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評論人鄧啟金撰稿
少林寺的鐘聲還未散去,釋永信便從云端跌落泥潭。挪用侵占、私生子女、戒牒注銷——“高僧”劉應成面具被撕下的剎那,多少人的“少林功夫武俠夢”亦隨之破滅。這豈是孤案?翻開文學長卷,佛殿深處的腐臭早已彌漫千年。
《西游記》中觀音寺老僧修行二百載,卻被唐僧的錦襕袈裟勾了魂(劉應成的千萬袈裟不也讓無數小寺廟的僧眾垂涎欲滴嗎?);靈山之上,阿儺、伽葉公然索賄,佛祖竟道“經不可輕傳”(修行成佛之路難道每過一關不是獻身為奴就是奉上買路錢?)。吳承恩的筆鋒如刀:佛門凈土,不過黃金鋪路。《水滸傳》更將偽善僧袍撕得粉碎。裴如海與潘巧云在禪床上行云雨,崔道成霸占寺廟、奸淫婦女,佛門清凈地成了藏污納垢所。魯智深與濟公這些“酒肉和尚”反倒成就正果——佛性本在人心,何須青燈古佛裝點門面?
那些古人的腦子里最豐富的想象力無非妖僧淫僧不守清規戒律的小范圍作惡,但從未想過在權力和資本加持下的“大德”系統性塌方,如果古人穿越今天,誰知他們的《西游記》《水滸傳》里會平添多少遠超我等想象的鬼魅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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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欲主義的高墻越是森嚴,人性欲望的洪水便越在暗渠奔涌。當宗教戒律成為道德枷鎖,偽善便成為通行證。道貌岸然者借“清修”之名斂財漁色,真修行者卻被邊緣化。東坡居士的“不禿不毒”四字偈語,至今仍如驚雷炸響。
筆者半生曾有緣三次偶遇修行人,一次是上高中的時候在忠縣石寶寨,老和尚化緣了我手里唯一的油餅,轉而告訴我“不如跟我走,靈山去種田”,見我懵懂就留下一句“本是江中魚,不向山上行”后大笑而去;第二次是在終南山下的農家偶遇一對道人向農家討水喝,仙風道骨腳步輕盈眼神清澈的笑容里磁場純凈,每每想起足以溫潤心田;第三次是在武當山的角落遇到鶴發老道,自言年近雙百,問及修行場所,手指半山的崖洞淺淺一笑謂之“肉身暫棲半山洞”。
當代寺廟早已淪為資本怪獸。少林寺的香火錢、雍和宮的“香灰手串”,還有那街頭巷尾兜售“開光護身符”的“地攤佛”們,饑餓營銷玩得比互聯網企業更嫻熟。佛門凈地變作暴利工廠,方丈室堪比CEO辦公室。當信仰成為商品,“開光”變成商標,“功德箱”便是最精妙的P2P騙局。那些口吐蓮花的網紅“大師”,何嘗不是新時代的裴如海?袈裟不過遮羞布,流量才是功德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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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修行者早已看透這場千年鬧劇。魯智深坐化前幡然徹悟:“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濟公破帽遮顏過鬧市,酒肉穿腸卻存佛心(此濟公非演濟公的那個演員)。他們以行動證明:佛性不在戒律清規的囚籠里,而在明辨是非的良知中;修行不在晨鐘暮鼓的表演里,而在身體力行的善念間。
釋永信倒了,但滋生“劉應成們”的土壤仍在。只要還有人相信花錢能買心安,用香火贖罪孽,寺廟就永遠會是資本狂歡的獵場。當然,如果燒五塊錢的香能實現五百萬的愿,凡夫俗子還能擠進寺院?如果善男信女所求皆是佛祖所拋下的金錢美女權力,佛祖可會應許?
揭穿偽善者畫皮之時,我們更需砸碎自己心中的功德箱——真修行不在名山古剎,而在市井煙火間的每一次清醒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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