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故事：僧人再來

李太白（李白）被稱為“謫仙人”，東坡（蘇東坡）是五祖戒禪師轉世，這些說法定然不是毫無根據地言論。

蘇州昭文縣有個叫金薌（xiāng）谷的人，老而無子，便到浙江西湖靈隱寺游玩，默默向釋迦摩尼佛、藥師佛、阿彌陀佛祝告，祈求子嗣。

禱告之后，他便與寺院長老（出家三十年以上或三十年，在佛教界擁有很高的名望）在殿廊中散步閑談，碰巧眾僧人正舉行向佛祖獻香的儀式。

一跛腳僧人回過頭來看著金薌谷發笑，金薌谷不明白那僧人為何對自己笑，只是見長老點了點頭，金薌谷心想或許是自己會錯了意，那僧人應該是給長老示意才對，故而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金薌谷回家后沒多久，小妾就有了身孕，金薌谷高興得合不攏嘴，遂在院中焚香祭祀，拜謝天地、佛祖。

而后對小妾可謂是百般呵護，面面俱到，事事周全，就害怕出現任何閃失，影響到胎兒。

一夜，小妾夢見一僧人直直進入寢室，還未看清僧人的模樣，僧人就不見了。醒來后便把這個夢告訴了金薌谷，二人都覺得這個夢很是奇異，就是不知夢為何意？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嬰孩呱呱墜地，小妾產下一大胖小子。金薌谷驚喜欲狂，一時不知所措，小跑到祠堂上香，告知祖先金家后繼有人了。

過了一年，金薌谷又來到杭州靈隱寺，長老看見他，面帶笑容祝賀說：“公子可還安好。”

金薌谷很是詫異，問長老是如何預先知道此事的？

長老領金薌谷去了廚房，指著一龕說：“這里面就是當時看著你笑的那個僧人，他是寺院掌理炊事的。他圓寂時叮囑不要將他的尸身火化，還說有一天他會回來，所以就將他的尸身放在龕內，留在了這里。”

隨后長老在龕上寫了一聯語：“此去有緣憑夙慧，歸來好認舊菩提。”金薌谷很是震驚，遂出資以磚石砌壘井壁，把這個龕完整地圍了起來。

金薌谷回到家中，把長老說的話告訴了家人，其家人吃驚地念叨“小和尚”。

待兒子年齡稍大點，金薌谷便為他取名為葆。金家人發現金葆只吃素食，若強行以葷肉喂之，他便立馬嘔吐。如此數次以后，其家人感到無奈至極，只好任之由之。

所幸金葆讀書聰慧過人，四書五經，經史子集等，不僅爛熟于心，融會貫通，更是能領悟其中的深意，往往不同于他人的見解。

后來，金薌谷因衰老，壽盡而死，金葆侍奉母親，孝莫辭勞。十五歲那年，他便正式成為了孔門弟子，十六歲鄉試中舉，接連及第進士。因博聞強識，精通佛經，后任內閣中書。

聽聞京城慈仁寺有大德高僧，能解說無上《妙法》等諸多經典。金葆就前往拜訪請教，哪知這僧人傲慢無禮。

金葆豎起一指，懸著聲調說：“天地之間知道有我嗎？”僧人見狀大驚，恭敬延請金葆見方丈。

并當著方丈的面與金葆言說一真二諦、三摩四大、五蘊六欲、七心八垢、九根十行，金葆皆對答如流、侃侃而談，沒有他不知道的。

僧人慚愧說：“你能有此深刻的領悟和見解，看來并非是對佛學未入門啊！”

過了幾年，金葆出任荊州太守，心境清靜，自我舒適而無所欲求，當地人對他歌頌贊揚，傳為佳話。

金葆曾說：“圣賢的身、口作用，主靜派以直指本體為大要，故為上達之工夫；

而主敬派則絕無體證、本體之意味，而是將之作為“地位高者事”推至將來，所以主敬派只是“閑邪存誠”之下學工夫；

道釋兩家，又怎會除此之外呢？中庸的不偏不倚不極端，豈是淺薄者能指出錯誤的，為何眾說紛紜而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

所以，當今的僧人，過去是佛家的罪人；當今的道士，過去是道家的罪人；今日的秀才，過去是孔門的罪人。”

一日附近某村口站著一泥像，有人說是荊州城外古寺里出來的，村民都感到驚奇詫異，泥像能行走到此，莫不是神像顯靈？故以香花祭祀，繼而日益興旺。

金葆聽說后，乘馬車前往查看，說：“這是泥是土，何來圣靈？趕緊損毀掩埋。”隨從聽命照辦。

到了晚上，有一青衣來拜謝說：“我是山鬼，久受孽報。承蒙您打脫一切障礙，如同聽到大乘無生法門。”說完，便行禮而去。

過了三年，金母去世，金葆告假歸家為母親操辦葬禮，后在母親墓旁搭建了一茅舍，待守喪期滿才肯脫去孝服，為此他連官也不做了。

一天，有個僧人自稱從杭州來，守門的仆人見了僧人便大聲斥責。僧人也不生氣，留下一柄扇子讓仆人交給主人，就面帶微笑離開。

仆人將扇子轉交給主人，金葆看了一眼，說：“長老命我回去了。”

金葆的夫人李氏，原是世家之女，聽他說要去杭州當和尚，鎮定從容地對金葆說：“妾身聽聞達者明理而通變，愚人守暗而抱拙，不懂變革；

人生在世上，不過忠孝節義為最重。你若去了杭州，置先人之墓廬而不顧，此為孝嗎？

現今太平，你沒有考慮宣揚美好以附和盛世，而是逃避俗世，去做形如枯槁的僧人，此為忠嗎？

況且你為民間世人所推重，后生敬重你，皆以你為楷模，欲向你求知問學。正依賴長者主持，帶領在鄉任教的先生作育人材，以此恩惠福澤萬代，以德品學識培養后生晚輩。

妾身希望夫君不要出家，用一身學識教化育人，為國家民族的教育事業做出貢獻。”

金葆悵然失意，自己也深深地認為妻子言之有理。他告訴妻子自己要去杭州一趟，以了結前因，而后返程歸家，不會再有避世為僧的念頭了。

金葆來到杭州靈隱寺，詢問長老在否？，寺里的僧人說：“三個月前，長老持杖離去，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金葆打開存放自己前世肉身的龕，尸身面目就跟活人一樣，臉色紅潤，滿面光彩。隨后與寺院僧人交代，要將尸身火化。

火化當天，四面八方都能聞到殊妙的香氣，五彩祥瑞之光照耀著天空，甚是奇異。

后將骸骨封葬在靈隱寺后山，金葆在石塔上題“再來人”三個字。

金葆回家后，修身立行，教書育人、誨人不倦，他的兩個兒子皆及第進士。并拜入程朱學派門下。

金葆著《潛修錄》十卷，文章清詞妙句、語言精美純粹，可謂珍奇寶貴也。

選自《小豆棚》聲明：本事故事內容皆為虛構，文學創作旨在豐富讀者業余生活，切勿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