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兆慶是黑龍江省寧安市人,生于1935年,1948年參加我軍第一支坦克部隊——東北民主聯軍坦克大隊,是新中國第一代坦克手,當年他只有13歲。曾參加過遼沈戰役、平津戰役和抗美援朝戰爭。參加過北京和平解放入城式、毛主席進北京的西苑閱兵、開國大典,與國慶閱兵有四次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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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者喬兆慶)
(講述者:喬兆慶 文/陳達) 1945年我才10歲,家住寧安縣北大壕邊。8月9日那天清晨5點左右,三九哥哥照例打開“四燈”小收音機(收音機功率小,聽聞受限,只能收聽到偽滿電臺的廣播)聽“新京中央放送局”的“放送”。突然從收音機中傳出:“日本關東軍司令部發表,日本關東軍司令部發表……蘇軍不法越境,蘇軍不法越境”的消息。眼見居住在寧安城里的日本人如蒼蠅一般亂作一團,老百姓私下紛紛議論這是蘇聯紅軍向東北進攻了……
據史料記載:8月8日,蘇聯政府對日宣戰,百萬蘇軍進入東北境內,向日本關東軍發起進攻,在東北抗聯的配合下,迅速擊潰日軍防線,占領東北的主要城市和交通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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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紅軍向中國東北挺進)
1945年8月13日中午,我坐在家里的土炕上透過窗戶正看風景,眼瞅著從牡丹江方向飛來一群白色的小飛機,它們飛臨寧安上空后,便分成若干小的機群開始盤旋……
我趕緊爬到窗戶邊把頭探出窗外,很想看看飛機上是什么樣子。母親怕我發生危險,就在身后喊我說:“小活祖宗,你趕緊給我下來,可別往飛機上看啊,人的眼睛放亮光,飛機上發現亮光該掃射了!”
聽了母親的話,我有點害怕忙走到炕沿邊,剛想往地上蹦的一瞬間,突然聽到一聲撼天動地的巨響,至今也不知道當時我是蹦到地上的還是被震到地上的。炸彈的響聲特別大,把窗戶紙全都震破,房梁上的塵土蓋了我一身。
為躲空襲,母親拉著全家人匆忙跑出寧安城的北小門,找棵遮陰的大榆樹下休息。樹底下還有許多逃難的人家,有個老太太念叨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保佑老少平安。老毛子這是出兵了,日本鬼子要倒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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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軍飛機)
一旦人身安全的有了保障,我天不怕地不怕地閑心又來了,穿出人群跑到空地上往寧安城里看,十幾架轟炸機在寧安火車站周圍輪番轟炸,車站附近的飛機場、彈藥庫、油料庫、物資庫等重要軍事設施都遭到了空襲,一團團火球沖向天空,城里升騰起幾十處十幾米粗的大煙柱子,上連天下接地的,因為沒有風,一動不動地直立著久久不散……
大批的人流從寧安城蜂擁而出,四處逃難。
轟炸結束后,我好奇地跑到火車站附近,想看瞧瞧炮彈都炸了哪些地方。火車站隨處可以見戰爭的創傷,站舍有幾處建筑物被機關炮掃射得到處都是彈孔,站臺前后及鐵道中間有幾處彈坑,其中一處直徑有五六米寬,深達七米多。站內停著的兩臺蒸汽機車被機關槍掃射得千洞百孔像蝸牛斜臥鋼軌下,電桿上通訊線像垂柳一樣斷垂到地。地上到處是東躺西歪的死尸,大多是中國人,據說這些死難的中國人是日本抓來的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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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軍的空襲)
看完了車站,我又跑到城里去看。剛走到半路,從牡丹江方向又飛來了一架飛機,還從機尾扔出一個東西。有人喊:“快跑啊,飛機又扔炸彈了!”大街上的人們忙拼命四處逃散。可是扔下來的東西卻在半空中散了花,飛飛揚揚地往下飄落。等落到地面上一看全是一些帶字的五色紙,我揀起一張彩紙帶回家給哥哥看。三九哥哥說:“上面寫的是兩件事:一是讓中國人別穿黃衣服,飛機上看見穿黃衣服的人就會當成日本人進行掃射或轟炸;二是如果有事需要和飛機上聯絡,要高舉紅旗,沒有紅旗紅布也可以。這老毛子比日本子有良心,怕飛機誤炸老百姓,通知咱們多加小心。”
1945年8月15日拂曉,寧安城日本兵營的騎兵在大街上急速地來回奔跑,從牡丹江方向來的開拓團馬車一輛接一輛撤退,在寧安城開妓院、料理館、酒保等日本人也隨著隊伍離開,緊跟著是日本兵的大部隊匆匆撤離……
早晨五點鐘,收音機里傳出了:“各位聽眾,本臺今天中午12點,有重要新聞放送,歡迎收聽!”
在那苦難的年代,電匣子還不是普及的家電產品,我家的那臺四真空管的中波收音機是父親留下來的。還沒等到中午,我家小屋里已經擠滿“廣大聽眾”。
中午收音機的報時鐘聲響過后,小屋鴉雀無聲,收音機播放完悲哀的《君之代》日本國歌樂曲之后,傳出了:“……天皇裕仁以廣播《停戰詔書》的形式,宣布日本無條件投降……”陣近似哭泣的播音剛完畢,小屋里像炸了鍋一樣,“日本投降了,我們勝利了!中國人不當亡國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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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父親去世后,不僅全家沒了主心骨,而且同時也失去了生活的重要經濟來源。帶著五個子女一直過著節衣縮食過日子的母親,“八一五”這天她一反常態,宰了還產蛋的母雞,又拉著我和三九哥哥一起上了街里的市場,換來一些精肉和梗米,買了條新鮮的活魚回家,蔬菜則是自家院子產的,母親傾其所能擺出一席家宴,雖無山珍海味,卻遠比以前的年飯豐盛。
東北十四年的亡國奴生活結束了,大街上張燈結彩,人們發自內心的喜悅溢于言表。整個大街沸騰了,東邊舞起長龍、西邊耍著獅子,南邊擺著旱船,北邊又扭起了秧歌。幾百人的大秧歌隊,踩著歡慶的鼓點、聽著高亢的嗩吶,開心的越扭越歡。“國高”的西洋大樂隊高奏勝利的樂曲,整齊劃一地帶領游行隊伍前進。城關國民小學的鼓號隊不停地敲著鼓點兒,一陣又一陣的號聲響亮。我提著飛機燈在游行隊伍里一路高呼口號,“鬼子完蛋了!”“滿洲國倒臺了!”“中國自由萬歲!”……
慶祝光復的口號聲、鞭炮聲和鑼鼓聲交織在一起,回蕩在寧安縣城的夜空,久久不能散去。
光復之后,人民的生活還是很困難,因國民黨接收大員、中央胡子把寧安城弄得烏煙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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