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北京,夏天的風還沒有吹過,但空氣中已經透露著一絲暑氣。
太陽毒辣的時候,偶爾已經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蟬鳴,什剎海周圍的大爺也已經拿起了蒲扇,驅趕著讓人燥熱的蚊蟲。大爺們穿著稍微有些發黃的白色背心,外面套上了一件敞開的襯衫,算是對春天的尾巴最后的一絲尊重。
第一波疫情雖然已經過去,但北京常年的霧霾讓人們還是習慣性地帶上口罩。無論是腋下夾著公文包的襯衫白領,還是手里拿著小腰包的都市麗人,在口罩這件最新的時尚單品上,大家花的錢是差不多的。
我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這里應該是六號線朝陽門。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出門的時候忘記了戴口罩,讓我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之間顯得有些顯眼,同時也讓我感到自己有些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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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比較誠懇且愧疚,讓行人可以從我的臉上讀出“我真的忘記戴口罩了為此我感到很羞愧”這樣的信息,但可能愛沙尼亞的多年生活經歷讓我已經喪失了面部表情這項技能,至少從周圍的行人眼中,我只看到了他們對我這樣一個社會敗類的深深厭惡。
正當我還在街上徘徊時,我看到遠處有一個和我一樣面部赤裸的人,好像是裴總。一年沒見,他還是沒怎么變,似乎工作依舊沒有擊垮他平淡無奇的生活,反而讓以前那個不怎么顯山露水的裴總變得有了些許光彩。
我們兩個人在一群戴著口罩的路人之間顯得格格不入,于是趕緊湊在了一起,兩個不戴口罩的獨立人,變成了一個可以與世界對抗的小團體。我倆從地鐵站邊走邊聊,聊聊這一年我在愛沙尼亞的生活,和裴總在工作上平步青云的成就,感覺有些美妙。
日藹昏沉,沒過多久,太陽就已經接近地平線的邊緣,讓整座城市染上了一絲凄涼的黃。我們還在忘我地聊著天,卻不知不覺走到了工體門口。這時候,工體里面出來了好多好多人,男男女女,奇裝異服,像是剛剛從一場大型活動現場走出來,但身上五彩斑斕的衣服,又讓人感覺像是走進了動物園的珍禽館。
我瞇著眼睛看著這幫人,這些人快樂的談天說地,似乎在探討著世界上最好笑的話題,但我一個局外人,只覺得他們吵鬧。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他們讓我這么不適,因為他們和那些過往的行人不一樣,他們沒有戴口罩。
不知道為什么,我很想立刻打電話報警,讓警察把這些聚眾不戴口罩的人抓起來。但是裴總默不作聲地打斷了我,然后用眼神跟我說:我們也沒戴。
是啊!如果警察來了,我們大概率會被歸為和他們一類,然后一起被抓走了。我們兩個人剛剛組建起來沒多久的這個小團體,因為一場意外的邂逅而突然龐大了幾十倍。這種極速的擴張,非但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抵抗世界的力量,反而成為了一種累贅。
這時候,天色已黑,裴總也餓了。于是我們打算找個地方吃個晚飯。也許是疫情的原因,三里屯遠沒有我印象中的熱鬧,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小小的面館。
這家面館的門臉平淡無奇,甚至我覺得這么說它都是謬贊了。兩面玻璃組成了面館的門臉,里面慘白的白熾燈光將三張桌子和幾個顏色惹眼的圓凳暴露無遺。坐在里面的食客就像是動物園昆蟲館里面的小甲蟲,他們的一言一行,甚至挖鼻屎的動作都可以讓街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我們就坐在這家面館的外面吃飯,但是點的菜分量太少了,根本吃不飽。看著裴總消瘦且黝黑塌陷的顴骨,我突然想起我包里還有一個從愛沙尼亞帶來的柿子。柿子這種水果在愛沙尼亞可是不多見的,只有非常高級的貴婦購物中心才有的賣。
什么樣的購物中心才是貴婦級的呢?就是那種冬天進去的時候,你就感覺仿佛回到了大東北,十個女人九個貂,而且幾乎人人都在說俄語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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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柿子一直放在我的背包底部,由于歲月的累積和打磨,它已經沒有了曾經的汁水,也因為在其他行李的擠壓下喪失了原本的形狀,所以巧妙的避開了機場安檢。
我把這個陪伴我一路飛行的柿餅拿出來,想給裴總加個餐,讓他瘦小的身體不要被生活輕易擊垮。大概是我的慷慨感動了他,他也從包里掏出了兩個獼猴桃送給我,想給我已經過于壯碩的體格再添塊磚,加片瓦。
我們這種友情實在是太感人了,我的神經似乎因此受到了觸動,然后,我就醒了。
夢境記錄時間:2020年04月20日
【夢境暗箱】是我由于疫情導致沒辦法出去玩,又不想斷更而想出來的一個新的專欄,主要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做一些看似符合邏輯卻又有點兒詭異的夢。與其一直不更新,不如發出來湊個數吧,刷刷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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