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對撞，還是“擦肩而過”？中美大國博弈——《撕裂之國》自序

兔主席/tuzhuxi 20250812

（本文為近期已出版之《撕裂之國》自序；《撕裂之國》近日由中華書局出版社在香港，并已在內地主要購書平臺預售，鏈接在文末，或可在平臺上搜索）也可點擊圖片購買

我對于美國政治的真正關注，始自2001年9月11日——那天我在香港，晚上通過電視直播目睹了整個過程——親眼看到第二架飛機撞擊世貿中心，雙塔倒塌，煙塵彌漫曼哈頓。那一刻，我意識到世界將永遠改變。事件后，美國發動了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徹底改變了中東格局。后續，薩達姆政權坍塌，ISIS崛起，中東許多地方陷入戰亂，難民潮涌入歐洲，為歐洲民粹右翼的興起埋下了種子。

2008年，我在美國親歷金融危機，見證了奧巴馬當選。在波士頓競選活動現場以及哈佛校園，都感受到了奧巴馬“Yes, We Can”、“Change”的理想主義浪潮。然而，金融危機也催生了經濟民粹主義——左翼有“占領華爾街”，右翼有“茶黨運動”——它們最終演變為后來的“美國優先”經濟民粹主義。而奧巴馬時代興起，席卷知識界與精英界的文化左翼運動（“覺醒主義”），最終遭遇保守主義者的反撲，哈佛也成了文化戰爭和政治斗爭的陣地。

這些歷史事件，都是引致美國撕裂的關鍵歷史時點。

而到2016年美國大選，民粹主義達到新的頂峰。美國左翼與右翼、進步派與保守派、精英與民眾、有產者與無產者、白人與非白人的矛盾空前激烈。特朗普當選那晚，一半美國人歡呼雀躍，一半人痛哭流涕。國家已然撕裂。而更早的時候，英國也已通過公投決定脫歐。許多人說，2016年是個分水嶺，此前與此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正所謂百年不遇之大變局。

時隔八年，我們在2024年11月又目睹了特朗普卷土重來，再次當選。拜登的四年成了“特朗普主義”、“美國優先”、MAGA歷史潮流里的一段插曲，未能改變美國作為一個國家演變發展的方向。如基辛格老人家在2018年（時年95歲）時所說的，特朗普“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迫使這個時代放棄它的舊有偽裝”。而特朗普也許并不自知，他正在啟動另一個時代。在這個新的時代里，美國政治生態將如何重塑？美國的制度和社會將遇到何種挑戰？這一切又將如何影響全球秩序、影響中國？對這些問題，我一直持續思考，希望找到方向或答案。

為什么我們要特別關注美國呢？當然是因為美國作為全球霸主的地緣政治和經濟地位。美國的政治經濟變化，可能是世界宏觀趨勢最大的單一影響因素。美國在過去幾十年經歷的相對衰落，是本世紀以來最大的地緣政治現象，其與中國的崛起，形成了有趣的對照。許多人預言，“中美必有一戰”，但我認為，這不過是一種“自我實現的預言”。中美也許會正面相撞，但更大的可能是“擦肩而過”——過程中會有許多的摩擦和火花，但畢竟不是正面沖撞。我們甚至可以樂觀估計，雖然摩擦還十分激烈（所謂的“戰略脫鉤”），但由于雙方實力的變化，真正的沖撞點可能已經過去，中美已然邁上不同軌道，奔向各自的未來。因此，并不存在所謂大國必有一戰的宿命，在不知不覺中，也許“輕舟已過萬重山”。

美國的衰退必將深遠影響世界格局，同時給中國崛起留出空間與機會。今天的美國是一個“撕裂之國”——撕裂的社會，撕裂的文化，撕裂的政治。而美國兩黨與朝野唯一能找到的共識，就是把中國視為最大挑戰和對手，通過構建中國這個外部假想敵，在不斷撕裂的過程中，凝聚國內政治力量，形成政治動能，轉移內部矛盾，以時間換空間，暫時回避國內問題。

因此，中國不幸承擔了“緩解”和“疏導”美國國內撕裂的功能與角色。我們也可以由此判斷，只要美國社會繼續撕裂，只要其國內問題得不到解決，對中國的敵意就無法消解，而這種敵意會轉變為沖突，構成了中美的大國博弈——從貿易戰到金融戰、科技戰。這就是中美“擦肩而過”時的巨大摩擦與火花。

《撕裂之國》這本書，為的是兩個目標：一是對美國提供相對高質量、高顆粒度且及時的分析。這些分析要考慮到美國國內政治的復雜性，要有判斷、有預測，能夠經得起歷史考驗；二是在分析的過程中，始終提供中國視角，從中國的角度理解美國——既是看清美國，也是看清自己，并由此形成對未來的啟示與指導。

這本書的內容，具體可分為四大部分（許多內容在不同章節和文章里有所交錯）：

第一部分是對美國大選的分析。這部分文章主要寫在大選期間，當時的觀察和研判，站在今天看，一些文章也是有歷史價值的。

第二部分是對特朗普個人，對特朗普政府、特朗普陣營及其政策的分析。包括特朗普的個人政治，MAGA的發展歷程，科技右翼在MAGA運動里的角色，貿易戰的邏輯、考量及政治博弈，TikTok問題等等。

第三部分是對未來趨勢的解讀——“在大亂之中尋找邏輯”。特朗普的個人色彩過于強烈，使得人們過于關注他個人的行為和所想，迷失于其中，而忽略了美國兩黨與朝野的真正政治共識。正如特朗普第一任的遺產實際上是把“反華”變為華盛頓共識，特朗普的第二任的遺產可能是把對新自由主義、新保守主義的批判及“美國優先”納入新的美國秩序（所謂“Pax Americana 2.0”）。由此，我們可以分析美國國內政治、對外政策、對華政策的中長期走向，給中國的應對提供啟示。

第四部分是結合美國的政治經濟問題，對美國的政治制度及其局限的思考與批評。一些代表性的觀點包括，“美國制度不適合美國”、“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美國”等。不同的社會形態適合不同的制度，對美國制度當然不是簡單的否定和批判，而是將其“請下神壇”，在更大的歷史維度之下，予以還原。

中國古語：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中美處在大國博弈里，增加對對方的認識至關重要。在這個方面，中國對美國的了解，實際上是超過美國對中國的了解的。兩國認知存在“系統的不對稱性”。而筆者的使命，是站在中國一側，不斷增進國人對美國的了解——其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增加中美之間的沖突和摩擦，而更好地了解美國的行為、戰術、策略，無疑有利于減少中國的誤判。兩個超級大國中，至少有一方是成熟、冷靜、清醒、能夠真正負起歷史責任的吧。考慮到美國的撕裂，美國的政治特點等等，這個角色也只能留給中國。也希望這本《撕裂之國》能夠為此貢獻一份力量。

本書的出版，首先感謝家人對我常年的鼓勵與支持。謹以此書獻給我的家人們。過程中，也感謝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給予的鼎力支持，使本書能夠在極為緊迫的時間里順利推進并問世，為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貢獻一份知識力量。

2025年6月 “兔主席”于北京

《撕裂之國——特朗普2.0：對美國、中國、世界的影響與展望》近日由中華書局出版社在香港，并已在內地主要購書平臺預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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