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與《金瓶梅》對讀之二迎兒

首先聲明，本文所引用的《水滸傳》為1954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三卷本《水滸全傳》；《金瓶梅》為出自里仁書局2018年修訂出版的三卷本《金瓶梅詞話》。

《水滸傳》中的迎兒，其身份是潘巧云的丫鬟，在小說的第四十五回“楊雄醉罵潘巧云 石秀智殺裴如海”第一次出場。是潘巧云和和尚裴如海偷情的重要的知情人。潘巧云和裴如海每次偷情，瞞得了別人，瞞不了這個丫鬟迎兒。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丫鬟迎兒還充當了潘巧云和裴如海偷情的幫兇。潘巧云也不把迎兒當作外人，把她和裴如海偷情的事都對迎兒說了。

每次這二人偷情，潘巧云都要讓迎兒拿張香桌（上香的桌子）放在外面，作為一個信號。當然，這其中可能也有迎兒不得已而為之的苦衷。所以，《水滸傳》的作者引用古語說“人家女使，謂之奴才”，又說“因此人家婦人女使，可用而不可多”。

甚至還來了個“有詩為證”：

送暖偷寒起禍胎，壞家端的是奴才。

請看當日紅娘事，卻把鶯鶯哄得來。

作者對丫鬟迎兒在潘巧云和裴如海偷情事件中所起的惡劣作用，發(fā)了些夸大其詞的議論，我認為這是有失公允的。

當然，潘巧云和裴如海偷情這件事，畢竟紙包不住火，俗話說得好“自古奸情出人命”。最后潘巧云被老公楊雄和石秀設計騙上翠屏山，逼問出實情后，潘巧云被楊雄一刀從心窩里直割到小肚子上，取出心肝五臟，掛在松樹上。

而對于幫兇丫鬟迎兒的處理，石秀的建議是：“哥哥，這個小賤人留她做甚么，一發(fā)斬草除根。”楊雄便覺石秀說的言之有理，手起刀落，將丫鬟迎兒一刀砍為兩段。

無獨有偶，《金瓶梅》里面也有一個迎兒，只不過作者蘭陵笑笑生，來了個乾坤大挪移的移花接木，將《水滸傳》中的丫鬟迎兒，搖身一變，變成了武大郎的女兒，武松的侄女。

在《金瓶梅詞話》當中，迎兒的出場比較早，下場卻比較晚，可以說比書中的第一主角西門慶的“在線”時間都長。《金瓶梅》中的迎兒在小說的第一回“景陽岡武松打虎 潘金蓮嫌夫賣風月”就出場了。在小說中迎兒的人設是武大郎的女兒。書中交代“武大終日挑擔子出去街上，賣炊餅度日。不幸把渾家（即老婆）故了，丟下個女孩兒，年方十二歲，名喚迎兒。”

也就是說，在《金瓶梅》里，作者對《水滸傳》中武大郎的人設做了些調整，在潘金蓮之前他是有過一個老婆的 ，而且還留下了一個年方十二歲的女兒迎兒。

武大郎在鄆哥兒的幫助下，捉奸不成，反被被西門慶踢成重傷后，懾于潘金蓮的淫威，“小賤人（指迎兒）！你不對我說，與了他（指武大郎）吃，都在你身上！”甚至連口水都不敢拿來武大郎吃。由這個細節(jié)，作者傳遞出的信息就是，這個迎兒的主要性格特征是：膽小怕事，懦弱可憐。

在《金瓶梅》小說的第八回“潘金蓮永夜盼西門慶 燒夫靈和尚聽淫聲”中，作者還寫到了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這也是潘金蓮第一次露出她崢嶸的一面。

事情的起因是，那段時間西門慶正忙著迎娶孟玉樓，根本無暇顧及潘金蓮，已經(jīng)有好多天沒來找潘金蓮廝會了。潘金蓮肚子里憋著一股氣，無處發(fā)作。迎兒倍加小心地伺候著這位后媽，生怕得罪了潘金蓮。這一天，潘金蓮做了一扇籠三十個角兒（此處指蒸餃），硬說被迎兒偷吃了一個，迎兒吃打不過，因為潘金蓮在迎兒的臉上，用她的指甲生生地抓出了兩道血口子。最后迎兒只得屈打成招，說是自己餓的慌，偷吃了一個。

等到迎兒再次出場，是在小說的第八十七回“王婆子貪財受報 武都頭殺嫂祭兄”，此時已經(jīng)到了《金瓶梅》這部大書的尾聲了，西門慶已經(jīng)縱欲而亡，潘金蓮也被大娘吳月娘趕出來，讓王婆領回家發(fā)賣。武松也因為太子立為東宮，皇帝大赦天下，回到了清河縣。

這時的迎兒已經(jīng)是一個十九歲的大姑娘了，這些年來多虧了鄰居姚二郎對她照顧有加，才使得她不至于在武松發(fā)配孟州牢城營之后，無家可歸。

武松設計殺嫂祭兄，當迎兒對他說：“叔叔，我也害怕！“時，這位打虎英雄武二郎卻說出了一句讓我們大跌眼鏡的話：”孩兒，我顧不得你了！“棄自己這個在人世間唯一的親人于不顧，投十字坡菜園子張青孫二娘夫婦去了，后來又做了頭陀，上了梁上。

關于這個可憐的迎兒最后的歸宿，作者蘭陵笑笑生還不忘了交代一句：還是那個姚二郎將迎兒從縣里面領出來，給她找了個人家，”嫁與人為妻小去了。“總算是有了一個差強人意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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