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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他人人稱贊。唯獨不愛她我重來一世,我決心成全,他卻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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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

      1984年,谷城深秋。

      凌晨兩點。

      “吱呀”

      門栓滑動聲響起,老式木門被緩緩?fù)崎_。

      身穿西裝式藏藍色純滌綸乘警制服的霍逢安走了進來。

      “今天這么晚,火車晚點了嗎?”

      寧微從沙發(fā)上起身,接過他脫下的外套。

      “列車出了故障,耽擱了會兒。”霍逢安聲音很輕,臉上寫著疲憊。

      舒展制服的寧微瞧見胸前鐵路徽章上掉落的長發(fā),手頓了頓。

      是那個女人的。

      霍逢安有個白月光,叫姜玫,娶自己只是因為虧欠。

      他欠自己一條命。

      三年前,火車行進途中突然遭遇山火,是她不顧危險從車廂中背出墊后的霍逢安。

      為此她吸入大量毒煙,染上了肺炎。

      霍逢安為了報答自己,也為了能從失戀中走出來,他娶了自己。

      這件事,寧微上輩子就知道。

      裝傻充愣了一輩子,這輩子她想攤開跟他說的。

      是以,一個星期前,她重生在和霍逢安結(jié)婚的第四年,也是他白月光姜玫回來的那天。

      話醞釀了一個星期,可要說出口的這刻,她卻沒了勇氣。

      還是,再等等吧。

      “要吃東西嗎?”寧微用力壓下心里的苦澀,故作平常地望著他。

      霍逢安摘下檐布制軟帽遞給寧微,聲音柔和,只是眉眼冷漠:“吃過了。”

      看著走進浴室的男人背影,寧微不經(jīng)攥緊了手中的衣服帽子。

      忽的,制服下擺口袋里露出一角白色痕跡。

      寧微下意識地將東西抽出來,卻被背面鮮紅的配色刺紅了眼。

      是霍逢安和姜玫的合照,新照的,油墨氣還沒散干凈。

      三年了,她再次在男人臉上看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什么列車出故障,是為了見姜玫吧……

      寧微僵硬地將照片塞進口袋,無言的澀味在心里壓抑開來。

      她從小就喜歡霍逢安,從還在上學(xué)開始,就喜歡他。

      日記本里,寫滿了他的名字,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嫁給他。

      真如愿嫁了他,骨子里的小心翼翼還是改不掉。

      浴室門打開,擦著頭發(fā)的霍逢安走了出來,瞧見寧微還坐在客廳里,輕蹙眉心。

      “怎么還不睡?”

      他語氣平淡,關(guān)心的話語里聽不出關(guān)心的語氣。

      揉捏著雙手的寧微抿唇,呼吸有些顫抖:“逢安,姜……”

      話還說完,就被男人打斷:“早點睡吧,我六點要出門。”

      “現(xiàn)在凌晨四點了,你沒休假嗎?”寧微錯愕地看向男人。

      “姜玫剛從南洋回來,沒地方住,我要去幫她找房子。”霍逢安的聲音不輕不淡。

      寧微聽的唇角一白。

      姜玫是霍逢安師父的女兒,三年前他師父去世,現(xiàn)在姜玫在這里舉目無親。

      “她不是有家嗎?粥粥一周沒見你了,一直吵著要見你。”寧微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咬緊顫抖的牙關(guān)。

      粥粥是他們的兒子,三歲了,可從出生到現(xiàn)在跟他相處的日子加起來不超過十個數(shù)。

      霍逢安掃了眼女人,蹙眉:“他一個男孩子,不用嬌慣。”

      “姜玫剛回來,什么都不懂,容易被騙。”

      姜玫二十多歲,能獨自下南洋的女人,有什么不懂?

      寧微臉色泛白,扯著嘴角。

      看來,兒子也拉不住你跟姜玫舊情復(fù)燃。

      也是,上一世霍逢安為了救姜玫,跟著脫軌的列車一起掉下懸崖,死無全尸。

      能為姜玫連命都不要的他,兒子在他心里能有多少份量。

      這一刻,寧微心里的委屈和不堪在瘋狂叫囂。

      兩輩子了,自己為什么還要委曲求全?

      寧微抬起酸澀的眸,叫住了他:“逢安,姜玫回來了,我要退位嗎?”

      眼睛瞬間變得通紅,她別過頭,用力地把想落下的眼淚憋回去。

      強忍的淚,哪有那么容易塞回去。

      哽咽聲在客廳響起,霍逢安擰著眉頭走近坐下,將寧微攬進懷里:“覺得委屈?可不是說好了,做互不干涉的夫妻?”

      話落,那只修長的手探進了寧微起伏的胸口。

      第2章

      霍逢安指尖冰涼,刺得寧微呼吸一僵:“不要!”

      這是碰過的姜玫的手,現(xiàn)在又來碰自己,她嫌臟……

      寧微的抗拒霍逢安盡收眼底。

      “別耍小性子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寧微心里揣著怒火,可想到孩子還在睡覺,她斂下聲線:“你明天還要早起,早點睡吧。”

      話音未落,霍逢安低頭吻過寧微,力道重得像是懲罰。

      “還有兩個小時,我瞇半小時就夠了。”

      渾話毫不收斂,寧微僵硬得呼吸發(fā)緊。

      寧微想要他一個明確表態(tài),可卻無法抗拒他的主動親昵。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天微微涼,男人餮足。

      穿衣的背影落下一句:“我今天不回來,別等我吃飯。”

      寧微望著他的背影,很想開口叫住他:你還沒看看兒子呢!

      可房門已經(jīng)砰地一聲,重重關(guān)上。

      太陽灑進客廳,寧微是被三歲的兒子叫醒的。

      “媽媽,爸爸呢?”

      兒子粥粥眼神炯炯望著她,眼里放光。

      她艱難翻過身抱起粥粥:“爸爸出門工作了,給你買小飛機,你不是最想要一架小飛機嗎?”

      粥粥的目光瞬間暗淡下來:“可是粥粥最想和爸爸騎大馬,別的小孩都有大馬騎,為什么粥粥沒有?”

      粥粥說著說著就哭了。

      寧微心疼得發(fā)緊,列車員南來北往,晝夜顛倒,他回來的時候孩子在睡覺,每逢合家團員的日子,他總是最忙的。

      粥粥今年三歲,跟霍逢安待在一起的日子卻不超過十天。

      想到日后年久日深的父愛缺席,寧微心仿佛在滴血。

      她眼睛紅了:“粥粥,若是媽媽帶你走,你愿意嗎?”

      粥粥止住哭泣:“爸爸一起嗎?”

      寧微怔了下,搖頭:“爸爸不跟我們走。”

      粥粥沒有思考,立馬脫口拒絕:“不要,粥粥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寧微的眼淚懸在眼眶,可是,你爸爸不想要我們啊……

      中午。

      寧微哄好兒子送去托兒所,頂著一身疲憊去火車站換班。

      她是售票員,小小的房間里立著一堆小格子,這就是她的工作場所。

      今天購票的乘客排了長長一隊,望不到頭。

      年過完了,南下的乘客一天比一天多。

      寧微熟練地從身后分好的小格子里拿出硬板票,用日期機打上日期,蓋上車次戳收錢,再遞給乘客:“去晉市的車票拿穩(wěn),這是找您的錢。”

      一忙起來手不能停,飯都沒時間吃。

      一直忙到下午,寧微還忙得昏天暗地的時候,來換班的同事戳了戳她。

      “小微,那不是你男人嗎?”

      寧微睜著疲憊的眼睛看過去,正是一身藏藍色純滌綸制服的霍逢安,他眉眼溫和,手上提著箱子。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身黃色蓬蓬裙,身披灰色大衣的長發(fā)女人。

      他把自己買花了一個月工資給他買的那件大衣披在了別的女人身上?

      苦澀從心底蔓延。

      似有所感,霍逢安也瞧見了自己。

      只一眼,他輕飄地移開視線,跟女人低語了兩句,兩人便轉(zhuǎn)身大踏步一起離開。

      正面相對,寧微瞳孔一縮,那女人正是從南洋回來的姜玫。

      旁邊的同事驚呼:“原來是姜玫啊!”

      寧微不自覺攥緊手心的票,他們都知道姜玫回來了。

      她回來干什么?

      “小微,你知不知道姜玫也要當(dāng)列車員了?”

      第3章

      “什么?她不是要南下經(jīng)商嗎?”寧微手一顫,手里的票差點給撕爛。

      上輩子姜玫南下廣州經(jīng)商并沒有當(dāng)過列車員啊……

      彼時,購票的乘客的不滿打斷寧微的思緒:“搞什么,票還賣不賣了?!”

      寧微回過神,連連道歉將手里的票遞給乘客。

      “不好意思,久等了。”

      乘客嘟嘟囔囔走了,寧微也起給換班的同事騰位置。

      同事一張嘴全是怨氣:“姜玫倒是幸運,攤上個打拐英雄爹,鐵飯碗丟了又撿,咱鐵路跟她廚房似的,說出就出,說進就進!”

      “都是人,她咋這么好命?”

      鋼戳重重地按在車票上,也如一記重錘砸在寧微心坎上。

      姜玫成了列車員,那她會和霍逢安一個車廂工作嗎?

      還沒細(xì)想,同事突然湊近小聲:“你可得把你家霍逢安看緊了,萬一她在那事上也后悔了呢?”

      寧微呼吸繁重起來,面上卻強裝鎮(zhèn)定:“不會的,我先接孩子去了。”

      話落,她拿上包轉(zhuǎn)身就走。

      霍逢安和姜玫當(dāng)年愛得高調(diào)熱烈,車段里的盡人皆知。

      別人都想得到的,她能想不到嗎?

      可想到了又能怎樣,她還沒做好準(zhǔn)備面對。

      托兒所。

      寧微趕到校門口時,老師卻告訴她:“粥粥已經(jīng)被他爸爸接走了。”

      霍逢安?他今天怎么突然會來接粥粥?

      寧微輕蹙眉,破天荒地,這是第一次。

      但眼見天黑得徹底,怕兒子找媽媽,她來不及多想道了句謝謝便往家里趕。

      剛走到家門口,寧微就聞到了撲鼻的肉香味,粥粥歡笑陣陣。

      這是從未有過的景象,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揣著一腦子的疑惑,她開門進屋,四目相對,卻是一怔。

      逗粥粥的人哪是霍逢安?

      明明是濃妝艷抹的姜玫!

      霍逢安竟然不告一聲將姜玫帶到家里來了?

      姜玫輕揚紅唇,她意味深長一笑:“你來啦?”

      話落,她儂語軟調(diào)通知廚房里的人:“逢安,微微回來了,可以吃飯了。”

      這語氣,仿佛她才是這個家女主人。

      寧微僵在原地,眸子晦暗不明,看著套著粉色圍裙的霍逢安從廚房里走出來。

      原來,霍逢安是會做飯的。

      上輩子,哪怕自己高燒不退都沒吃過他做的一口熱湯熱飯。

      她只以為他不會做,沒想到只是不想罷了。

      愛與不愛,原來在行動上就很明顯了。

      飯桌上。

      寧微看著一桌子的好菜下不去筷子,這都是她平時省吃儉用省出來的臘味,怕霍逢安在火車上吃不到好的,從牙縫里省下來給他打牙祭的。

      現(xiàn)在,霍逢安一股腦全做出來給了姜玫。

      想到這里,寧微瞬間沒了胃口。

      “微微,逢安手藝好,你多吃點。”姜玫笑著夾了筷子涼拌蕨菜放進寧微碗里。

      寧微還沒來得及拒絕,辛辣的氣味就躥進肺管子里,忍不住猛地咳嗽起來,她趕緊捂嘴別過頭。

      霍逢安眸光一頓,立刻將蕨菜從她碗里挑走:“她有肺炎不能吃辛辣生冷的東西。”

      這幕,讓寧微心里微微暖了一下。

      姜玫的眸子幾不可查地黯淡,放了筷子便鄭重道:“對不起呀,微微,我該感謝你才是,當(dāng)年辛虧你把逢安從車廂里救出來……”

      沒等她話說完,寧微啞著嗓子打斷:“逢安是我丈夫,我救他應(yīng)該的。”

      用不著你這個外人來道謝,余下沒出口的話她放在眼神里回應(yīng)她。

      姜玫眉心一緊,攥緊手,露出一抹別樣的笑容,像怒氣又像不甘。

      自己不能當(dāng)兩輩子的軟包子,寧微想著又忍不住咳了起來。

      “止不住就出去咳,你這樣我們沒辦法吃飯。”

      霍逢安筷子一擱,突然沒了好語氣。

      寧微臉色瞬間蒼白,看了眼乖乖扒飯的兒子,起身出了門。

      咳嗽終于止住了,她也沒了吃飯的心思。

      她站在陽臺沒進去,聽著霍姜兩人在屋里有說有笑,那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溫馨。

      不一會兒。

      “怎么不進去?是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嗎?”

      身后,姜玫的聲音突然響起。

      寧微猛然回頭,對上一張意味深長的笑顏。

      “這一次,我不會和逢安坐上K89次火車,我們要白頭偕老。”

      四目相對,姜玫眼里全是勢在必得。

      寧微駭然一驚,愕然反應(yīng):姜玫也重生了。

      第4章

      夜晚,寧微沉著眉擦著飯桌,剛跟姜玫的對話還言猶在耳。

      “我和逢安要白頭偕老。”

      她更加篤定,姜玫一定是重生了。

      送人回來霍逢安扔下一句:“我明天要上班了,五天后回來。”便進了臥室。

      寧微心不在焉,隨口一“嗯。”

      轉(zhuǎn)身洗抹布的功夫,客廳突然響起孩子劇烈的哭聲。

      她回頭一看,孩子坐在地上,一缸熱水從胸口灑到腳,還在冒熱氣。

      寧微扔下抹布,沖過去一把抱起兒子:“粥粥,怎么了,怎么了?”

      “燙,媽媽燙,我好痛!”粥粥痛得四腳亂動,脖子已經(jīng)通紅起了好幾個水泡。

      寧微心疼得眼淚奪眶而出,兒子出生這么久,她一直都是細(xì)心呵護的,還是第一次受這種傷。

      她一邊哭一邊哄,跑到廚房拿起醬油往手上一倒,直接就往孩子脖子上抹。

      聞聲出來的霍逢安看到這幕,厲聲喝她:“你有沒有常識啊,燙傷了應(yīng)該拿冷水沖!”

      說著就要搶過粥粥往浴室里去。

      寧微頓時崩潰:“你別碰我兒子!”

      他從來都是這樣,從來只會當(dāng)甩手掌柜,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地教訓(xùn)別人!

      大的哭,小的也哭,霍逢安徹底煩了指著粥粥就罵:“霍將云,別哭了,沒點男孩的樣子!”

      寧微捂住兒子的耳朵轉(zhuǎn)頭,凝眸看向霍逢安:“霍逢安,你沒資格教育他!”

      話落,她抱起粥粥奪門而出,直奔衛(wèi)生院。

      還好處理得及時,粥粥沒什么大礙。

      但寧微也被醫(yī)生警告燙傷后抹醬油這種土方雖然起到了一定的緩解作用,但可能引起感染和色素沉淀。

      再回到家,已經(jīng)是半夜。

      一片狼藉的屋子里空空蕩蕩,不見霍逢安的影子。

      他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臨時換班,明天不回來。

      抱在懷里的粥粥疼得一抽一抽,還拉著她的袖子問:“媽媽,爸爸呢?粥粥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寧微吸著鼻子,委屈苦澀。

      她很想對粥粥說:你爸爸都不關(guān)心你,你還心心念念著牽掛他!

      他根本不領(lǐng)情!

      但看著還冒著眼淚的兒子,寧微只能忍著無奈和怒氣,溫聲哄睡了兒子。

      霍逢安可以放任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半夜去衛(wèi)生院,不為所動!

      沒有感情的基礎(chǔ),沒有心的男人,她竟然忍受了這么多年。

      這樣的生活,她真的過夠了。

      寧微懸著淚,目光卻逐漸堅定,這個婚非離不可了!

      鐵路以后會改革,但售票員的職位不會消失,一個月工資也有25塊錢,在80年代,她一個人帶著粥粥足夠在谷城生存!

      寧微想好了,等霍逢安下次休假回來,就跟他提離婚。

      隔天,寧微還沒進售票間就被同事叫住:“微微,領(lǐng)導(dǎo)叫你趕緊去趟辦公室。”

      寧微放下晚飯盒就起了身。

      一進門,領(lǐng)導(dǎo)就瞇眼笑賀她:“逢安工作優(yōu)秀被提升為列車長,K89次列車就空出了列車員位置。”

      “你工作優(yōu)秀,安排你轉(zhuǎn)崗補位做K89次列車員,工資上漲十塊。”

      寧微愣了下:“轉(zhuǎn)崗?”

      她明明記得霍逢安是兩年后才升的列車長,怎么會……

      很快,她又坦然接受了這個意外驚喜,高十塊錢的工資對以后的生活只好不壞!

      謝過領(lǐng)導(dǎo),寧微剛出門就瞧見走廊處的一對熟悉背影,不肖細(xì)看,她就認(rèn)出來了。

      高大的霍逢安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柔弱的姜玫。

      寧微攥了攥手,這就是他說的換班?

      她咬咬牙跟了上去,聽見姜玫哽咽:“要是這個孩子生出來,他爸爸不要他怎么辦?”

      孩子?寧微如遭雷擊。

      下意識跟上走近,霍逢安輕輕拍著姜玫薄肩,溫柔安慰:“沒事,還有我,以后我就是他親爹。”

      第5章

      霍逢安要給姜玫肚子里的孩子當(dāng)親爹?!

      寧微怔在原地,眸子晦暗不明。

      他舍不得多給粥粥半分父愛,卻要把別人的孩子當(dāng)親生的!

      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寧微一寸一寸清醒。

      她不能再為霍逢安傷神,那就太不值得,然而微微邁開顫抖的腳出賣了她的難過。

      當(dāng)天晚上,寧微把粥粥送去了公婆家。

      經(jīng)過一周的上崗培訓(xùn),寧微正式成為K89次列車的列車員。

      上班那天,寧微見到消失了一個星期的霍逢安。

      他穿著嶄新的列車長制服,濃眉大眼,正嚴(yán)肅地安排任務(wù)。

      工作態(tài)度認(rèn)真的他,格外的俊朗。

      曾經(jīng),寧微次次都會為這副模樣的霍逢安著迷。

      而現(xiàn)在,她的熱情也在逐漸的消散……

      霍逢安抬眸盯了她一眼:“寧微剛來,和姜玫共同負(fù)責(zé)第8車廂。”

      話落,姜玫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挽住了她胳膊:“微微,太好了,以后我們就一起工作了!”

      想起姜玫之前的威脅話語,加上她又懷著孕,寧微不著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點頭轉(zhuǎn)身走向第8車廂。

      她一走,姜玫吸著鼻子走近霍逢安,難過開口:“微微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工作?”

      霍逢安輕皺英眉,瞥了眼寧微筆直的背影,冷聲道:“別理她。”

      聲音不大,寧微聽得很清楚。

      她腳步頓了半秒,疾步離開。

      五個小時后,列車行駛至巽城站。

      乘客陸續(xù)上車,火車?yán)^續(xù)緩緩向前。

      車廂里擠得人滿為患,各種嗆鼻味道混雜撲鼻,檢查車票的寧微猛地咳了好幾聲才緩過神。

      “微微,我有點兒不舒服,喘口氣再來。”姜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寧微皺眉轉(zhuǎn)頭,就看見一張蒼白的臉,她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

      她也是懷過孕的人,不至于和一個懷孕的女人計較。

      “車票檢查,請大家把身份證件拿出來!”

      寧微邊喊邊往車廂里走,車票檢查到一半,身后的車廂涌起一陣騷亂,乘客大喊:“有人綁架列車員啦!”

      隨之響起的是女人尖厲聲:“別,別殺我!”

      聲音很熟,是姜玫的。

      寧微手一頓,過去的記憶猛然浮現(xiàn)腦海。

      上輩子1984年10月9日,也就是今天!

      K89次列車行駛至巽城后,第9車廂發(fā)生一起團伙搶劫綁架案,綁架的是列車員,談判失敗被撕票,造成一死三傷。

      死的是列車長,傷的是乘客。

      行兇的人是個反社會分子,穿的普通,老實巴交地坐在第9車廂的最后一排角落,毫不起眼。

      而現(xiàn)在,K89次列車的列車長是霍逢安!

      寧微心里隱隱升起不安時,霍逢安嚴(yán)肅地從第7車廂疾步而來,在即將略過自己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拉住了霍逢安的手:“霍逢安,你別過去,那個人……”

      霍逢安心思全在姜玫身上,直接甩開了她的手:“你走開!”

      只說話的功夫,滿車廂乘客的驚呼聲,行兇的男人抄起正滴血的匕首直直沖向霍逢安:“你就是列車長?去死吧!”

      第6章

      匕首銀光閃過寧微的眼睛,刀尖直逼霍逢安。

      整車廂的乘客慌亂躲閃,驚恐叫喊:“快讓開!”

      霍逢安側(cè)身一躲,刀刺了個空,趁兇手撲空,他飛起一腳將人狠狠踩到地上,死死摁住那人的脖頸。

      火車上的乘警終于匆匆趕來,聯(lián)手將人制服。

      這場危機總算有驚無險解除。

      寧微脫力跌靠在硬座椅上,她目不轉(zhuǎn)睛看那兇手的模樣著裝,小眼睛,灰色衣服,分明就是上輩子報紙上說的殺人兇手沒錯。

      可這一世,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8號車廂?

      寧微沒想明白,9號車廂的走廊又響起了姜玫的哀求聲。

      “求求你,別殺我,我剛剛懷孕,我還不想死!”

      怎么會這樣?她明明記得上輩子只有一個兇手!

      可是現(xiàn)在,綁架犯卻把刀架在了姜玫脖子上,兇神惡煞地朝乘警和霍逢安惡狠狠開口:“放了俺兄弟,再給俺湊一萬塊錢,不然俺就殺了她!”

      寧微和在場的人眉頭都狠狠一皺:一萬塊錢?!在這個年代一張車票不過10來塊錢,一萬塊可是巨款,可不是說拿就能拿出來。

      姜玫苦苦哀求,看向霍逢安求助的眼里盡是恐懼。

      “逢安,救救我……”

      霍逢安的拳頭早已捏緊,不顧危險步步靠近:“你別傷她,你的要求可以商量,我是列車長,咱們好商量。”

      綁架犯一眼看穿他懷柔的意圖,刀子往姜玫脖頸處更進了一寸:“老子不殺孕婦,拿人來換,不想她死就來個人替,不然我現(xiàn)在就動手!”

      寧微呼吸一滯,同樣身著列車員制服的自己離他最近。

      果然,下一秒,自己成了綁架犯目標(biāo):“你也是列車員,你過來!”

      寧微心狠狠顫了兩下,下意識地看向霍逢安,眼里寫滿了不愿。

      可霍逢安卻毫不猶豫答應(yīng):“好,就換她,寧微你過去!”

      寧微腿軟一顫,她不敢置信霍逢安竟然猶豫都沒有。

      自己還想著要救他,真是個笑話。

      綁架犯心狠手辣,自己若是真到了他們手里,還能活嗎?

      “不,我也有孩子,我不愿意!”

      她后退著要躲卻被霍逢安截住,生生按住了肩膀,他低聲耳語道:“微微,你放心,我會救你的,小玫她懷孕了,經(jīng)不起這種折騰。”

      周圍的乘客唏噓道:“換換吧,人家是兩條命,你這是一條命。”

      寧微眼眸一暗,想掙脫,可霍逢安卻直接推了她一把,讓她替下了姜玫。

      冰涼的刀架在脖子上,劃破的皮膚刺痛卻不敵寧微心痛。

      霍逢安溫柔安慰受驚姜玫的模樣徹底心涼,她無可奈何隨綁架犯往后退,趁車廂抖動時,寧微狠狠咬了綁架犯一口。

      綁架犯吃痛叫出聲,高舉起刀直往她心口刺:“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原來灰心意冷的時候,是真的不怕死的。

      這一刻,寧微沒了一絲恐懼,她只是想:對不起,粥粥,媽媽這輩子不能陪你了。

      霍逢安驚呼聲響起:“寧微!”

      想象中的刺痛感沒有出現(xiàn),就連脖子也沒了束縛感。

      腳邊是刀砸在車上的碰撞聲,一道熟悉的男聲劃破喧鬧:“敢在軍人眼皮底下綁架撕票,先問問我宋霖州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第7章

      寧微恍惚睜開眼,一個身穿軍服,熟悉的俊臉赫然在眼前放大,綁架犯已經(jīng)被他一腳踢倒,口鼻流血休克了過去。

      “微微,受驚了吧,沒事了。”

      男人的關(guān)心讓腦子空空的寧微堪堪回神:“宋霖州?”

      宋霖州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發(fā)小,和霍逢安結(jié)婚前,他入伍了,一開始還有過書信。

      后來,她一心撲在霍逢安身上,就沒了來往,聽大院的人說是當(dāng)上了首長。

      霍逢安也在此刻松開姜玫,疾步上前握住寧微的肩,嚴(yán)肅責(zé)備:“你怎么能一個人行動,萬一破壞了乘警的計劃怎么辦?”

      她難道不知道這很危險嗎?可當(dāng)時那種情況,她有得選嗎?

      寧微冷漠地掃了他一眼,想掙脫他的手:“放開我!”

      可能是剛剛心繃的太緊太害怕了,緩和下來的寧微雙目一黑,暈在了霍逢安的懷里。

      “寧微!”

      “微微!”

      霍逢安和宋霖州同時喊出聲。

      姜玫看著這幕,緊緊的攥住手心,猛吸了口氣才一臉擔(dān)憂湊上前關(guān)心。

      醫(yī)院。

      寧微醒來的時候,天黑了。

      霍逢安就在旁邊,見她睜眼,松了口氣:“終于醒了,以后做事能不能先思考?今天要不是宋霖州,你就真沒命了。”

      “就算是不為自己,也考慮下粥粥。”

      一醒來,連句關(guān)心都沒有,全是指責(zé)。

      寧微晦暗的眸子又暗了幾分:“宋霖州呢?”

      她還沒來得及謝謝他救了自己。

      霍逢安見她答非所問,有些煩躁開口:“他臨時出任務(wù),下了車就已經(jīng)歸隊了。”

      “霍逢安,你答應(yīng)換人時,也考慮過粥粥嗎?”寧微的心在那刻就死了。

      霍逢安怔了下,竟無法回答。

      寧微扯了扯嘴角,從床上翻身起來,她要回去看看粥粥,一周沒見過,他肯定很想自己。

      霍逢安皺眉拉住她:“你去哪里?”

      寧微掙脫他的手:“你別再碰我。霍逢安,我們離婚吧。”

      她極平靜地說出了這話。

      霍逢安呼吸一僵:“事情都過去了,又沒有造成實質(zhì)性傷害,你就要離婚?”

      話音剛落,病房門突然猛地被推開,婆婆哭著跑了進來:“微微,粥粥聽說你受傷,悄悄跟著我出來,被車撞了!”

      寧微臉色瞬間一白,踉蹌地跌在地上。

      兒童急救手術(shù)室。

      寧微跌跌撞撞地跑來,搖搖欲墜地站在門口,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砸了滿地。

      婆婆滿是悔意的哭聲在耳邊來回:“這周他沒見到微微,一直吵著要媽媽。”

      “我應(yīng)該避著點的,我哪里知道他那么小,就什么都懂啊!”

      寧微呼吸困難,這會兒連話都說不出,死死地盯著那扇定生死的門。

      她后悔了,她不應(yīng)該因為漲了十塊錢轉(zhuǎn)崗工作而欣喜答應(yīng)。

      她應(yīng)該想到,粥粥才三歲,正是需要媽媽的時候。

      霍逢安摟著她,支撐著她:“寧微,哭解決不了問題,粥粥不會有事的。”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寧微緊緊握住他的手,聲淚齊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你也是,沒教過他不能一個人亂跑嗎?”

      溫暖不過一瞬,霍逢安冷冰的話如冷水兜頭澆下,攪爛了寧微心臟。

      她轉(zhuǎn)頭,淚眼朦朧:“霍逢安,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嗎?”

      霍逢安唇一僵,手術(shù)室的門被打開,醫(yī)生嚴(yán)肅走出:“霍將云家長在嗎?”

      “血庫告急,病人現(xiàn)急需A型血。”

      霍逢安側(cè)身上前:“我是孩子父親,我來!”

      寧微趕緊拉住了他:“霍逢安,你不能獻!”

      第8章

      霍逢安眼睛陡然瞪大,夾著怒氣:“我是他爸為什么不能獻?難道霍將云不是我兒子?”

      寧微決然否認(rèn):“不是你想的那樣!”

      一旁的醫(yī)生聽不下去,開口普及道:“你夫人說得沒錯,直系親屬獻血容易引發(fā)輸血相關(guān)性抗宿主病,所以不能獻,醫(yī)院這邊也會配合尋找A型血的人。”

      霍逢安的臉沉沉一皺:“這會兒去上哪去找A型血啊!”

      寧微腿軟得靠在墻壁上支撐,淚眼汪汪,腦子一片空白。

      “微微,我和我戰(zhàn)友都是A型血,用我們的!”走廊盡頭傳來宋霖州的聲音。

      寧微眸子一亮,她看著擼起袖子的宋霖州走到醫(yī)生面前:“抽我的,我是A型,要多少抽多少!”

      先在火車上救了自己,現(xiàn)在又救了粥粥,她該怎么報答宋霖州才好?

      一小時過去,手術(shù)還在進行。

      寧微對著手術(shù)室大門望眼欲穿,直在心里求菩薩佛祖保佑。

      這時,身后一個護士焦急地找到這里,直奔霍逢安:“你是姜玫同志的家人吧?”

      寧微下意識皺起眉看向霍逢安,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意味深長。

      “您是還不是?”護士急了。

      霍逢安躲開寧微視線:“我是,怎么了?”

      “姜玫受驚有流產(chǎn)跡象,情緒崩潰了正鬧呢,她哭喊著要找你,你快過去一趟吧!”

      聞言,霍逢安頓時急了,下意識邁步:“她在哪兒?”

      說著就要跟護士走,寧微卻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喑啞的嗓子擠出話來:“霍逢安,我們的兒子還在里面!”

      話未落,霍逢安猛地抽開了手。6

      “寧微你別這副樣子,姜玫現(xiàn)在孤身一人,我去看看就回來,兒子還有你和媽呢!”

      他頭也不回就走。

      這一刻,寧微終于崩潰,她沖霍逢安背影大喊:“霍逢安,你今天要走,以后就別回來了!”

      姜玫受驚差點流產(chǎn)他就急的像熱鍋的螞蟻,他們的兒子正生死未卜他卻要去照顧別的女人!

      霍逢安腳步一頓,回頭怒斥:“寧微,難道我在這里站著,他就立刻會好嗎!”

      冷冰冰的字眼透骨酸心,砸懵了寧微。

      他還是走了。

      仿佛全身力氣被抽走,寧微無力跌坐在地上,頹然望著緊閉的手術(shù)室。

      可是霍逢安,不止姜玫會怕,她也會害怕啊……

      萬幸的,粥粥的手術(shù)成功。

      然而直到轉(zhuǎn)到普通病房,霍逢安還是沒回來。

      寧微的心徹底死了。

      另一邊,姜玫的情況也穩(wěn)定了下來。

      病房里,霍逢安用棉花幫她按住剛拔了輸液針的傷處,垂著眸一言不發(fā)。

      姜玫已經(jīng)知道粥粥手術(shù)的事,抽回手道:“逢安,你快回去看看粥粥吧,我這里沒事。”

      霍逢安怔了下,卻又想起他轉(zhuǎn)身走時,寧微那句決絕的話,心陡然一冷便沒好氣道:“回不回去都一樣。”

      “他沒什么大礙,轉(zhuǎn)到了病房,他媽看著比我在強。”

      姜玫捏著指尖偷笑,明面則是繼續(xù)勸。

      “你還是去看看吧,不然微微的氣更難消了。”

      霍逢安話雖如此,行為卻也誠實,姜玫沒多勸便起了身。

      即便如此,他仍不覺有錯,堵在胸口這氣郁結(jié),等下見到寧微非得跟她說清楚不可。

      不過是人道主義對姜玫搭把手,她竟然上升到離婚!

      他帶著一肚子邪氣走到病房門口,寧微的聲音隨之傳出:“霖州,謝謝你,救了我們娘倆兒,現(xiàn)在還來陪粥粥。”

      霍逢安呼吸一滯,走近虛掩的門,停了步伐望進去。

      宋霖州抱著孩子大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兒子那不就是我兒子嗎,都是應(yīng)該的。”

      寧微笑得溫微,很是受用。

      她很久沒對自己笑了。

      二人邊說邊笑,越是開心,霍逢安的臉色越是陰沉。

      他就靜靜站在門外,直到宋霖州離開。

      他望著宋霖州挺拔遠去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轉(zhuǎn)身,他再回到門口的時候,就聽見粥粥稚聲問道:“媽媽,爸爸怎么不來看我?”

      霍逢安不經(jīng)嘴角一彎,還是兒子親。

      噙著歡喜想推門進去,這時,卻聽見寧微嚴(yán)肅糾正:“以后別問了,他不是你爸爸。”

      第9章

      霍逢安腳步一僵,什么叫他不是粥粥爸爸?

      “你不能獻!”獻血時,寧微焦急阻止的模樣又浮現(xiàn)腦海,本未完全打消的疑惑再度升起,難道……

      粥粥真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宋霖州的兒子?!

      不然的話,為什么宋霖州就那么正好出現(xiàn)在急需要血的時刻,又正好跟粥粥的血型一樣,是A型血,真有那么多的巧合嗎?

      想到這兒,霍逢安的怒氣已經(jīng)涌上心頭,他猛地推門:“寧微,你告訴我,什么叫我不是他爸爸?”

      動作聲響很大,粥粥被嚇得打了個冷顫撲進寧微懷里。

      寧微抱緊了兒子捂住他耳朵安慰:“不怕不怕,媽在。”

      話落,她豎目看向一臉怒氣的男人,憤懣道:“你干什么,嚇著粥粥了!”

      霍逢安已然沒了理智。

      他怒聲不減高聲質(zhì)問:“你說,霍將云不是我的種,是宋霖州的是不是?”

      這話如一記重錘敲得她渾身一麻。

      這么多天擔(dān)驚受怕,難受不甘都忍了,這一刻終于再也受不了。7

      懷里的孩子還瑟瑟發(fā)抖,她強壓怒氣柔聲輕哄:“粥粥,媽媽和爸爸有事要說,你乖乖待著等媽媽回來,好嗎?”

      粥粥雖然不懂發(fā)生了什么,但還是乖乖點頭。

      寧微起身走近霍逢安,咬牙切齒:“霍逢安,有什么話別當(dāng)著孩子說!”

      話落,她出了門,身后,霍逢安跟了過來。

      天空飄起了細(xì)雨,氣氛沉默。

      醫(yī)院門外,寧微尚未站定,霍逢安怒聲將她叫住:“寧微,你要帶我去哪里,我問你,粥粥到底是誰的……”

      話還沒說完,卻被轉(zhuǎn)身的寧微猩紅的眼打斷。

      寧微望著霍逢安憤怒的眸子,兩輩子的委屈、不甘和怒氣徹底爆發(fā)。

      “霍逢安,你能不能放過我?我要被你逼瘋了!”

      霍逢安一怔,眼前的女人眼淚落下,控訴不止。

      “你不喜歡我為什么娶我,要拖著我一輩子看你對姜玫有多好嗎?”

      “我是你的妻子,還救過你,卻連選擇的權(quán)利都沒有!可把命讓給姜玫我會害怕,兒子生死未卜你拋下他一夜不歸我會絕望,他跟你一模一樣你還懷疑他我會委屈!”

      “這種沒有一點溫情,沒有一點情愛的婚姻,我受夠了!忍夠了!”

      雨勢漸大,一滴滴一串串砸在寧微身上,臉上,淚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霍逢安滿腹的怒氣被狼狽失魂的寧微澆滅。

      他下意識地想拉她入懷:“寧微,我……”

      寧微卻避開他,后退一步躲進雨里,她吸著鼻子低聲哀求:“霍逢安,離婚吧,放過我和粥粥。”

      “算我求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卑微乞求的目光,像尖刀刺在霍逢安心頭。

      過去,她一直都溫婉賢良,善解人意,從不怨什么,從不求什么,他以為,她只是在跟自己鬧情緒而已。

      霍逢安慌了,亂了,突然間更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寧微卻是下了決絕。

      “霍逢安,不管你答不答應(yīng),這婚我都跟你離定了。”

      第10章

      第二天,民政局。

      寧微和霍逢安拿著離婚證走出來。

      寧微看著手中的綠本子如釋重負(fù),兩輩子的擔(dān)子終于放下。

      她淡淡地看向男人,眼里再無眷念:“霍逢安,祝你和姜玫幸福。”

      看著女人單薄的背影,霍逢安的話哽在喉嚨,他想說點兒什么,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才發(fā)現(xiàn),寧微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

      “以后沒事別再見了。”

      話落,寧微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前都是他先走,讓她看自己背影,這是第一次他看著她背影遠走……

      不同于霍逢安的茫然,寧微早就想好了。

      列車員她不打算再做下去,為了給粥粥安穩(wěn),她決定轉(zhuǎn)回原崗當(dāng)售票員。

      領(lǐng)導(dǎo)辦公室。

      寧微的請求沒受阻,領(lǐng)導(dǎo)一口答應(yīng)了,不過:“轉(zhuǎn)回原崗沒問題,只是你要做完最后三天才能換人替你。”

      “這差事是不缺人干,崗前培訓(xùn)也是少不得的。”

      寧微松了口氣,連連道謝,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這天趁霍逢安夜班,她搬出了大院。3

      兩天后,K89次列車,寧微站最后一班崗。

      車窗外綠樹村莊緩緩倒退,從前望滿心茫然,如今再看,卻是滿心的喜悅。

      今天之后,她就要開始新生活了。

      這一世,她要好好過,帶著兒子立起來。

      K89次列車越過最后一座山時,廣播員如百靈鳥婉轉(zhuǎn)的聲音響起:“尊敬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K89次列車很快就要到達終點站——谷城站,請要下車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

      站在列車車廂連接處的寧微眼里泛著光。

      馬上,她的生活就能回到正軌,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砰!”

      突如其來的撞擊力將寧微狠狠砸在車壁上,暈頭轉(zhuǎn)向。

      她痛苦地睜開眼,瞳孔一縮:車廂連接處正在迅速裂開。

      車廂里尖叫伴隨著騷亂響起:“列車脫軌啦!”

      寧微咽著口水,下意識地往車廂爬:她不想死……

      可老天根本沒給她逃生的機會,8號車廂和9號車廂下一秒徹底分開,只一瞬她就被風(fēng)卷到列車斷裂口。

      她腦海一片空白,胡亂抓住邊緣的列車門把手,整個人被甩出車外,懸在空中,巨大的沖擊力讓她來回顛簸,撞的滿身傷痕。

      寧微拼命地攥緊唯一的救命繩索,心里卻愈發(fā)絕望。

      為什么,為什么這輩子列車會提前脫軌?

      為什么,她只是想安安心心的過完這輩子,老天爺也不給她一個機會?

      車上的乘客恐懼萬分,無人敢上前去拉。

      寧微漸漸地體力不支。

      “我……不想死……”寧微虛弱的呢喃出聲。

      恍惚間,寧微看見了七歲的霍逢安牽著她的手說:“微微,以后我會對你好一輩子的!”

      眼淚紛飛,她再無力可支:霍逢安,你為什么不守約定呢?

      “咔嚓”一聲,門把手也搖搖將要脫落。

      層層疊疊慌亂的乘客身后,姜玫露出晦暗不明的半張臉。

      四目相對,寧微對上她燦爛笑眼,她抬手揮揮,唇語道:“再見,下輩子見~”

      不甘憤懣在此刻不低席卷周身烈烈狂風(fēng),寧微絕望地閉上眼睛……

      就在這時,一道挺拔身影破開人群,撞開姜玫,直直奔她而來:“寧微,抓住我!”

      驟然,轟隆隆一陣顛簸巨響,火車緊急制動,前方進入隧洞。

      寧微抬眸,對上霍逢安驚恐雙眼,可下一秒,黑暗吞噬了一切……

      第11章

      可閉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寧微才記起:K89次列車有兩個班,而她早就和霍逢安分班了。

      霍逢安又怎么會來救她?

      原來,人要死的時候,眼前會浮現(xiàn)過去戀戀不舍的人,是真的。

      谷城陽街大院。

      “霍逢安,你要是不把微微給我找回來,我就不認(rèn)你這個兒子!”

      霍母一臉怒氣的站在院子里。

      她是來看望出院的孫子的,結(jié)果孫子沒見到,還得知她兒子和寧微三天前離了婚,氣的渾身發(fā)抖。

      霍逢安擰起英眉:“是她要離的,我不會找的。”

      態(tài)度那么堅決,他就算是后悔,也是要面子的。

      “微微辛辛苦苦伺候你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給你生了粥粥這么好的孩子,你到底做了什么,傷了她的心!”霍母怒氣里帶著哽咽。

      寧微是她們這些院子里看著長大的孩子,品行如何她們一清二楚。

      更何況,還救過霍逢安一命。

      霍母是把寧微當(dāng)做自己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

      霍逢安不耐的轉(zhuǎn)身:“她又沒搬走,你要是想她,就自己去看。”

      嘴比石頭還硬。0

      霍逢安心里卻挺后悔的,寧微那日的嘶吼還歷歷在目,和自己在一起,她好像一點兒也不開心。

      為什么他沒早點兒發(fā)覺呢?

      霍母對于霍逢安這隨便的態(tài)度,狠狠地吸了兩口氣,才讓自己沒暈過去。

      “咚咚咚”

      強烈的敲門聲在夕陽下響起,霍母怔了下:“難道是微微回來了?”

      邊說邊疾步朝著門口而去。

      霍逢安進屋的步伐停頓了一瞬,他忍不住地往門的方向望去,卻是霍母暈倒在地上的動作。

      “媽!”霍逢安瞳孔放大,三步并一大步跑去。

      門口站著隔壁的張嬸子,慌張萬分:“哎喲,這可怎么是好啊!”

      “微微她爹媽都在海市,聯(lián)系不到啊!”張嬸子扶起霍母,焦急的語氣讓霍逢安皺起眉頭。

      “張嬸兒,怎么了?”霍逢安抱起霍母。

      “哎呀,就是你工作的那個火車,K89次對吧?”張嬸子口齒不清,說了半天,霍逢安才聽明白。

      “是,K89次,怎么了?”霍逢安抱著霍母往外走,打算去醫(yī)院。

      張嬸子拍著大腿:“K89次列車脫軌了,微微掉下火車,人都找不到啊,醫(yī)院全都是受傷的人啊。”

      霍逢安一怔,腿忽的一軟,抱著霍母差點摔在地上:“您,您說什么?”

      看著扶住自己的張嬸子,他不可置信。

      “哎呀,就是微微可能死了,我得想辦法通知她爸媽啊,還有啊,你兒子現(xiàn)在還在托兒所呢,微微不在,你得接回來啊!”張嬸子話像漏斗一樣,一骨碌全把米掉出來。

      霍逢安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K89次列車每次都會檢查的,怎么會脫軌呢?

      霍逢安渾身發(fā)軟,寧微的面孔又在此刻浮現(xiàn)。

      “霍逢安,我也會害怕啊,你答應(yīng)換命的時候,我也會害怕啊!”女人哽咽崩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霍母又在此刻醒了過來,一醒來就要往醫(yī)院沖:“我要去醫(yī)院,我要去找微微!”

      霍逢安無力地拉住她:“媽,你去托兒所接粥粥,我去找。”

      寧微,你等著我來找你。

      這次,你別害怕……

      可霍逢安跑到人山人海,哭泣聲震天響的醫(yī)院時,整個人都麻木了,這么多人,他該怎么找啊?

      此刻,耳邊傳來一聲崩潰的呼喚:“寧微,寧微,醒醒!”

      第12章

      霍逢安猛地轉(zhuǎn)過頭,醫(yī)生抬著的擔(dān)架里躺著一個全身是血的人焦急的跑,嘴里不斷地喊著:“讓開,讓開!”

      霍逢安下意識地就想上前,后面跟上的男人讓他下意識的停了步伐。

      “媳婦,媳婦,別丟下我啊!”

      “你要是死了,我還怎么活啊?”全是亂七八糟的男人哭的像個孩子。

      霍逢安咽著口水:原來是同名同姓。

      還好,還好……

      K89次列車突然間脫軌,但沒有落下山崖,傷亡沒有上一世那么嚴(yán)重。

      聽到寧微被甩出火車外,連人都找不到的時候,躺在床上養(yǎng)胎的姜玫睜大眼睛,滿是驚喜。

      這輩子,連老天爺都在幫助她!

      她只要想到自己上輩子的遭遇那么慘,而寧微卻占了本該屬于她的幸福日子生活了那么多年。

      她一個人下南洋,被南洋的人欺負(fù),差點兒回不來。

      這一切都是寧微奪走的。

      所以,這輩子自己重生了,寧微欠自己的都會回來的。

      但姜玫沒想到是,她還沒怎么出手,寧微就自己出了意外!

      “想什么呢,那么開心?”洗手間出來一個長著絡(luò)腮胡的男人,淡淡地瞥了床上的女人。

      姜玫的笑容滯在臉上。2

      谷城中心醫(yī)院。

      “醫(yī)生,醫(yī)生,這里傷者暈了!”

      “醫(yī)生,醫(yī)生,這位傷者不不行了!”

      醫(yī)院里此起彼伏的哀叫聲,喊的霍逢安一臉頹廢,他快把醫(yī)院翻了底朝天了,甚至是所有人都仔細(xì)看了,都沒有寧微的一點兒足跡。

      難道她知道跌下山崖了?

      不可能……寧微那么愛兒子,她會想辦法回來的……

      霍逢安的內(nèi)心深處,在給自己默默地找借口。

      腳步卻不自覺地朝著火車站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事故發(fā)生的地方,去找寧微!

      她一定很害怕。

      此時此刻的霍逢安是真的后悔了。

      “霍逢安,有消息會通知你的,事故發(fā)生地已經(jīng)被封鎖,我們也在努力尋找生存者的消息。”派出所的人攔住了半夜趕到事故發(fā)生地的霍逢安。

      嚴(yán)肅的臉上寫滿了可惜。

      霍逢安咬著牙:“我想進去自己找。”

      寧微說過,她也會害怕的,現(xiàn)在天都黑了,她一個人肯定很害怕。

      “霍逢安,這是重大事故,誰也不想的,麻煩你冷靜點!”派出所局長皺眉走近。

      霍逢安愣了下,耷拉著腦袋緩緩點頭,轉(zhuǎn)頭朝著旁邊的石頭上一坐。

      他要在這里等消息。

      派出所的局長勸了幾回,看他不愿意離開,只得作罷。

      只要不影響他們的工作,等在這里,也是出于對家人的關(guān)心,他們也說不出冷漠的話。

      沒有人想要這種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部隊的人來了!”

      不知道誰叫了句,語氣里帶著激動和安心。

      霍逢安側(cè)目緩緩?fù)ィL長一隊穿著軍裝,個個一米八高的軍人滿臉嚴(yán)肅的朝這邊跑來。

      為首吹哨子的是宋霖州:“全體都有,快一分就可能會搶救一個人的姓名,都不準(zhǔn)偷懶!”

      “是!”震天響的回答聲和四處分開拿工具的碰撞聲同時響起。

      霍逢安下意識起身,宋霖州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冷漠地別開眼。

      “宋霖州……”霍逢安無力地喊道。

      宋霖州背脊一頓,聲音淡漠:“霍逢安,你答應(yīng)過我,娶了她會好好對她的。”

      “可你食言了。”

      如侵立刪,僅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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