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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的那個上班高峰期,當許多人都行色匆匆地奔向單位時,我強裝鎮定地邁出了省委大院的大門。
左右張望,我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警車。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緊,雖有些慌亂,但還是故作鎮定地拿起手機撥通電話。隨即,兩個身著便服的人從警車上下來,其中一人向我招了招手。沒有影視劇中那般夸張的抓捕場景,只是簡單地問了句“你是某某么,請上車”,便為我拉開了車門。我坐進車里,他們兩人分坐在我的兩側,前排除司機外,副駕駛還坐著一人。
車子發動,我的心也跟著突突直跳。坐在身旁的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緊張,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詢問我的年齡、身體狀況、家庭情況以及單位情況。我一邊佯裝輕松地回應著,一邊暗自思忖:難道這就要進去了?
前一晚,檢察機關的一名辦案人員給我打電話,說次日要找我再核實一些情況。此前,我也曾去過檢察院接受調查,但都是自行前往。像今日這般用警車來接,我預感此次可能有去無回了。心有不甘的我,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這次調查需要多長時間?”還是那位年長的男子,不經意地回了一句:“最短需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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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我心里已然明白了八九分。于是,我拿出手機給前妻發了條信息:“跟我這么多年,你辛苦了。我進去了,你多保重。”我接受調查的事情前前后后已拖了幾個月,前妻早有了最壞的打算,所以她并未吃驚,也沒有打電話追問,只是回了句:“我會照顧好女兒的,我們等你。”
那一刻,我想忍住淚水,卻終究沒能忍住,只好裝作眼睛不舒服,用手揉了揉,手心里滿是淚水。
車子七拐八拐,并未駛向我熟悉的檢察機關。我心中正滿是疑惑時,大約過了四十分鐘,車子停了下來。下車一看,原來是到了公安局的一個側門。
走進門,首先是一間值班室。一位五十多歲的值班警察拿出一個針頭,讓我扎手指頭采集指紋。我拿著那禿針頭扎了幾次,都沒出血。警察著急了,說:“我來幫你。”他抓過我的手,一扎即中。直到幾個手指都滲出血來,他讓我在一張白紙上按下帶血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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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里走,是一道不銹鋼鐵柵門。坐在副駕駛的人在密碼鎖上按了幾下,門開了。接著是一條走廊,兩邊的房間門上赫然掛著“訊問室”的牌子。
打開其中一間,里面是一張桌子兩把凳子,一臺電腦,但讓人一眼難忘的還是那個審訊椅。就像一個大圈椅,只是前面有一個橫檔可以鎖上。桌子和椅子上灰塵不少。一個人說等等,我先擦擦。然后,去找了一塊抹布,先擦了審訊椅,讓我坐下,也沒有鎖上那個橫擋。然后,一邊說真臟,一邊把辦公桌和椅子都擦了一遍,還把地上幾個亂扔的煙頭掃了一下。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那個坐副駕駛的人嘀咕了一句,意思是先走了。然后就離開了。
隨后,兩人坐在桌子后面,一人打開電腦,準備就緒后,正式審訊開始。
審訊前,一人問道:“你知不知道今天叫你來干啥?”
我回答:“就是拘留吧!”
問話的人笑著說:“原來你早知道啊,那你配合一下,走個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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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詢問個人基本情況、涉案情況等,無非是把過去多次說過的內容又重復了一遍。
由于這些情況此前已核實多次,所以整個過程很順利。
一人提問,一人在電腦上記錄。或許是兩人年紀較大,有時遇到不會打的字,干脆問我這個字的拼法。
期間,他們還多次給我一次性紙杯里加水,我想抽煙也能隨時抽。
大約兩三個小時后,審訊結束。
打印筆錄時,一人問:“你有沒有律師,或者要不要找律師?”
我說不用。然后他們讓我看筆錄,確認無誤后簽字。
說實話,那時我根本無心細看筆錄,但又不得不看,便快速掃了一遍。除了有不少錯別字、有些語句不通順外,也沒發現什么大問題。我在每張紙下面簽上名字,最后一張寫上“以上筆錄我看過,與我說的一樣”,所有簽名處都按上了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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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一切完成,已經下午一點多了。
一人叫來司機,說:“趕緊去安排一個工作餐,搞好點。”
等飯的時候,我們又聊了一會兒。他們話里話外都是勸我凡事想開些,說我還年輕。
不一會兒,我被帶到另一個房間,令人驚訝的是,里面有一張小圓桌,上面擺著青椒肉絲、香干回鍋肉、清炒大白菜、糍粑魚和藕湯。看到我詫異的眼神,問詢的人笑著說:“在你沒被正式拘留前,你還是領導呢,我們超規格接待,快吃快吃!”
然而,盡管過了飯點,我心里卻像堵了一道墻,毫無胃口。
“趕緊吃,進去了,你可就再也吃不到這樣的飯了!”一人開玩笑地勸我。
知道自己是餓了,但感覺被一種絕望的心情包裹著,勉強吃了一碗米飯,把所有的菜嘗了一下,最后還喝了一碗湯。
誰能想到,這最平常的“五菜一湯”,竟成了日后十年里揮之不去的味覺記憶。只要一想起,就覺得那次的飯菜格外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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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他們讓我休息了十幾分鐘,我去上了個洗手間,還抽了根煙。
之后,我又上了警車,車子七拐八拐地開到了醫院。
年長的人告訴我要進行體檢,還叮囑說:“按規定應該戴手銬,但你要跑早跑了,所以就不戴了,但你一定要在我們視線內。”
接下來就是抽血、化驗等一系列體檢程序。量血壓時,醫生說我血壓偏高,讓我休息一會兒后又測了一遍。
期間,我說想上洗手間,他們說:“你自己去吧!”我很詫異,難道不怕我趁機逃跑?
其實,這個念頭剛一閃現,我就自我否定了,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你以為沒人看著你,其實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你。
體檢結束后,我坐上警車。一人說:“現在我們送你去看守所。”
沒有警笛聲,警車不緊不慢地開著。
一路上,大家都沒再說話。我不知道即將前往的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只感覺離主城區越來越遠。
此時天色漸漸暗下來,車外已是萬家燈火。閃爍的霓虹燈,仿佛在與我作最后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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