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揉碎了金箔,輕輕漫過麗江四方街的小石溪。暫別案頭的忙碌,我閑坐溪邊石凳,看溪水潺潺漫過青石板——那涼意順著指尖悄悄漫進心底時,忽然又一次懂了莊子“乘物以游心”的自在,也念起洪應明“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的悠然。這便是生命最本真的哲思吧:我們總在追逐遠方的“意義”,卻忘了意義本就藏在當下的一溪一云、一花一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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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從不是奔赴某座既定的終點,它該是一川緩緩流淌的時光河,河的兩岸藏著存在的全部答案。岸邊有不知名的花,朝開暮落映著晨光,那是“生”的絢爛與“逝”的從容;天上有隨性的云,聚了又散漫過黛色山尖,那是“有”的豐盈與“無”的曠達。就像此刻腳下的青石板,被歲月磨得發亮,每一道紋路都藏著過往旅人的故事——是他們的步履,讓冰冷的石頭有了溫度;就像溪水里晃蕩的云影月影,稍縱即逝,卻在眼底刻下最溫柔的印記——是這“短暫”,讓尋常的瞬間有了永恒的重量。這些細碎的、不可復制的瞬間,從來都不是“生命的點綴”,而是生命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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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人把日子過成急促的趕路,說等賺夠了銀兩、等熬到鬢角染霜,再去尋山問水、追問意義。可莊子早道破“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王維也在“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里藏了玄機:哪有什么“等以后”?意義從不是“抵達”后才顯現的結果,而是“經歷”時便滋生的感悟。此刻溪聲繞耳、晚風拂面的愜意,錯過了便再也尋不回;此刻為一片云停留、為一溪水心動的心境,老來再難復刻。這麗江的溪從不是為奔湖海而流,它繞著石、映著花,每一段流淌都是“自在”的具象;我們的路也從不是為終點而行,在“看庭前花”的駐足里,我們讀懂“接納無常”,在“隨天外云”的凝望中,我們學會“放下執念”——這便是途中藏著的、比“結果”更珍貴的生命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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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執著于終點的“標準答案”,可人生本就沒有標準答案,正如存在主義所言“存在先于本質”,生命的意義從來都是“活出來”的,不是“等出來”的。莊子釣于濮水,寧“曳尾于涂中”也不戀朝堂的繁華,不正是懂了“途中的風光”遠勝“結果的得失”?他看清了世俗定義的“成功”不過是枷鎖,而真正的自由,是在“乘物”中“游心”,在“過程”中安身。想起某個清晨,陽光穿過窗欞落在書頁上,字里行間都浸著“春山暖日和風”的溫柔——那是“平凡日常”里的意義;想起某次困頓,偶遇陌生人一句閑談,竟撞開“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那是“困境轉折”里的意義;也想起曾跌跌撞撞,卻在抬頭時撞見漫天晚霞,讀懂“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的豁達——那是“失意起落”里的意義。這些沒寫進計劃里的“站點”,藏著生命最珍貴的饋贈:意義,從來都在“途”中,不在“終”處。
不必等,不必盼,別把風景和意義都推給遙不可及的未來。此刻溪風拂過衣領,帶著水汽的清涼,恰如蘇軾“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安然——這是“當下即圓滿”的哲思;此刻蟲鳴混著溪聲,藏著草木的氣息,有辛棄疾“稻花香里說豐年”的恬淡——這是“煙火即詩意”的頓悟。能這樣坐著,把時光慢下來,感受每一寸風、每一縷光,便已是對“生命意義”最好的回應。
待某天人生路走到盡頭,回望時若能想起:曾為庭前落花停過步,讀懂了“逝而不悲”;曾為天邊流云抬過頭,學會了“聚散如常”;曾在“水窮處”看過云起時的遼闊,悟透了“絕境即新生”——便不算辜負這場“乘物以游心”的旅程。畢竟,終點不過是故事的句號,而那些在路上的哭笑、遇見的暖、經歷的痛與樂,那些藏在“花開花落”“云卷云舒”里的時光,才是寫滿“生命意義”的、最浪漫的詩行。
海平 寫于麗江
本文由《海平說》專欄特約嘉賓云南海平民俗文化傳承中心院長、上海交大老子書院昆明分院院長海平先生撰文
云南廣播電視臺全媒體節目《人物至》全網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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