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一輩子，卻贏了所有人的心！113場全敗的“春麗” 離世：有些贏，不在終點線！

自1853年美國海軍準將馬修·佩里（Matthew C. Perry）的“黑船”（因其燃煤發動機噴吐黑煙而得名）駛入江戶（即現在的東京）灣，迫使閉關鎖國的日本與美國開展貿易以來，西方人一直對日本人與西方同行之間看似存在的文化態度差異感到困惑。

這種差異在日本與西方對待“獲勝”的態度上表現得最為明顯。誠然，日本在1905年日俄戰爭中戰勝俄國后，崛起為世界軍事強國，但日本人在其他領域中對于獲勝的態度則要復雜得多。

對日本人而言，形式在許多情況下比結果更重要。對一位射箭運動員來說，展示完美的技術比射中靶心更有價值。在日本一年兩次的送禮時節，甜瓜上網狀蕾絲圖案的完美程度甚至比瓜果本身更受珍視。

體育方面亦是如此。1988年美國公共廣播協會電視臺的《前線》（Frontline）節目制作了一個紀錄片《美國游戲，日本規則》（American Game, Japanese Rules）。講述了為日本球隊效力的美國棒球運動員的故事，紀錄片呈現了一個美國人難以理解的“勝負觀”：“日本棒球比賽最理想的結果是激烈角逐后的平局：沒有人輸。”球員們展現出全力以赴，他們盡最大努力，展示斗志，但不會貶低或羞辱對手——人人都是贏家。

熱衷賽馬的日本人

也許許多人不知道，日本人是賽馬運動的狂熱粉絲。他們涌向全國各地的賽馬場和投注站，尤其是在東京這樣的大城市附近。日本擁有一些世界頂級的育種牧場和頂級純血種公馬與繁殖母馬，主要位于北部島嶼北海道。

日本賽駒及其在國際賽場的成功幾乎呈指數級增長，它們被派遣參加全球各地的著名的一級賽，例如：肯塔基德打吡（Kentucky Derby）、貝爾蒙特錦標（Belmont Stakes）、沙特杯（Saudi World Cup）和迪拜世界杯（Dubai World Cup）。2011年福島災難后，日本的“比薩勝駒”（Victoire Pisa）贏得了迪拜世界杯，另一匹日本賽駒“創升”（Transcend）獲得亞軍，一定程度提振了日本國民的士氣。

但是，盡管日本正享受著賽馬領域的新成功，但這并非一貫如此，也未必需要永遠如此。

失敗者的故事卻載入日本賽馬史冊

努力大于結果的理念也延伸到了賽馬運動中。最典型的例子莫過于近乎傳奇的賽駒“春麗”（Haru Urara）的故事，這個名字意為“光輝的春天”，她的賽馬生涯卻與“光輝”毫不沾邊。

“春麗”生于1996年。她的父系是戰績輝煌的賽駒“帝王”（Nippo Teio），祖父是聞名全球的“北地舞者”（Northern Dancer），被認為是北美純血賽馬的奠基種公馬。

她的賽馬生涯始于1998年11月17日，在高知賽馬場（Kochi Racetrack）以最后一名完賽。

當然，一匹新賽駒在首次出賽中表現不佳并不罕見。然而，隨后發生的事卻絕對非同尋常。

作為一匹“鐵馬”（iron horse，喻其出賽頻繁），“春麗”在接下來的四年半里，每月出賽多達兩次——卻從未贏得過任何一場比賽。

到2003年，她的連敗紀錄總計達到80場，就在這時，她的故事開始被日本媒體乃至全世界媒體關注。不久之后，日本這位“可愛的失敗者”將她堅持不懈的失敗轉化為了對日本賽馬運動的最大貢獻。

“無處不在的失敗者們

心中的閃亮之星！”

日本共有25個賽馬場，其中“四大賽馬場”靠近大城市：東京、京都、中山和靠近大阪的阪神。美國人口幾乎是日本的三倍，擁有75個賽馬場。毫不意外，兩國都存在類似問題——賽馬場過多，尤其是“小型”賽馬場。“春麗”最常出賽的高知賽馬場就是這樣的小型賽馬場。

盡管如此，媒體還是捕捉到了這匹賽駒的故事，她佩戴著似乎符合其身份的“Hello Kitty”面罩，并逐漸被稱為“無處不在的失敗者們心中的閃亮之星”。

人們尊重這樣一個事實：盡管她從未獲勝，但她每次都全心全意地奔跑。“春麗熱潮”，正如其所被稱為的那樣，甚至觸及了日本生活中最不相關的領域。投注者會將他們的輸票用作“御守”，類似于在神社購買的用于抵御厄運的護身符。

她的故事甚至傳到了日本政府的高層，時任首相小泉純一郎對當時也在追蹤報道此事的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新聞表示：“我希望看到‘春麗’贏一次，哪怕就一次。這匹馬是在失敗面前不放棄的好榜樣！”

人們會將“春麗”比賽時買的“輸馬彩票”貼在汽車擋風玻璃上以避免車禍，因為在日語中，“ataranai”一詞既可以表示“賭輸”，也可以表示“避免被撞擊”。這個主意甚至在高知縣賽馬會（Kochi Prefecture Racing Association）流行起來，賽馬會專門在投注“春麗”的彩票上蓋章這個詞。

2003年12月19日，春麗第100次站在起跑線上，此前她一勝難求。日本著名的NHK電視臺為此專門派出了一個攝制組。那一天，“春麗”又一次獲得倒數第二。當天晚上，NHK向全國播出一則新聞，題目就叫“在高知賽馬場完成100場連敗”。然后，又配上了一段十分鐘的專題片《連敗巨星——“春麗”》。

雖然它或許保護了汽車司機，但好運從未降臨到“春麗”身上，她驚人的連敗紀錄持續到2004年仍未中斷。大約在同一時間，經營困難的高知賽馬場（Kochi Racetrack）面臨著嚴重的財務困境。

2004年3月22日，“春麗”的第106場比賽，在公眾的呼吁下，由全日本最優秀的騎師——武豐與她搭檔，大家都希望她能贏得這一場比賽。日本時任首相小泉當天在國會發表演說時都專門提到這場比賽，為“春麗”祈禱。

13000名瘋狂的“春麗”粉絲涌入高知賽馬場，其中數千人早在場外等候，迫使賽馬場提前開門。大量粉絲排隊數小時，僅為在當天開放的售票亭購買特殊的春麗紀念票。

僅當天，投注者押注“春麗”獲勝的總金額就達到121,751,200日元，按2004年匯率計算約為1,138,180美元。考慮到1.8-1的賠率以及日本頂級騎師武豐在當天策騎她，這似乎是最好的獲勝機會。當時，武豐已贏得超過3000場勝利，并三度奪得日本打吡（Japanese Derby）冠軍。

然而，對于賽馬場而言，如果她獲勝，可能是一場財務災難。最終的結果是，“春麗”還是在11匹馬中只跑到第10名。這一場，是它第106次失敗。

為何一匹常敗的馬能讓日本人如此捧場？

“春麗”從1998年出道到2004年退休，她一共跑了113場比賽——113戰全敗。

換成一般馬，早就被遺忘在馬史角落；但“春麗”卻因為這份“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人設，硬是從小咖跑馬變成全日本最有名的“敗者之星”。

2025年9月9日，“春麗”最后在千葉縣御宿町的 Martha Farm 過世，死因是腸絞痛，享年29歲。馬工宮原優子回憶，“春麗”在前一天才出現腸胃不適，請了獸醫急救，沒想到隔天清晨就走了。

輸了一輩子，卻贏了所有人的心。“春麗”用一種最反差的方式證明：有些“輸家”，才是真正的贏家。

她的故事催生出了一系列周邊商品產業，包括T恤、毛絨玩具和其他紀念品，至今仍在日本賽馬愛好者中流行。2004年2月29日，一部專門描寫春麗傳奇一生的同名電影《春麗》正式開拍。這是日本電影史上首次以賽馬為題材的紀實電影。

“春麗”周邊紀念品

為何一匹常敗的馬能讓日本人如此捧場？因為無數日本人都自比“春麗”，認為它是自己人生的縮影。春麗雖然一直失敗，但它依然不斷在跑，這讓許多在日本泡沫經濟崩潰后，隨著常年經濟不景氣而喪失信心的日本人在精神上終于找到了寄托。愈輸愈有人氣的“春麗”，讓日本人重新學會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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