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從風光無限到債主堵門，孫少安經歷了什么？

本文解讀《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第二十章。

本章回來說孫少安。

我們知道，少安通過燒磚場賺了一些錢，村里好多日子寒磣的村民來找他幫忙，他呢也是很有社會責任感，畢竟在集體經濟時期他就是生產隊長，就準備帶著大家一起發家致富，把寶押在了擴大燒磚場規模和產能上。

上回他貸了上萬元的巨款去河南買了設備，雇了新的燒磚師傅，然后又答應收了好多鄉親來幫工。對了，還在他二爸孫玉亭的攛掇下轟轟烈烈地開了一個縣長親自參加的點火儀式。

這本來是件大好事，如果成功了，少安的威望和收入都將翻番。

可是老天偏不從人愿，少安的磚窯毫無征兆地遭遇了滅頂之災。“所有辛苦燒制的成品磚，在出窯時布滿裂痕，淪為一堆無用的廢物”。

這場災難的根源，是那個被高薪聘請的河南人。這個自稱懂燒磚技術的家伙，實際上是個濫竽充數之徒。而忙碌的孫少安，卻將燒磚火候這一關鍵環節托付給了他，最終導致了這場毀滅性的打擊。

粗略估算，損失高達五六千元，這幾乎讓孫少安瞬間破產。不僅如此，他還在銀行貸了一萬元巨款，每月利息近百元，而村中幾十人辛苦勞作近一個月的工資，他也無力支付。

這里提醒大家，務必要以上世紀八十年代前期的經濟狀況來估量上面提到的數字。

陷入絕望的少安能怎么辦？他痛打了那個河南人一頓。記得劇版里是少安拿那磚頭朝那個冒牌專家的頭上一拍，磚頭碎了，那師傅的頭卻仍然好好的，就沾了些灰。

這一瞬間還讓我想起了《射雕英雄傳》里的裘千丈，他那些借以在江湖上招搖撞騙的道具磚，一捏就碎，可謂師出同門吧？

可是這解決不了什么問題，并不能挽回損失。況且在這件事情上，少安自己也是有責任的，誰叫他把瓦盆跟磚頭混為一談了呢？

總之，河南人帶著預支的高薪逃之夭夭，只留下孫少安獨自面對這爛攤子。

銀行貸款不必急著還，但是來幫工的本村人卻等著要他開工資呢。

他們走時還不忘提醒孫少安，無論如何要給他們開工資，因為馬上種麥子，他們急需錢買化肥。

你說這些人不體諒孫少安也是可以的，但是也不宜過于指責他們。別忘了他們為什么會來幫工，可不就是為了錢來的嗎？

曾經紅火熱鬧的磚場，瞬間變得冷冷清清，宛如散場后的戲園子，只留下遍地狼藉。不久前開張時的風光，如今看來是那么遙遠。

影響不止如此。

人們懷著不同心情奔走相告，有人嘆息，有人同情，有人幸災樂禍，還有人說風涼話。老支書田福堂激動得竟然連病情都加重了（不是變好，足見幸樂禍絕非好事），神漢劉玉升則傳播著迷信言論，說早看到不祥紅光預示孫少安倒霉。

這種情況，不光是孫少安，經歷過挫折的人大概都是經歷和體驗過的。

可憐的是，少安和秀蓮坐在一堆燒壞的磚頭上，臉上滿是淚痕，望著東拉河對面初升的明月，默默無語。對這樣的結果，他們毫無思想準備。

路遙在這里寫道：

對于一個平凡的農民來說，要在大時代的變革浪潮中奮然躍起，那是極其不容易的。而跌落下來又常常就在朝夕之間。象孫少安這樣一些后來被光榮地奉為“農民企業家”的人，在他們事業的初創階段卻是非常脆弱的。

一個偶然的因素，就可能使他們處于垮臺的境地；而那種使他們破產的“偶然性”卻是慣常的現象。

因為中國和他們個人都是在一條鋪滿荊棘的新路上摸索著前行。碰個鼻青眼腫幾乎不可避免。這就是人們面對的現實。而問題在于，我們能不能在這條路上跌倒后，爬起來繼續走下去？

當然，我們毫不懷疑整個社會將奮然前行！

但是，這個倒在泥濘中的名字叫孫少安的人，此刻卻爬不起來了。他個人的力量無法使自己從這場突發的災難中恢復過來。

然而他們終究又是可敬的，因為這對年輕的夫妻盡管深感絕望，仍然積極討論著出路；雖然熬煎、貸款、賣機器都不能解決問題，但是只要精神沒有垮掉，就會有機會。

畢竟孫少安并不是第一次遇到災難（雖然都沒眼前的大），而他從未倒下。

支撐著少安的，還有他的父母。

就在他們痛坐到深夜時，父親孫玉厚佝僂著身軀走來，讓他們回家，說母親做好了飯。少安淚水再次涌出，在這艱難時刻，只有親人不會拋棄他。

大家也應該還記得，就在新磚場點火儀式上，選擇不趕紅火的孫玉厚老漢心里是有種不祥的預感的。如今竟然不幸成真了。

但老漢也沒什么幫助兒子的辦法，他甚至覺得，是不是少安太想著別人了，他想給村里人辦好事，卻落得債主上門的下場，還不如像田福堂和金俊山那樣只顧自家光景。

關鍵時刻，還得是秀蓮。

就像以前發生過的那樣，少安碰到大坎時，秀蓮就站了出來。她提出要回娘家向姐夫借錢。

這邊秀蓮去山西娘家借錢，這邊卻沒過幾天干活的村民結伴來到少安家要工資了。在他們的心里，就算是少安破產了，也應支付這點錢。

道理倒也沒錯，可是這味是不太對啊。

而少安其實本來不需要多少幫工，他收留他們來磚場幫工只是出于善意，現在卻要可憐巴巴地解釋，妻子去娘家借錢了，借到就馬上給大家。

他還得默默忍受他們的不滿、嘆氣甚至言語不善。

許多人對孫少安的態度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發生了180度的轉變。因為雙水村大部分人認為，他很難從這場災難中翻身了。“這個幾年來喧天吼地的人物，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

誰叫他失敗了呢？畢竟失敗者往往要承受屈辱。實際上連少安自己，在這種境況下，也幾乎認同了眾人的判斷。

這場生活的教訓，相信會是孫少安人生里的極重要的一課。

幸運的是，幾天后秀蓮從山西娘家借回一千多塊錢，讓他能給村民開些工資，暫時緩解了燃眉之急。

有句話不是說嘛，“事緩則圓”。放心吧，憑著孫少安的能力，只要撐過眼前，他照樣會是成功的那一個！

（網圖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