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工的一種生存策略

我認識一個人，我們姑且叫他阿賓吧。

這是一個年富力強的中年男人，我曾經和他交談，他告訴過我，他每天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情就是抽出一個小時來思考問題。

至于思考的問題，那是千奇百怪，各種各樣，不過，可以總結為最普通的兩類，一類是做事，一類是做人。

那時候，我認為這是一種玩笑話，后來，我才發現，這是一個事實。

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

阿賓家從來不辦宴席，他也幾乎從來不吃別人家的宴席。

在農村，人與人之間難免會有一些來往，操辦酒席成為人間聚集的重要契機，這些交往維護著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維系著人們之間的情感。

對阿賓來說，不存在這樣的事情，他所思考的問題都是從現實利益角度出發，幾乎一切都從利益出發。

他幾乎從不給別人隨份子錢，他也從未有收份子錢的念想，從利益角度出發，隨份子那就是一種行為。

他和他父親和兄弟也是同樣的一分錢也要計算清楚的，就是他親舅舅去世，他也是同樣的不聞不問，避而不見。

他是一個非常實在的人，對于利益這方面，他有他的尺度。

他還有一個非常獨特的本領，那就是識人。

他在工地上干活，總能花非常少的時間和精力去掙到別人好幾倍的錢。

他通常的策略就是先看老板人是什么樣的，然后，看人下菜碟。

如果他覺得老板是一個不敢或是不想惹事的人，那么他就會先把工錢哄到手，然后非常不負責任的做事。

這個時候就會出現兩種情況，第一種，那就是老板實在看不下去，不要他干，那他就是錢賺了，精力和時間都節省了，或者是干完之后，老板要求返工，這個時候，他就會重新再要一份工錢。

有時候，他還會故意弄一些不好的事情，然后和老板產生沖突，從而撂挑子走人。

這樣，他的工錢絲毫沒有影響，而且還總是“受益”。

這讓我想起了1939年德軍為入侵波蘭而故意制造的“希姆萊作戰計劃”，為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栽贓陷害，制造借口。

對阿賓來說，他不需要信用、道德、贊譽，他只要實打實的利益。

他認定對他有所幫助或者有利可圖的人，他會去巴結，去維護與別人的關系，那些他無利可圖的人，他幾乎從不和別人發生羈絆。

我曾經認為我父親的老實本分是他一輩子最大的敗筆，對他來說，他不在乎能不能掙錢，他只要有活干，內心就是滿足而充實的。

如果有機會讓他不勞而獲，他反而會感到別扭、不自在、愧疚，他不會感到高興。

但在阿賓看來，這是極其愚蠢的想法，阿賓做事情的出發點就是利益。

為了利益，他想盡辦法，不在乎他人的看法，

他是一個潑皮無賴式的人物，他和我的父親形成了完全相反的思想。

我時常想，或許這就是父親一輩子勞苦而貧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