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五六月,國民黨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上將繼取得臺兒莊大捷后,又成功地組織了徐州大突圍。數十萬國民黨軍巧妙地跳出了30萬日軍的合圍圈,從各個不同的方向取道武漢,參加蔣介石親自坐鎮指揮,投入了近百萬中國軍隊的武漢會戰。
1938年9月,日軍在大亞灣登陸,抄襲廣州。日軍同時向武漢、廣州進逼,使中、日戰爭的弓弦此時張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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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北戰場上,日軍為了在戰略上策應武漢、廣州兩個方向作戰,兵分兩路積極西進,一路企圖越過黃河風陵渡,南下直取西安;一路企圖由軍堡至陜西吳堡一線西渡黃河,進攻延安,企圖在戰略上切斷中國軍隊的西北大后方。
兩路日軍中,北路日軍第108師團108旅團沿汾、離公路西犯,先后占領離石、柳林、軍渡,并隔河炮擊黃河對岸的吳堡。日軍北路最高指揮官山口少將見出師順利,狂妄叫囂:不日將渡過黃河,直搗中共中央所在地。
此時,陜北已面臨著日軍的直接威脅。
陜北受到威脅,八路軍總部必須調整部署,應付眼前緊張的局勢。為此,朱德、彭德懷向八路軍各師下達命令:采取積極的手段,尋機打擊西進日軍,拖住敵人,保衛陜北,保衛黨中央。
此時,115師中,343旅正在晉西北,自然首當其沖地擔起了殲敵的任務。9月上旬的一天,羅榮桓、陳光命令楊勇率686團迅速進至汾(陽)離(石)公路東段,伺機打擊西犯日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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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來,隆隆的炮聲頻頻自西北方向傳來。軍渡、磧口的日軍正與堅守黃河防線的部隊隔河炮戰;汾陽至離石的公路上,整日煙塵滾滾,日軍的運輸車輛白天黑夜地鳴叫著,來往不斷。686團的干部、戰士,已有些日子沒打個痛快仗了,眼下又趕上日軍進攻陜北,人人摩拳擦掌,把“保衛延安!保衛黨中央!”和“不許鬼子渡黃河!”的口號喊得震天響,一些基層干部也急切地要求快下手。
但一連數日,團長兼政委楊勇卻閉門苦思,根本不提打仗的事兒。原來他在琢磨,在靜思。
由于曾吃過八路軍游擊戰不少苦頭的日軍,這次表現得特別小心。行動前,他們曾在公路兩側構筑了大量的據點和碉堡。而每次運輸時,又前有尖兵開道,后有部隊掩護,使抗日軍隊難有可乘之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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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楊勇帶著全團營以上干部出動觀察地形。
西公嶺上,686團各營干部都止不住為眼前的地形叫好。的確,從西嶺放眼望去,四周峰峰巒重疊,溝壑鱗比,汾離公路順著山勢,由東蜿蜒而來。公路在西公嶺下爬過一段陡坡之后,便進入凹地,并排平列著四條山溝,每條溝里都長滿了齊腰深的茅草和雜亂的灌木。
眾人正看得出神,一個跑得氣喘吁吁的偵察員送來師部的一份緊急命令:敵人20輛滿載彈藥和渡河器材的汽車,將從汾陽起運,請相機截擊。
前來視察地形的干部們一聽有門,指著那凹地異口同聲地說:“團長,這兒就是個好戰場,就在這兒干吧!”
見群情振奮,楊勇當即定下了在這里打伏擊,截擊日軍運輸車隊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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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4日清晨,濃霧漸漸散去,呂梁山區,此時已進入秋季。秋天的清晨,金色的霞光映照著崇山峻嶺,讓呂梁山脈看起來格外的神圣巍峨。
楊勇和團政治處主任曾思玉站在西公嶺南山上的一棵高大的核桃樹下,用望遠鏡仔細地觀察周圍的情況。此時,部隊已進入伏擊地,單等日軍的到來了。
從嶺上放眼望去,山下的公路靜靜地躺在那里,公路兩旁,漫山遍野的蒿草,隨著晨風在微
微地擺動,山谷里的早展寧靜極了。楊勇深深地吸了一口滿帶著晨露的新鮮空氣,感到無比的清爽、新鮮、愜意,興奮的心情驅走了連夜行軍給他帶來的疲勞。
曾思玉打破沉寂,笑著說:“團長,這回小鬼子可是送上門的貨,咱們吃定了。”
7時許,686團的偵查員從前方傳回消息:日軍車隊已出城,正朝著預定戰場趕來。
楊勇聽到報告,嘴角方才露出一絲笑意,此刻,他是萬事俱備,只怕鬼子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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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后,汽車抵達距西公嶺十余公里的王家池,在此加水、加油,半小時后繼續前行。駐守王家池據點的日軍,先派出一隊巡邏兵開路,以確保車隊安全通過西公嶺。
日軍看來是被打怕了。當汽車隊行至東山腳下時又停了下來,巡邏隊上前搜索。隱蔽在南山頂的楊勇仔細地觀察著日軍在西公嶺東山頂上露出的黝黑的鋼盔和閃著白光的刺刀,只見十多個鬼子持槍貓腰,成戰斗隊形沿公路緩緩前進,不時煞有介事地放上幾槍,慢慢地來到西公嶺前。
他們一面虛張聲勢地吆喝著,一面用機槍、步槍四處盲目射擊。空忙活了一陣后,這群巡邏兵稀稀拉拉地返回調堡去了,一邊往回走還一邊“哇哩哇啦”地扯著嗓門唱著日本歌。
“叭!叭!”兩發信號彈升上天空,負責搜索的日本兵好像是在用信號向隔山而望的汽車隊宣布:“前面的道路沒有問題,可以‘安全’通行了。”
幾乎與此同時,楊勇向作戰參謀說:“立即通知各作戰單元,準備出擊!”
轟轟隆隆的馬達聲由遠而近。轉眼間滿載軍用物資的20多輛汽車一輛接著一輛地開了過來,毫無戒備地開進了686團的伏擊圈。當第一輛車快行到山坳時,時機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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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勇轉過身,果斷地命令炮兵連長吳嘉德:開炮。
“轟!轟!轟!”三發炮彈,山凹里日軍的調堡被掀翻了。一隊戰士迅速沖向碉堡前,占領了陣地。隨即轉過身來,又是槍掃,又是投彈,向山下日軍的車隊猛烈地開火。
狹窄的路面上,被打著了火的汽車拼命地掙扎著,都想奪路奔逃、結果相互擠撞起來。
車上的日軍士兵,有的跳下車亂竄,有的趴在車廂內胡亂開槍,試圖負隅頑抗。隨即,一陣猛烈的輕重火力壓制下來,打得日軍士兵無法抬頭,“哇啦,哇啦”亂作一團。
激昂的沖鋒號響徹山谷,686團的戰士們舉起閃亮的刺刀,個個如猛虎下山,從多方向沖上公路,與殘余日軍展開激烈白刃戰。不到一小時,楊勇指揮的這場伏擊戰干凈利落地結束。
200多個日本官兵除了3人被俘,其余全部被消滅。
王家池據點里的日軍雖然離西公嶺只有幾里地,但對外面的情況糊里糊涂,摸不清頭緒。他們想打電話向汾陽報告,電話線早已被截斷,接不通;他們想出兵增援,又不明情況,唯恐再撞進八路軍的伏擊圈,到頭來自身難保,只能架起鋼炮向西公嶺的群山盲目轟擊。好一通炮轟,這一轟一直打到半夜。
第二天,駐汾陽的日軍才出動一個聯隊,外加幾千偽軍趕來,慌慌張張地從西公嶺拉走五車日軍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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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離公路上,一連好幾天日軍的汽車都不敢上路,這下可害慘了駐扎在黃河邊上的日軍部隊。
軍渡近旁一座農家院落里,日軍108旅旅團長山口少將眉頭緊鎖,長吁短嘆。后方運輸車隊全軍覆沒,他知道是八路軍干的。
但他除了對輜重隊死亡的200余官兵感到悲哀外,也無可奈何。自部隊開入八路軍游擊出沒的地區后,他覺得一切都變了。一年前,當他剛剛踏上中國土地的時候,聽說幾個日本浪人扯起一面“太陽旗”,就能征服中國的一座縣城,這讓他曾經躊躇滿志。
但八路軍出現后,一切都變了。即使身邊常有數千人的大日本皇軍,他也時常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眼下,部隊因得不到后方的支援,糧秣和彈藥發生短缺。
他嘗試著讓部隊出去搶糧,卻又經常遭到游擊隊的襲擊,糧食搶不到反而損兵折將、丟盔卸甲,這么下去如何是好。思前想后,山口少將只能痛下決心,命令部隊暫時殺馬充饑,固守待援。
沒幾天,馬就殺得差不多了。當聽說有的士兵逮著野貓也吃時,山口再也沉不住氣了。為了挽救己方部隊,他幾番權衡之下被迫又開始運輸。不過這次他留了個心眼,先是派幾輛汽車滿載一批糧食在前面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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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情報,楊勇樂了。他知道山口的用心,為了避免釣到大魚,楊勇決定不吃送到眼前的這塊肉,放任其過去。
次日,日軍自以為得計,放下了防備,香月軍團司令部無線電隊的20輛汽車,裝滿通信設備、渡河器材和糧食,從汾陽出發。
那日大雨如注,200多名押送車隊的日軍被淋得狼狽不堪,宛如落湯雞。他們翻過西公嶺,行程已過三分之二,卻在油房坪一帶較為平坦的地段,突遭343旅補充團的伏擊。
在彭雄團長的指揮下,補充團冒著傾盆大雨,在公路拐彎處攔截敵方車隊。經過激烈交戰,除領頭的一輛汽車僥幸逃脫外,其余九輛全部被摧毀,車上百余名日軍喪命。補充團還繳獲了大量通信設備。
日軍在汾離公路上接連被殲,損失400余人,108旅團原有的50輛運輸車也被摧毀近五分之四。接踵而來的打擊使日軍損失慘重,惶惶不可終日,尤其是后方補給線被切斷,令占據離石的108旅團驚恐萬分,渡黃河的決心動搖。無奈之下,山口旅團長在上級的準許下,只得率領殘部沿公路撤回汾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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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寇已成強弩之末,豈容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接到情報,115師代師長陳光通知楊勇:“西犯之敵正在撤退,要不怕犧牲,不顧疲勞,迅速準備再戰。”
這是呂梁山粉碎日軍西渡黃河的最后一次大戰。為了狠狠地教訓日軍,陳光臨時將685團2營和師部特務連配屬給楊勇一起迎敵。楊勇手上的力量頓時大增。
幾番吃敗仗的山口少將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他知道此時攻守已經逆轉,己方陷入劣勢,也猜測到撤退路上肯定會遭到襲擊,因而一路上處處提防。
山口少將謹慎的退卻,給楊勇的伏擊戰術帶來了很大的困難。日軍處處戒備,戰斗就難達成突然性,就難以取得攻擊效果。怎樣才能出敵不意呢?
楊勇不愧為軍政雙全的紅軍戰將,他反復思考,決心在日軍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動手。他的目光盯住了王家池。
王家池一帶群山連綿,道路狹窄。此前,敵人在那兒吃過虧,特意安了一個據點。楊勇認為,攻擊時刻都在警覺中的日軍,只能深入到敵人眼皮子底下,采取這種讓其意想不到的辦法。這雖有些冒險,但這個險,值得冒。
9月20日黎明前,686團及其配屬部隊悄無聲息地潛行至王家池附近,迅速占據預定位置,隱蔽待命。686團二營及友鄰部隊潛伏在公路北側的薛科里一帶,而一營和三營則埋伏在公路南側的鐵剪溝附近。
薛科里、鐵剪溝,山巒重疊,茂林密布。一支有備而來的鐵軍已悄然進入伏擊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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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路敗退的日軍漸漸接近伏擊地。這一路上,山口少將威風掃地。沿途,108旅團時常遭到抗日游擊隊的襲擊,但山口嚴令部隊“不戀戰,快前進”。
因此,驚慌的108旅團一路招架,并不還手,倉皇地退向王家池。
眼見王家池就在眼前,山口少將重重地喘口粗氣。可就在這時,沖鋒號、喊殺聲驟然響起,八路軍猶如神兵從天而降。山口少將簡直懵了,望著眼前擁擠在王家池山谷里已亂作一團的部隊,竟然半響沒回過神兒來。
在楊勇的指揮下,伏擊部隊迅猛出擊,將日軍車隊分割成數段,重點鎖定山口的指揮中樞,猛烈攻擊,毫不松懈。日軍首尾兩端的部隊見狀,拼死反撲,試圖為指揮機關解圍,雙方陷入激烈混戰,殺聲震天。
關鍵時刻,坐鎮山頂指揮的楊勇果斷投入685團二營。這支生力軍一加入戰斗,局勢迅速逆轉。685團二營與各營密切配合,逐段殲滅敵人,徹底瓦解日軍抵抗。
這一戰,精彩漂亮,在楊勇的戎馬一生中,算得上是一件杰作。此次大捷殲滅日軍步、騎兵近千人,不久前還在叫囂要一舉渡過黃河的山口少將沒能領到帝國的勛章,卻魂斷呂梁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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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轟動了整個呂梁山區,也轟動了全國。抗戰至此,中國軍隊在戰場上擊斃日軍將官,實屬罕見。國民黨雖在淞滬、忻口、徐州、武漢與日軍大戰,但卻從未取得過擊斃日軍將官的殊榮。難怪日本華北派遣軍司令官羞惱異常,大罵山口旅團無能。在他的眼里,此役不但失去了一個旅團,更失去了日軍的體面。
數日后,汾陽城內濃煙滾滾,惡臭彌漫,日軍連續多日焚燒陣亡士兵的遺體,最后還舉行了一場所謂的“悼念”儀式。武士道的信徒終于也在靈前痛哭流涕,既為同伴,也為自己。
幾乎在日軍開“慰悼”會的同時,呂梁山區也召開了一個盛大的慶祝大會。有趣的是,開會那天,楊勇收到了日軍駐汾陽聯隊司令官寫來的一封挑戰書。“挑戰書”是汾陽日軍“慰悼”會上由全體與會軍官通過的。之后,日軍通著送信人把“挑戰書”送到楊勇手里。
楊勇打開“挑戰書”,見上面用漢語寫道:
左地區隊長兼政委楊勇麾下:
前與貴軍交戰,遺憾萬千…惟敝軍不愿山地作戰,愿約貴軍到兌九峪平原一帶決一雌雄…
楊勇看完“挑戰書”,微笑著對周圍的人說:“打仗嘛,就是要以己之長,擊敵之短’,這真是一封愚蠢的挑戰書’。”
在眾人的一片笑聲中,楊勇似乎把這份“挑戰書”的事忘在腦后。
可沒過幾天,日軍當真調集許多人馬進駐了兌九峪,等著與楊“決一雌雄”。見八路軍遲遲不露面,日軍竟用大炮沖著呂梁山區轟了兩天兩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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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楊勇,已率領他的686團轉入休整。
此時,115師已開始了向山東挺進的全面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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