鍵。

“《成為張愛玲》是查資料查出來的，也是走出來的。所以‘走’，怎么走？香港大學后面的山都被我走遍了。”黃心村向大家展示了收錄在書中的1934年香港大學校園規劃圖、寶珊道八號照片、張愛玲學籍卡等珍貴文獻資料。她曾沿著張愛玲在港大讀書時留下的一切痕跡，探訪地址，多次重走張愛玲上課的山路，試圖還原其女學生時代的狀貌。

張愛玲的學籍卡

張愛玲的精神來路

溯源張愛玲的精神來路，在講座中，黃心村接著講述了與張愛玲有關的歷史課教師佛朗士、中文課教授許地山、外國女作家斯黛拉·本森。

港戰爆發后，曾經給女學生張愛玲帶來“歷史的親切感”與“扼要的世界觀”的歷史課老師佛朗士，在軍營中被哨兵意外射死，卒年三十七歲。黃心村在現場分享了佛朗士在港大教書時的諸多材料，講述了他與張愛玲之間“八百港幣獎學金”的故事。黃心村談道：“研習歷史、教授歷史，卻被打上門來的現代史吞噬的佛朗士老師，是張愛玲亂世人物畫廊中最有魅力的形象。”

談到張愛玲的中文課教師許地山，黃心村依然從史料展開，陳列許地山當年的手稿、肖像照片等，以還原當時的“許式風范”。在社會變遷、流徙的大背景下，許地山在中文課上傳遞了開放的文學觀。“可以說，張愛玲在許地山課堂上讀到的文學經典是煥然一新的經典。她在隆隆炮火下躲在馮平山圖書館埋頭讀明清小說，其實也是在全新的框架里賦予陳舊的敘述新鮮的意義。”

馮平山樓

同樣是傳奇女作家的斯黛拉·本森，是張愛玲最喜歡的外國女作家。本森是婦女投票運動里的風云人物，1920年從倫敦出走，開始周游世界，走遍美洲大陸到了亞洲。黃心村談道：“我也是希望因為張愛玲的熱度，能把這個被遺忘的英國文學女作家給打撈出來。”

活動最后，有讀者就張愛玲的英文創作、張愛玲寫作的自我意識、《紅樓夢魘》對紅學的影響等問題向黃心村教授進行了提問，黃心村教授一一做出解答。她提到運用雙語寫作的張愛玲在翻譯自己的作品時會馬上進入新的語碼系統進行重寫，后期好的英文作品是《五四遺事》和《重訪邊城》；張愛玲的寫作有時代、有個人，所有雜糅在一起，沒有香港就沒有張愛玲，沒有戰爭就沒有張愛玲，沒有上海就沒有張愛玲，所有的因素缺一不可；而《紅樓夢魘》是個人寫作，黃心村把它當作個人書寫來讀，而非紅學著作。

黃心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