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打關稅，暗襲美債？

當地時間4月9日中午，股市還在交易中，川普無預警地社媒上突然大轉彎，宣布一條重磅消息：對70多個國家實行的對等關稅(最高達50%)立刻暫緩執行90天，關稅一律降到10%；唯獨針對中國的關稅稅率增加到125%，同樣立即執行。

按照川普的解釋，70多個國家被網開一面，原因是這些國家沒有對美國采取任何反制措施，還主動找美國協商——川普頗不禮貌地指大家都去拍他馬屁；反之中國因為對世界市場“缺乏尊重”，所以須要被教訓。但這恐怕是川普自圓其說、為自己找的下臺階罷了。

根據CNN、彭博社等美媒揭露的真相，真正讓川普收回成命的是美債拋售潮，他撐不下去、只好先眨眼了。

原來，在關稅政策急轉彎的關鍵幾小時里，財長貝森特、商務部長盧特尼克和國家經濟顧問哈塞特到白宮，向川普簡報了美國10年期國債24小時內被加速拋售的情況。他們強調了整體金融系統的穩定不容小覷。

川普畢竟曾是經驗豐富的生意人，了解情況確實嚴重，最終拍板暫緩執行對等關稅，宣稱給予貿易伙伴空間和時間跟華盛頓談判。

自從4月2日川普啟動“解放日”以來，一般民眾為股市大跌提心吊膽，但市場人士與分析師盯著的是更要害的地方美債市場。美國國債承受巨大賣壓，推動美債收益率節節上升，30年期國債收益率在本星期頭三天內甚至一度飆升到5%，這是冠病疫情以來最迅猛的漲勢。指標性的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的走勢雖然沒那么戲劇化，也曾一度上升到4.516%，在兩天內上升超過50個基點。

具體而言，4月6日，美國對100多個貿易伙伴征收10%最低基準關稅生效后，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就從原本低于3.9%升破4.2%。4月9日凌晨，當第二波對60個貿易伙伴加征更高關稅一生效，收益率瞬間就沖到4.5%，之后居高不下。

有分析師形容，美債市場正在崩潰，凸顯市場對美元和美債作為避險工具的信心坍塌。倘若情況繼續惡化，美聯儲將不得不介入救市。美聯儲上回出手救市是在疫情爆發初期的2020年3月，在六周內狂買了1.6萬億美債才穩住了市場，更早要追溯到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

過去幾天，投資者不但狂拋股票，連被視為避險資產的美國長期國債也大舉出倉，顯示市場真的慌了，甚至擔憂美國政府的長期穩定。

在這之前，美國財政部最新一輪國債招標的反應也不踴躍，顯示外國買家已對美國卻步，甚至尋求脫售。

市場傳言，東大奇襲，拋售美國國債。也有傳言，成功攔下川普的，是日本的一家銀行農林中央金庫，持有價值10兆円的美國和歐洲債券，因巨額虧損而最終止損，在東京時間（美國場外時間）拋售了巨額美國國債，戲劇性地逼川普鳴金回師。

美債出現拋售潮、收益率飆漲是美國政府的噩夢，因為它意味著美國政府必須支付的利息成本飆漲。2025年，美國有9.2萬億美元債券到期須再融資，其中6.5萬億美元6月就到期，這是近在眼前的壓力，節約開支也是川普班子一再強調的目標。財長貝森特幾天前受訪時自我形容為“美債推銷員”，他還說，如果能讓美債收益率下降100基點，政府能每年節省1000億美元。

人們由此推而論，川普團隊對股市連連暴跌罕見的平靜，因為他們的算盤是：股市恐慌將促使更多人購買美債避險，這就會壓低美債收益率與美國政府的利息成本。結果卻與他們的預期截然相反，川普出臺的瘋狂關稅水平、美國出現經濟衰退的陰影，引爆了對美債信心危機。美債傳統上作為避風港的地位被削弱，甚至美元的霸權地位都可能弱化。過去一周來，有的投資者已經開始尋找替代選擇，找到了德國和日本國債。

在談到美中貿易戰時，中國人經常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一次，川普在關稅大戰中的第一回合只維持了七天，而他的損失還不僅是顏面或美股暴跌，而是導致市場對美債的信心松動，這是影響深遠的重大損失。事實上，川普式關稅帶來的最大危害，本來就不在關稅本身，而是他決策方式的不可預期性，打擊了股民、投資機構和其他國家對美國信心。

人們也越來越看清，關稅戰打的遠不止貿易，還將演變為美債戰、貨幣戰。據東方財富Choice數據，4月3日—4月11日17時，美股三大指數均跌超6%，美元指數大跌4.63%，10年期美債價格下跌2.77%。

在宣布暫緩對70多個國家的對等關稅后，川普放棄“一對多”，集中力量單挑中國，也讓這場戰役的兩種態勢更為清晰。

原先，中國可能希望川普的高關稅會迫使更多國家疏遠美國，中國可以通過展示自己作為自由貿易與國際規則的維護者，強化與多數國家的經貿乃至政治關系，將關稅戰化為機遇。而今，中國面對的尖銳挑戰，除了與美國經貿脫鉤對中國經濟造成的一系列負面影響外，中國還面對更多國家被拉攏到美國陣營的風險：這些國家在10%基準關稅下繼續與美貿易，美國還可能迫使它們在中美之間二選一，甚至用貿易壁壘合著懲罰中國，將中國邊緣化。

簡而言之，第一個情景是去除美國的世界貿易，第二個是去除中國的世界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