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律師談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和集資詐騙案件如何作到不起訴

（本文作者張永華律師，法學博士，知名刑事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北京刑事律師，專注于金融行業法律服務、金融犯罪、職務犯罪、企業家犯罪刑事辯護和詐騙犯罪辯護。與辯護團隊辦理了多起重大職務犯罪、重大金融經濟犯罪系列案件）

非法集資行為人批捕了，能在檢察院不起訴嗎？當事人家屬每每熱切地看著我，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復。

作為一名專業刑事辯護律師，近年來主要做非法集資的案子。也總結了一些規律，包括理論和經驗的。但是要對這個問題明確說“是”或者“否”都很難。有些案件可以明確說，這么大的案子，職級這么高，要想不起訴的話，建議降低一些期望值。我在多個場合跟當事人家屬說，法律上的有些事，跟普通的理解是不一致的。比如你說不是犯罪，“如果知道是非法集資了，誰還干這個呀？！”那么我問你，“你家誰誰誰知道公司有金融行業的資質嗎？”回答說，這個沒有。那么我接著問：“她募集資金多少呀？”回答說，“她業績不好，就大概8000萬。”那就說明，都非法集資8000萬了，還說不是犯罪？都非法集資8000萬，還想著不起訴？這么說，一般而言有些不現實。

但是，我們也說，并不是所有的非法集資案子都會起訴的。有很多案子到了檢察院階段都做了不起訴處理。這也是我對當事人家屬說的重點之一。我們的分析是基于真實案例。通常我們會給當事人或家屬詳細分析可能的不起訴情形，在這個基礎上，為當事人爭取最好的結果。

下面我們從12309中國檢察網上查到的多個案例中精選12個不起訴案例，從中分析非法集資案件不起訴的原因和司法機關的辦案思路。

首先對于生產經營性公司，法律規定“非法吸收或者變相吸收公眾存款，主要用于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能夠及時清退所吸收資金，可以免予刑事處罰；情節顯著輕微的，不作為犯罪處理”。如果金額不大，影響控制在一定范圍內，非法集資后全部清退的，有可能達到不起訴的辯護效果。對這種案件，辯護律師需要對當事人進行法律教育，使其了解法律規定和辯護路徑。也有的案子起訴到法院后判實刑的。有湖北的案件一審判了緩刑，但是當事人上訴、再審，還是維持原判。由此可見，刑事律師對當事人的法律輔導至關重要。

其次，非法集資案件有一個打擊的范圍和邊界。法律規定，對犯罪情節相對較輕、主觀惡性較小、在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的人員依法從寬處理。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涉互聯網金融犯罪案件有關問題座談會紀要》（高檢訴【2017】14號）有規定，對于無相關職業經歷、專業背景，且從業時間短暫，在單位犯罪中層級較低，純屬執行單位領導指令的犯罪嫌疑人提出辯解的，如確實無其他證據證明其具有主觀故意的，可以不作為犯罪處理。有些案件的當事人因這個規定，由檢察院做了不起訴處理。

第三，以下第6個案例，屬于當事人擔任非法集資掛名法人，并把自己的銀行卡交給公司使用。但是對于其參加非法集資的行為，主觀犯罪故意沒有查清。檢察院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為由不起訴。

第四，不符合非法集資的要件。法律規定非法集資必須同時符合“非法性”（沒有資質非法吸收資金）、“利誘性”（承諾回報和高額利息）、“社會性”（向不特定多數人募集資金）和“公開性”（公開宣傳）。對于這4個要件，通常“非法性”首當其沖需要審查。在符合“非法性”的前提下，有的案件如果僅向親朋好友之間募集資金，未向不特定對象募集，則不符合“社會性”要件，不成立非法集資。另外以下案例11，屬于村民自愿入股，未承諾回報，不符合“利誘性”，因此也不構成非法集資，法院做了不起訴決定。

我們同時說明，任何律師都無法對結果作出承諾。這是因為，案件結果取決于證據、事實等因素。審理案件的是法官，律師無法左右案件結果。

以下案例分析：

一、四川省南充市西充縣：南西檢公訴刑不訴【2020】97號——非吸

1、事實&情節：2013年7月至10月，被不起訴人馮某某在貴州投資房地產項目需要資金，以自己獨資的四川**置業有限責任公司名義，通過西充縣**投資理財信息咨詢有限責任公司向不特定群眾宣傳、推介，向社會公眾集資。經審計集資3101萬元，出借141人次；**置業公司作為項目方實際借款1000萬元。

2014年3月至9月，被不起訴人馮某某采用同樣方法，通過**理財公司向不特定群眾集資用于在貴州投資房地產項目。經審計，集資1414萬元，出借114人次；馮某某作為項目方實際借款2300萬元。

馮某某將上述在群眾處集資的3300萬全部用于在貴州投資房地產項目。目前，馮某某已將3300萬集資款項全部清退。

2、結果：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3條第4款

4、律師核心辯護點：主要用于生產經營、提起公訴前全部清退、認罪認罰

二、黑龍江綏化市北林區：綏北檢二部刑不訴【2021】Z6號——集資詐騙

1、起訴意見書認定：樺甸市**菌業有限公司于2019年4月17日在綏化市成立綏化分公司，自成立至2019 年9月，擅自對外采取散發宣傳單、名片及口口相傳等方式，承諾高息回報為誘餌，向社會不特定人員吸收資金，趙某某作為綏化分公司的工作人員，負責接待客戶，向客戶宣傳及發展客戶，積極參與非法集資，經其介紹投資人數4人，投資數額28萬元。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刑事訴訟法》第175條第4款

4、律師核心辯護點：犯罪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無法認定行為人在非法集資過程中有何具體行為，是否對非法集資起到實質性幫助作用，不符合起訴條件

三、四川德陽旌陽區：旌檢刑不訴【2021】98號——非吸

1、事實&情節：2014年7月11日，尹某某注冊成立“四川**有限公司德陽分公司”。 2014年8月至2015年1月期間，“德陽**”在沒有取得融資資格的情況下，以某保障性住房建設項目為由，吸引社會人員，以1.6％-2％的高額月息為誘惑，面向社會不特定公眾非法集資。經司法審計，截止2016年5月，向社會公眾74人非法吸收資金總計4,319,210.00元，歸還資金合計1,680,789.00元，未歸還資金合計2,638,421.00元。截止移送審查起訴后，剩余4戶集資戶未收回全部本金，涉及未退金額約30萬元。尹某某經電話通知后自動到案并如實供述了犯罪事實，其自愿認罪認罰。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刑法》第37條

4、律師核心辯護點：有實體企業，自首、及時清退大部分集資款、提供保證并獲得諒解、且自愿認罪認罰，犯罪情節輕微，危害不大

四、湖南邵陽：大檢刑不訴【2021】23號——非吸

1、事實&情節：連某某于2019年2月底加入濟南**制品有限公司邵陽**公司，擔任業務員，至2019年5月中旬離職。該公司在邵陽地區共向113人非法集資400.37萬元，損失金額達374.19萬元。連某某在工作期間，公開招攬客戶來公司投資,發展了一名投資人實際投資8000余元。公司給予其每月2500元的底薪加客戶投資合同金額2%的提成，此外，連某某在協助劉某某工作期間，公司每與投資人簽訂一萬元投資合同，其可以從劉某某處獲得200元的好處費，連某某共非法獲利11575元。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刑法》第37條

4、律師核心辯護點：犯罪情節輕微、認罪認罰、退贓

五、浙江省杭州市下城區：下檢二部刑不訴【2021】40號——非吸

1、事實&情節：2014年11月，程某甲（已起訴）安排被不起訴人郭某某擔任高宇公司法定代表人，并每月支付郭某某報酬。被不起訴人郭某某以自己的身份辦理多張銀行卡用于公司非法集資打款使用。2014年11月至2015年3月期間，高宇公司實際負責人程某甲與楊某某（均已起訴）合作，招募業務主管、組建業務團隊。公司推出康寶農業種植基金認等理財項目，以浙江潤達金屬制品有限公司為客戶理財項目出具擔保函。以年收益10%-12%，到期還本付息的條件，向社會不特定公眾募集資金，共募集資金約2000萬元。2019年9月10日7時，被不起訴人郭某某被民警抓獲。案發后，郭某某退出違法所得人民幣4萬元。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刑法》第37條

4、律師核心辯護點：犯罪情節輕微、認罪認罰、退贓

六、河南省駐馬店市驛城：駐驛檢二部刑不訴【2021】Z6號——非吸

1、起訴意見書認定：被不起訴人馮某某系**投資擔保有限公司法人代表，該公司實際控制人馮某乙系馮某某的哥哥。**實業有限公司總經理王某某為馮某乙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并從中獲取高額利潤。期間馮某某來駐馬店市辦理多張銀行卡供駐馬店**實業有限公司非法吸儲使用，駐馬店非法集資客戶將資金大部分匯入到馮某某銀行卡內,資金流入到**投資擔保有限公司。 經**會計師事務所鑒定：共計非法吸收存款5039.4萬元，涉及群眾215人，未返還群眾本金278 3.3735萬元；截止2016年10月23日，有31人報案，申報存款本金552.5萬元，實際損失517.8675萬元。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刑事訴訟法》第175條

4、律師核心辯護點：對參加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事實沒有查清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

七、北京朝陽區：京朝檢公訴刑不訴【2021】Z151號——非吸

1、事實&情節：2017年-2019年間，鄭某某在朝陽區等地，伙同其他人（另案起訴），未經有關部門批準，以北京某公司名義，通過“**網”“**貸”等平臺，通過互聯網等形式公開宣傳債權轉讓等投資理財項目，承諾保本返息，向社會不特定公眾非法募集資金，鄭某某參與非法集資平臺的部分涉及。鄭某某主動投案，到案后退賠45萬元，并認罪認罰，檢察院認為其觸犯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但是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從犯，并且是初犯，主動投案，認罪認罰，積極退賠，犯罪情節輕微，可以從寬處理。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刑法》第37條

4、律師核心辯護點：主動投案、認罪認罰、從犯、積極退賠，情節輕微

八、廣東省廣州市：穗檢公二刑不訴【2019】20號——集資詐騙

1、起訴意見書認為：李某某是甲公司的財務人員，甲公司實際控制人錢某某以多種手段集資詐騙，向公眾非法集資，其中返利65%可以提現到個人銀行卡，并通過其他渠道將所集資金用于購買豪車、商品房、消費等，2017年錢某某等人攜款潛逃。李某某明知公司非法集資，并負責從公司導出會員提現數據，發送給鐘某，供錢某某最終審核確認，并提前返利給會員。檢察院認為，李某某犯罪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以證明其行為構成集資詐騙，不符合起訴條件。決定不起訴。

2、結果：退回補充偵查，現有證據不足以證明被不起訴人李某某的行為構成集資詐騙罪，不符合起訴條件

3、不起訴依據：《刑事訴訟法》第175條第4款

4、律師辯護要點：事實不清、證據不足

九、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阜康市：阜檢一部刑不訴【2021】3號——非吸

1、事實&情節：阜康市某公司在未經有關部門依法批準的情況下，以發放宣傳頁 等方式向社會公眾公開宣傳，以高月息非法向社會不特定群眾吸收存款共計2.75億，案發前未歸還集資參與人人民幣8785萬元。宋某某作為公司出納，經辦的存款數額為894萬，經查，宋某某名下無集資參與人集資金額，被通知到案后，宋某某如實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實，全部退回非法所得。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刑事訴訟法》第177條第2款、《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

4、律師辯護要點：發揮作用小，從犯，全部退贓

十、內蒙古自治區錫林郭勒：錫檢二部刑不訴【2021】z1號——非吸

1、事實&情節：楊某某通過朋友介紹等途徑未公開宣傳，承諾在一定期限內以貨幣、實物等方式還本付息給付回報，僅向社會特定對象吸收資金的行為，造成劉某某等人借款共162萬元到后來還有148萬余元至今未還的事實。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2010】18號）

4、律師辯護要點：親朋、好友不是不特定的對象，對象特定具有封閉性，不具有社會 性，且沒有向社會公開宣傳，所獲得資金大部用于經營及為家人治病未擾亂金融秩序，不構成犯罪

十一、山西省忻州市保德縣：保檢刑不訴【2021】1號——非吸

1、事實&情節：某公司在保德縣選址建廠，決定讓村村民自愿入股并給予分紅，未入股的村民見到分紅，均想入股，共計626為村民入股187.8萬元，但因某些原因公司無法給入股村民退還本金。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刑訴177條第1款。

4、律師辯護要點：并未公開宣傳，未承諾回報

十二、重慶市渝北區：渝北檢刑不訴【2021】94號——非吸

1、事實&情節：2016年3月14日，居某某（另案處理）代表**公司與重慶市**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簽訂了《隆金寶業務合作協議》。按照協議約定，**公司同意由其對借款企業經營情況及借款資格進行獨立盡職調查，**公司對符合條件的企業進行擔保從P2P平臺借款。2016年4月1日至2018年8月26日期間，**公司審保會成員一致通過了成都**商貿有限公司等27家借款企業的借款擔保申請，并將擔保函等相關借款資料轉交**公司在其P2P平臺上借款。 后27家借款企業均無借款償還能力，其中**科技、**文化等空殼公司法人或實際控制人與居某某、李某某、王某某等人事前串通商量，將企業公章、財務章、法人章、銀行U盾等交**公司，任其操作辦理隆金寶P2P平臺借款事項。居某某、李某某、王某某明知上述借款企業無實際經營，無借款償還能力，仍然簽字通過上述企業的借款擔保申請，造成隆金寶平臺投資人巨額損失。

2、結果：不起訴

3、不起訴依據：第175條第4款

4、律師辯護要點：事實不清、證據不足（END）

（感謝實習生韓芳為本文研究提供幫助）

閱讀更多：

刑事專業律師談債權轉讓、以物抵債對減輕非法集資犯罪刑責的影響

北京刑事律師：從法院判決看數字貨幣、虛擬貨幣交易刑事辯護

辯護律師：集資詐騙犯罪財務總監、行政人力和技術總監的辯護方案

北京刑事律師：P2P平臺非法集資案律師如何無罪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