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跑不了，但是大河南透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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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全球最大工廠，富士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作為宇宙最大省，河南總是引人關注。現在，河南的富士康深陷生產與抗疫的困境中，一些人在喊“富士康滾出去”，同時也有人一些人在呼吁“別讓富士康跑了”……

作為一個一直高效、有序運轉的全球化機器來說，富士康卻遭遇了從未有過的混亂無序。最開始員工大規模逃離，走路返鄉；過了幾天又要大規模招人，不但動員到村，現在連退伍兵都不放過了。

作為預備役，退伍兵是在真正緊急狀態下才征用的，但現在河南無奈地用上這一招。沒辦法，富士康對鄭州，對整個河南來說，太重要了。

這張圖很多人都見過了，在十強出口企業中，富士康系占了3席，鄭州富士康、深圳富士康、成都富士康分別位居第1、第4和第5。

富士康給河南帶來的不僅是就業，還有外匯，2019年，鄭州富士康以316億美元的出口總額，位居全國之首，是當年我國最大的外貿出口企業。

更重要的是，富士康帶來的產業鏈，托起了這個農業大省的制造業，是關系這個農業大省能否成功轉型升級的關鍵。

為了保住產能，為了保住就業與制造業，河南的確拼了。但是我們看到，作為勞動力豐富的宇宙第一大省，河南為富士康招工卻顯得如此吃力。首先是全省各村動員，但效果不彰，結果基層的村干部被“拉壯丁”上了生產線。即便如此，也不能滿足富士康的用工需求，最后竟然動員預備役的復員軍人。同時，富士康也給出現金補貼，吸引已經離職的富士康老員工回到生產線。

看來，人口大省的勞動力也并不是那么充裕，或者說，河南要發展制造業的話，對青壯勞動力的吸引力非常有限，動員能力也不突出。在使用勞動力上，河南已經透支了。

各式補貼引新老員工入職 圖源：大公文匯

其實，河南的狀況是全國的一個縮影，反映的是中國人口紅利時代正在遠去。對于享受中國人口紅利而成長起來的富士康來說，除了面臨勞動力緊張的問題之外，現在還面臨一個后現代社會的工廠管理難題?，F在的青年人很多人寧愿送外賣，甚至躺平，也不愿上呆板、乏味、缺少自由的生產線。也就是說，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狂飆猛進，已經讓中國年輕人進入一個后現代的文化、生活氛圍中，但是富士康的生產管理仍舊是前現代式的福特模式。

來鄭州之前，富士康在深圳建有全球最大規模的工廠，但2010年媒體報道了深圳富士康員工一系列跳樓自殺及重傷的事件。流水線生產+封閉式管理，這是富士康賴以成功的生產模式，但也對員工精神健康造成負面影響。

雖然富士康把大部分生產基地從深圳轉移到鄭州及其他城市，但是富士康的生產管理模式并沒有發生較大變化。富士康同時引進了多條先進的自動化生產線，但是一些電子裝配程序中還是需要大量年輕工人。

鄭州富士康科技工業園是富士康在中國的45家工廠之一

近年來，為應對中國勞動力成本的上升，并分散風險，富士康開始向印度、越南轉移部分產能。11月11日的消息稱,富士康計劃對印度工廠的生產業務進行調整，在未來兩年內將該廠員工人數增加3倍。

但無論是越南還是印度，在產業鏈、基礎設施上不能與中國相比。中國發達的交通運輸網絡，使富士康這些企業所生產的零部件在24小時之內便可到達工廠。印度雖然一直在大力發展公路、鐵路等基礎設施建設，但至今沒有一條營運的高鐵線路，而中國高鐵運營里程突破4萬公里，截至2021年底，已通達93%的50萬人口以上城市。

在供應鏈上，印度、越南還是要仰賴中國。富士康在印度的金奈工廠，生產iPhone所需的零組件大多來自廣東。供應鏈拉長之后，存貨和運營成本都會增加，經營風險自然也隨之增加。

印度的富士康工廠

蘋果公司需要富士康這種高速有效的運營體系。作為終端消費品提供者，蘋果可能在最后一刻還會更改產品的屏幕設計，其代工廠也需要有這樣的生產應變能力，可以根據蘋果的需要，把變新屏幕面板在當天午夜運達中國的工廠，12小時后，一塊塊新屏幕就可以裝嵌到手機上。

因此，當產業鏈形成聚集之后，企業的運輸成本、原材料采購成本會極大降低，這也就決定了中國難以被替代。

另一方面，從勞動用工制度來說，越南、印度也不能像十幾年前的中國那樣，可以大范圍的加班加點、趕工生產。越南、印度的用工制度嚴厲，同時委托方也在勞工福利方面提出要求，富士康難以在印度、越南復刻中國的模式。事實上，如前所述，隨著新一代年輕人觀念的變化，富士康在中國的生產管理模式也面臨極大的挑戰，也到了難以為繼的時候了。

因此，富士康在鄭州的超級工廠，在世界經濟史上極可能是后無來者，在全球化歷史上留下的輝煌，也隨著這次疫情的沖擊而落幕。

鄭州富士康首批新員工入駐新公寓 圖源：大河網

2011年，也就是富士康從深圳向鄭州等地轉移的時候，富士康的員工總數超過100萬。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個百萬數量員工的工業企業，在工業流水線登峰造極。流水線的鼻祖亨利·福特曾說：沒有人能管理100萬人。郭臺銘也吐槽：“想到每天要管理一百萬人就頭痛”。

但即便如此，富士康還是精細化生產做到極致，反應速度、效率，都不亞于小企業，成為蘋果這些消費電子廠商青睞的代工廠家。

然而，這次疫情暴露出的風險，應該使富士康認識到，這種龐大規模的生產模式雖有效率，但是也存在風險，因此富士康未來不僅生產要分散，以保證供應鏈安全，而且還要考慮生產運營模式的改變，以適應后現代工業化的需要。

此外，富士康一直以來有中國制造業技術工人“黃埔軍?！钡拿?，但是很多技術工人都是干到三十多歲就回老家，技術經驗沒有沉淀，這對于中國制造業來說是一大損失。這種模式與日德技術工人的成長體系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河南要拯救的不是富士康這個工廠，而是要趁富士康還保有相當生產能力的時候，完善自己的產業體系和生產管理模式，培養一批新時代的技術產業工人。

在富士康這種全球化下超大規模制造模式即將成為絕響，我們必須保住產業鏈和制造業的基礎，才能實現產業結構的升級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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