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月艷事錄（九）

2007年四月底，我在長安街口一家五金廠應(yīng)聘上文員一職，過程簡單得令人難以置信。那招聘人員僅看一眼就叫我填表說可錄用，當(dāng)天下午便可帶行李辦理入住。

當(dāng)保安領(lǐng)我走進(jìn)一間住著十幾人的宿舍，看著僅剩的上鋪，憑經(jīng)驗我便知道自己定是被騙了。保安卻大言不慚，說這間住的都是公司管理人員，我冷笑，打著文員的幌子讓我進(jìn)來做普工，還在這自欺欺人。

我不屑計較，五一假期即將到來，許多工廠都暫停招聘，看破騙局我仍會留下，有個落腳的地方比無處可去總歸是強(qiáng)一點。

終日奔波令我累極，加之正逢女生特殊時期，簡單收拾我便躺下休息了。半夜時分突然醒來，尿意甚濃，正欲起身下床，卻被一陣怪異的聲音嚇得不輕，細(xì)聽之下確認(rèn)是對床下鋪傳來，且有男有女。我捂住嘴巴才未驚叫出聲，雖那時我尚無戀情，但電光火石之間亦懂得那聲響是為何事。

令我為難的是，上廁下床必然發(fā)出聲響，去門口還得經(jīng)過他們床位，此時我顧不得自己原是被驚醒之人，反倒顧慮起如何能不驚動這對瘋狂男女。

萬般無奈只得忍著，白天喝了許多水，加上非常時期小腹脹痛難受，不絕于耳的聲息令我極度尷尬又煎熬，卻還得讓自己盡量呼吸平穩(wěn)不發(fā)出聲音。男人如何進(jìn)得我們宿舍？其他人如何睡得如此安穩(wěn)？我心煩意亂，愈發(fā)打定主意五一過后必須自離！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醒來，舍友們早已起床，我特意觀察了一眼昨晚女主角，她一臉從容不迫。其他人亦都有條不紊地收拾著自己，似乎昨晚那聲響只是我一個人的夢境。

食堂在宿舍樓下面，光線幽暗潮濕，除了隔夜食物的味道，空氣中還充斥著一股餿味，餐桌亦因太久沒有人收拾，灰塵與殘漬混在一起，顏色頗令人不適。雖感覺惡心但是用餐時間只剩幾分鐘，廠區(qū)并無其他便利店，所剩無幾的錢需得留著再找工作，我遂屏息閉目隨便吃了幾口湯粉便到了車間。

除了我還有另外一個四川女孩亦是新入廠，一個中年婦女把我們領(lǐng)至一個小車間，安排一位年輕女孩指點我們。

這是家小型加工廠，主要做服裝和化妝品瓶子上的裝飾品。我們的工作非常簡單，把打磨好的假鉆用膠水粘到化妝瓶上面，可以說是個人就能做。

交流中我得知女孩叫小梅，大專文憑且應(yīng)聘崗位為儲備干部，卻與我同住一間宿舍。昨晚我早早休息，起床又跟打仗似的洗漱，所以并未注意到她。我跟她說了自己的想法，混過這幾天就再找工作，她亦有樣打算，我們遂約定一起走。

小廠并無太多規(guī)矩，加之我們亦無長久打算，剩下的僅是磨洋工，拖拖拉拉熬到用餐時間。

我和小梅捏著鼻子排隊打飯。飯菜自然是不怎樣，青椒炒白菜，紅蘿卜炒白蘿卜，看不見雞蛋的紫菜蛋花湯。

晚上加班到十點，因為衛(wèi)生間空間有限，我和小梅干脆等她們都快洗完了再去洗澡。只剩我們兩的時候，我低聲問她昨晚睡得可好，她沒好氣地回我，還好個錘子，一晚上都是不該聽到的聲音。她一邊說一邊促狹地向我胸口捏來，我驚叫著躲開，她嬉笑不已。

我們打鬧著很快洗完，躺在床上我內(nèi)心期待今晚不要聽到那令人難堪的交響曲，小梅卻并不急著躺下，坐在床上許久，似盤算著什么。我打開MP3聽著周杰倫的《七里香》，困意漸漸襲來。

半夜再次被“嘎吱，嘎吱”的狂響吵醒時，我的驚慌更甚于昨夜，因為我感覺到自己的床在劇烈搖晃。恍惚中許久我方定住心神，才明白今晚的主角在我的下床，白天見過，一位來自河南的大姐。

Mp3的電池睡覺時忘記關(guān)，此刻早已經(jīng)耗盡。我只得雙手捂著耳朵，那令人難堪的聲音還是一下下傳來，他們動作越來越大，以至于整個床在顛簸，床邊的護(hù)欄是早已斷掉的，我不得不緊挨著墻，生怕突然掉下去。好幾次我想憤怒地跳起來，大喊一聲“你們安靜會！”

氣憤中我明白過來，白天大家的反應(yīng)如此淡定，原來是為各行其是，于人方便于己方便而已。這晚不知道下鋪什么時候停止，亦忘了我如何再次睡著。

就這樣煎熬三天，終于到了五一放假，第一天同宿舍年輕女生相約虎門逛街，一路上說說笑笑令人忘了宿舍的不快。我遂了解了更多舍友情況，瘦小的那個女孩已經(jīng)住了幾個月，因為沒成年是借親戚身份證進(jìn)來的，所以不敢輕易出廠換廠，只得先忍著。大高個女孩因為沒有學(xué)歷，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要文憑的廠，更不敢離職。

我故意將話題向常有男人半夜進(jìn)宿舍之事上引，想借此激起群憤回去逼迫廠里整頓宿舍。大家的反應(yīng)卻讓我大感意外，雖然都羞于談及男女話題，她們卻對此事表現(xiàn)出極大解理，說那些大姐亦很無奈，都已結(jié)婚夫妻卻不能相守，只能趁著深夜偷偷摸摸。小廠亦不如大廠，會有夫妻房之說，外出租房的開銷亦不是廠里這點微薄工資所能承擔(dān)。

一番交流下來，我悲哀地發(fā)覺，自己反倒成了另類。一時間我對這宿舍的混亂，竟然也不敢隨意置評，似乎心中原有的是非善惡，也一下失去判斷依據(jù)。

下午剛回到宿舍，卻聽到小梅在大聲叫喊手機(jī)丟了，我來不及放下東西，便跟著她著急起來。小梅下鋪是個來自江西的瘸腿女孩，大家私下直接叫她瘸子，并傳言她是老板娘的親戚，所以可以輕易進(jìn)廠。此時腐子很淡定地說，宿舍丟東西很正常啦，你們自己要保管好自己的貴重物品哦，不要把值錢的放宿舍噻。那口氣，像極了線長早會念廠規(guī)廠紀(jì)。

小梅一邊大罵一邊讓我趕緊查看行李，聽她如此說我如夢初醒，趕緊翻自己的行李，發(fā)現(xiàn)mp3早已不見。我泄氣地坐在床上，小梅爬到上鋪悄聲對我說，中午她出去的時候，只有瘸子在宿舍，懷疑就是她偷了我們東西，并拉我去找保安。

保衛(wèi)處的中年男人悠哉抽著煙，我們的急切傷心他全然不顧，還似笑非笑地說你們自己多注意點，出來打工可不像在家里，丟了也沒辦法，我又不是警察，就這么不明不白將我們打發(fā)了。

回來路上，小梅走著走著便哭了起來，恨恨地說一個月工資就這么沒了。我亦無奈附和說，mp3里都是我喜歡的歌，這下可怎么辦，沒了Mp3晚上還得聽那些不該聽的。小梅突然止了哭聲，湊在我耳邊輕輕說，晚上我跟你睡可以嗎，我覺得好害怕。我點點頭，并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到宿舍，瘸子已不見蹤影，對床下鋪大姐一臉熱情地過來安慰我們，她說找保安根本沒用，自己認(rèn)倒霉吧，以后注意點。還湊近低聲說，所有東西就是這個瘸子偷的，她經(jīng)常偷東西，有個年輕的保安是她男朋友，所以也沒人查。

大姐的好心提醒，卻并未讓我有多少感激，我耳邊浮現(xiàn)的卻是第一晚她和老公的瘋狂聲響，以至于自始至終都沒給她好臉色。

那天夜里小梅翻身動作過大把我弄醒了，宿舍上空又飄蕩著令人作嘔的喘息聲，聲音是從小梅下鋪傳來——竟然真是瘸子和那個年輕保安！

我回想起白天大姐的熱心提醒，以及自己沒好氣地回應(yīng)，心中略有愧意。正煩躁間，卻覺一陣異樣之感，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去，我整個人都炸裂了：昏暗中小梅目光灼灼，不知何時早已用手環(huán)住了我，正專注地在伏在我的肩頭，如小貓一般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