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威尼斯電影節和樸贊郁欺騙了,沒有笑點,沒有快樂,只有失望。”
根據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數據,截至9月30日,由樸贊郁執導,李秉憲、孫藝珍主演的《無可奈何》共計在韓本土累計觀影人數超過115萬,連續6天占據票房冠軍。
然而,僅6天賞味新鮮期過,迎來的則是吐槽大于夸贊的口碑持續走低以及單日觀影人次的走低。根據韓國最大門戶網站Naver的評分顯示,評分在開畫后持續下降、維持在6分左右浮動,遠遠低于樸贊郁2022年上映的8.98分作品《分手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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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一度被看作是得獎領跑者、金獅獎熱門、影后熱門的《無可奈何》,甚至被視為有望借助海外聲譽反哺國內票房的救命稻草。但最終卻零封收官,繼續維持著今年韓國電影在國際電影節的陪跑紀錄。
整體上看,今年全球電影業均面臨一定的低迷期,而韓國電影業則率先一步暴露出更為嚴峻的形勢。
韓國電影也不行了?
作為人口不過5000萬、卻是全球十大票倉之一的韓國,其電影產業在今年正面臨著數十年以來最大的危機。
最近,韓國文化部記者會提到,“電影行業需要CPR級別的緊急措施,如果沒有緊急干預,生態系統可能會在幾年內崩潰”。這一發言并非危言聳聽。
截至今年7月,韓國電影院上座率僅為5000萬張票,這也是2004年以來(不包括疫情年)最低的一次。尤其是本該為票房旺季的春節檔前后,包括宋慧喬主演《黑修女們》、權相佑主演《漫畫威龍2》、奉俊昊導演好萊塢大片《編號17》等具有強號召力的演員、IP作品,都未能掀起觀影熱潮,甚至不乏達到將將回本后,火速上線流媒體平臺。同樣的,被寄予厚望的暑期檔,也因李敏鎬與安孝燮主演,且是大熱IP改編的《全知讀者視角》口碑撲街,難以挽回觀影人群,票房等市場核心指標繼續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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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韓國電影的產量、投資規模、財團制作預算等方面也在持續降低。
一方面,自2021年以來,韓國電影實際上消耗的是前兩年推遲發布的電影儲備,而今這些存貨也已經走向枯竭。另一方面,根據韓媒報道,今年電影制作預算超過30億韓元的電影也在驟降,CJ E&M、樂天、Showbox、NEW、Plus M五大商業電影發行商的投資規模大幅縮小。
這些長期主導市場的頭部公司收緊,也是韓國電影行業困境的直觀體現。樂天文化工作室內容業務負責人Lee Kyung jae就曾對韓媒表示,“所有投資人、分銷商都在掙扎,幾乎沒有任何一部電影的制作開了綠燈”。
畢竟,在2019年以前,這些頭部發行商能夠做到一年供應超40部電影,今年卻共計不到20部。即便是名導如李滄東,其匯聚薛景求、趙寅成、全度妍等忠武路頭部演員的新作《可能的愛情》,如今也因難拉到投資擱置;像CJ E&M今年僅投資發行了樸贊郁導演《無可奈何》、李相槿導演《惡魔搬進來了》。
據悉,《無可奈何》為配合韓國文化部門提高電影上座率的特別舉措,入圍威尼斯電影節的同時也開啟了本土預售。截至當下,根據韓國電影委員會的數據,預售僅達到29%(約10萬張票)。這一數據也十分慘烈,與春節檔后期重映的臺灣地區經典作品《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旗鼓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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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在本土,今年在國際影壇方面,韓國電影也同樣面臨韓媒所稱的“屈辱”處境。
洪尚秀、奉俊昊、樸贊郁等大導新作在柏林、戛納以及威尼斯等世界三大國際電影節均出現零入圍或零獲獎。這也是自2013年以來極為罕見的慘淡面貌,更是韓國電影首次出現未能入圍戛納電影節的窘況。
此外,部分韓媒也指出,由于今年8月樸贊郁因“工賊”事件被美國編劇工會開除,也間接影響了韓國電影創作者在全球電影行業的待遇,不乏出現韓影在頒獎季被隱形冷待的可能性。
當然,從全球來看,不僅韓國,包括票倉大頭美國、中國等電影市場都進入了相對的低谷期,比如美國市場超級IP失靈導致票房下滑、日本與中國內地市場真人電影邊緣化明顯、依靠“多年磨一劍”的動畫電影續命。
而跌落神壇的韓國電影,只不過率先走到了崩潰臨界點。
韓國電影如何自救?
韓國電影如今的處境,有一定作繭自縛意味。
如上文所說,清空存貨是這幾年韓國電影市場最主要的產出模式,但受制于題材、時代等多重因素影響,能否盈利的不確定性更大。根據韓國電影委員會數據,去年共計發行37部商業電影,只有10部收回成本。這也直接導致投資者更加謹慎,在有限的投資內,低預算、低質量、低產量的螺旋式下降,更是進一步加劇了市場的惡化。
再加上,2023年,韓國323部電影被曝出夸大票房收入、偽造達267萬張票,電影院、發行商等業內共計69名造假犯參與其中。這一丑聞也導致多位導演、制作公司項目陷入投資困境,影響持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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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受到OTT(Over The Top,流媒體)的沖擊,人才被虹吸也間接影響著忠武路的活躍。尤其是Netflix入駐韓國市場后,加大線上網劇、網絡電影的投入開發,不乏出現《魷魚游戲》這樣精良班底、大IP、現象級作品的問世,也吸引了傳統電影行業創作者“下凡”。
在高片酬、沖獎的誘惑下,影帝影后、名導名編開始扎根流媒體。比如部分高人氣的忠武路演員片酬能夠達到10億韓元(約514萬人民幣)一集,而Netflix更是每年挖走13%的韓國電影創作人才(2023年公開數據)。近期,在網絡電影《K-Pop獵魔女團》的現象級成功案例下,韓國電影的人才流向或也進一步向OTT遷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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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如此緊迫的現狀,一方面,韓國政府也加碼推出救濟政策。9月5日,韓國文化部發布官方說明,表示明年將向電影業注入1.08億美元,相比今年預算將增長80.8%。而這也是自2022年的疫情救濟之后,規模更大的一次扶持投入。
為了進一步刺激本土觀眾走進電影院,韓國政府對于海外劇組赴韓宣傳的“綠燈”近乎常亮,甚至不乏通過互訪、交換綜藝或線下活動等拍攝等形式。比如今年上半年,湯姆·克魯斯、克里斯·海姆斯沃斯、松重豐、斯嘉麗·約翰遜等均時隔多年罕見來韓,除了見面會外,還有與K-Pop愛豆聯動、拍攝韓國旅行紀錄片等方式宣傳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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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除了借由釜山國際電影節之際擴辦FLY計劃(電影領袖孵化器)選拔新興人才外,隨著李在明的上臺,此前被大規模縮減預算資金的首爾獨立電影節(SIFF)也得以恢復。這也為創作者生態系統的正常運轉、電影行業創作者的人才的活躍提供了多樣化的支持。
此外,為了適應流媒體時代的大眾觀影習慣和影院高票價的問題,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也與文化部聯合推出發放優惠券計劃,刺激觀眾區線下消費。像在9月初,共計發布188萬張觀影優惠券,每張票可減免6000韓元,最低能夠達到僅需支出1000韓元便可觀看一場電影。數據顯示,這種降低消費門檻的舉措也切實提高了大眾重返影院的消費意愿,日均觀影人次達到了43.5萬,較之前增長1.8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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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2019年以后,韓國影院不斷加碼的老片重映策略,也在當下被看作是韓國影院的“生命線”。據韓媒統計,僅在去年就有228部舊作重映,是自2013年以來的最高紀錄,而今年規模則進一步擴大,比如今年號稱史上最長版《霸王別姬》的重映、《少年的你》《不能說的秘密》等華語經典作也成為救市熱門等。
不僅如此,還有如連鎖影院運營商Megabox這般,通過拿下藝人演唱會紀錄片/大電影、《狼人》《不紳士戰爭部》等獨家播放權來打出差異化。不過,這種屏幕壟斷的做法也同樣引發電影行業抗議,認為無法保證觀眾的可訪問性,即難以讓新作品、新電影人的成長被觀眾關注。
此外,影院的變革也同樣矚目。像CJ CGV、樂天電影院、Megabox等頭部影院品牌均推出“電影+”的聯動營銷活動,如Megabox便推出了邊做手工邊看電影的觀影方式,以及“在影院中小憩”的非常規定向營銷活動,即上班族、學生僅需要花費1000韓元,便可在午餐時間享用兩個小時影院躺椅的休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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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如今韓國電影業自上而下的多種路徑嘗試,雖有一定成效,但最終能否解決問題,仍然有待觀察。想要打破冰凍狀態,還是需要回歸電影行業的初心——讓電影成為電影。
結語
但回過頭看,觀眾真的不愛韓影了嗎?
本質上,韓國影視作品受到青睞,并非在于華麗特效亦或是神乎其神的視覺效果,而是以故事敘述取勝,這恰恰是韓影通行全球市場的優勢所在。然而,自《寄生蟲》成功沖奧后,韓國內容創作似乎陷入了大制作、豪華班底的執著怪圈。
在月初的海浪電影周,華誼兄弟總裁王中磊也提到,“我們老學好萊塢,不過學歪了,就學到了浪費錢。咱們老跟好萊塢比,可人家是全球票房,我們只有單一市場,而且絕大多數收入來源只有票房”。
像投資了《射雕英雄傳:俠之大者》《唐探1900》等大片的中影集團,其2025年第一季度財報顯示,凈利潤暴跌245%、虧損1.41億元,原因便是在于主投、參投電影票房未達預期。而這同樣是韓國電影所面臨的大片效應失靈。
顯而易見,如今的電影市場已然沒有多余的空間來承擔創意風險、大片滑鐵盧。
不少韓國影評人也認為,在投資凍結、人才缺失、觀眾流失的持續下,將影響未來的電影生態。近兩年,隨著韓國影視內容的制作含金量下降,Netflix對韓國內容創作的投資重心也有明顯向日本遷移,甚至不乏將韓國演員、導演團隊打包日劇市場合作的現象。
誠如目前韓國電影行業所持的悲觀態度——“真正的危機始于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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