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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魏水華
頭圖 | pixabay
拿破侖說:“生蠔是我征服女人和敵人的佳品。”
這話常常被后人解讀為生蠔的壯陽功能。但一個明顯的邏輯悖論是,拿破侖一生都盡力維護他鐵血硬漢、民族英雄的人設,又怎會承認自己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展現(xiàn)男性功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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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靠譜的解釋是,法國人活吞生蠔的吃法,讓波拿巴大帝在剎那間產(chǎn)生了睥睨天下的豪情:在一眾精細講究,儀式繁復的法餐中,生蠔可能是唯一讓人感受到原始粗獷美的食物。
在沒有任何烹飪技巧的加持下,生吃蠔的體驗,與蠔的品質(zhì)直接相關。雖然生吃生蠔的始作俑者是法國人,但法國確實不是唯一的優(yōu)質(zhì)生蠔產(chǎn)區(qū),也不是生吃蠔最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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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壹
生蠔,和牡蠣、海蠣子、蠣黃、青蚵、牡蛤、蠣蛤、蚵仔,都是同一種東西:oysters。它們是牡蠣目、牡蠣總科、雙殼綱軟體動物的統(tǒng)稱。
這些軟體動物熟制后大多能吃,但直接能生吃的只有二十幾種。在“生蠔”這個稱呼的原產(chǎn)地珠三角地區(qū),能生吃的才配叫“生蠔”,烤熟煮熟的只能稱為“蠔”,而曬干的則稱為“蠔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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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廣東人食不厭精的體現(xiàn),也是廣州作為明清時期中國“一口通商”口岸,最早開放并深受西方生食習俗影響的例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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蠔是雌雄同體的,溫暖的水體環(huán)境下,微生物和海藻豐富,生蠔通常會變成雌性,集中進食和繁殖。水溫降低后,蠔的生長速度放緩,又會變成雄性。
這種性別更改不僅意味著器官的改變,更代表著肉質(zhì)的變化——其實和人類的第二性征一樣,雌性生蠔肉質(zhì)軟肥,雄性肉質(zhì)則爽脆有嚼頭。而且雄蠔生長緩慢,個頭更大,風味物質(zhì)也更容易在體內(nèi)累積,這些,都是促成生蠔品質(zhì)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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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蠣生活史示意圖 | Tampa Bay Times
受到北大西洋暖流和干熱的地中海氣候影響,法國的大部分海域常年溫度較高。這就決定了包括吉娜朵、貝隆在內(nèi)的法國蠔,大多缺乏爽脆的風味,偏向軟嫩滑腴的口感。所以,法國人常常形容自家的蠔是“大海里的牛奶”。
但對很多人來說,爽脆的雄蠔,口感一定勝過軟嫩的雌蠔:中國沿海地區(qū)有句諺語“冷水蠣子熱水蛤”,意思是天氣冷、海水水溫較低的時候,牡蠣,也就是生蠔會特別好吃;天熱了,海水水溫高了,就要改吃蛤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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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文化里,單詞里沒有R的月份不能吃生蠔。簡言之,夏季五到八月,生蠔不好吃。
所以,雖然法國是最有歷史的生蠔產(chǎn)區(qū),但法國蠔卻并不貼近多數(shù)人喜愛的口感——與名聲在外法國葡萄酒、法國松露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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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貳
冷水蠔一定比暖水蠔好吃?怕也未必。
吃遍國內(nèi)生蠔的人大多會覺得,出產(chǎn)在中國北部,遼寧山東地區(qū)的“海蠣”,不如廣東蠔來的濃郁鮮美。
這就涉及到影響生蠔味道的另一個因素:海水鹽度。
和其他貝類動物一樣,生蠔為了對抗海水的鹽分,必須在體內(nèi)積累足夠的氨基酸才能得以生存。而這些氨基酸中最主要的便是鮮味物質(zhì)的來源,所以不同海域的生蠔鮮味濃淡才會有所不同。一般來講,海水越咸,生蠔就越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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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度與溫度其實互為生蠔味道的悖論:溫度高的亞熱帶地區(qū),蒸發(fā)量大,海水自然偏咸;而寒溫帶地區(qū),蒸發(fā)量小,海水鹽度則較低。比如日本熊本蠔,這種生活在高緯度地區(qū)的生蠔,雖然有著爽脆的質(zhì)地,但因為海域鹽度低,味道也淡。日本人的美食觀尊崇清新本味,熊本蠔符合他們的審美;西方老饕們多數(shù)則依照由淡到濃的規(guī)矩,將熊本蠔作為學吃生蠔的入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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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也正是法國南部、葡萄牙、意大利、墨西哥灣等溫暖地區(qū),依然能夠出產(chǎn)高品質(zhì)生蠔的原因:因為海水咸。
只有在咸度足夠高的海域里,微生物、藻類、礦物質(zhì)才能為生蠔所積累,發(fā)揮它們“調(diào)味劑”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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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chǎn)自美國北卡羅萊納州的綠色牡蠣,綠色來自硅藻/N. SEA. OYSTER COMPANY
比如吉娜朵生蠔的多層次風味,就是得益于“搬家”多個蠔場——其養(yǎng)殖核心思路是,蠔仔時期豢養(yǎng)在緯度較高、水溫較冷的海域,慢慢積累自體氨基酸;越成年,就越往低緯度高水溫的海域移動,促其快速吸收海水里的風味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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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llardeau公司在法國注冊的中文名字就是“吉娜朵”,而“吉拉多”是一家中國經(jīng)銷商瞞著Gillardeau公司搶先注冊的中文翻譯“吉拉多”。算是山寨。
No.3 叁
南半球生蠔產(chǎn)區(qū),也許是全球最具性價比的生蠔產(chǎn)地。
南半球海域面積遠遠大于陸地面積,大陸淡水河流的匯入較少;再加上巨大的南極冰蓋吸納了相當數(shù)量的淡水。所以即便是南半球較為寒冷的高緯度地區(qū),海水依然能保證咸度。
這讓生蠔的味道、質(zhì)地、體格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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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東海岸的悉尼巖蠔,以及新西蘭南島的布拉夫蠔是其中佼佼者:前者個大而濃烈,后者個小而甜美。
悉尼巖蠔滋味咸鮮,比普通燒烤后水分濃縮的蠔更加濃郁,嚼起來,就像是天然加了一小塊含鹽黃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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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夫蠔則明顯能吃出廣東人烹飪海鮮追求的那種“甜”,這種生活在新西蘭最南端的蠔,帶著南極大陸的冰冷爽口,如果能搭上一支冰鎮(zhèn)過的甜白葡萄酒,那么它給人食道里帶來的清涼感受,遠遠超過薄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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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評判生吃生蠔有一套完整的體系。大師們品蠔,能與品鑒葡萄酒一樣,分辨奶油味、堅果味、礦物味、蜜瓜味、黃瓜味。
但事實上,吃生蠔是一種極其個人與主觀的飲食習慣,學別人說可以吃到奶油味、堅果味、蜜瓜味那又如何,為什么不干脆去吃奶油、堅果與蜜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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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莫泊桑在《我的叔叔于勒》中描述的那樣:“一個衣服襤褸的年老水手拿小刀一下撬開牡蠣,遞給兩位先生,再由他們遞給兩位太太。她們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著牡蠣,頭稍向前伸,免得弄臟長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動,就把汁水吸進去,蠣殼扔到海里。”
最好的方法是不斷的品嘗和比較,不要用餐廳送上的柑橘醬油、紅酒醋、洋蔥汁,甚至連檸檬最好也不要,堅持生吃:開一個蠔,頭部四十五度角仰起,讓那一汪肥腴多汁的蠔肉經(jīng)由地心引力落入喉嚨,細細咀嚼生蠔的原味,并記住適合自己舌頭的,最好的那只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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