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寧先生離世,回顧他的成就,他的發言,發現他經常把一個詞掛在嘴邊,那就是“taste”,他常說,做學問要有taste。
1982年,曾有個天才少年,15歲報考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研究院做研究生,楊振寧在面試中問了很多量子力學的問題,他對答如流,卻被一個問題難住:
“你覺得這些問題里,哪個最美妙?”
“一個年輕人,在他做研究的時候,當然需要專業訓練,需要學很多知識。但除此之外,也需要培養個人的興趣和風格。換句話說,也要有‘taste’。”
如何理解“taste”?
風靡一時的美學導師李澤厚曾在解釋“美”這個概念的時候提到過這個詞。
美學是很麻煩的問題,也是很復雜的題目,中國本來是沒有這個詞的,這個詞叫做aesthetics,西方也是在18世紀才把這個詞定義為美學。
我們中國人應該如何理解美學呢?
要拆開看這個“美”字——“羊大為美”。羊大為什么美?因為好吃。這就是tas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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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其實是一個很微妙的概念,酸甜苦辣咸,很難用語言去表達和形容,是一種類似直覺的感受和判斷。你的品味怎么樣?你的taste怎么樣?
我們總在說審美,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說清楚美到底是什么,美千姿百態,不同時代有不同時代的美,一千個人也許有一千種美的理解,美很難定義。
所以李澤厚說“美感不能是概念,他是一種自信,就是理解力或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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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解釋了為什么藝術家需要有taste,真正高級的科學也需要審美。
在《美學四講》中李澤厚論證“自然美”這個概念時也提到了楊振寧。
物理學家楊振寧說,“狄拉克在1963年的Scientific American 寫道:使一個方程具有美感比使它去符合實驗更重要……今天,對許多物理學家來說,狄拉克的話包含有很大的真理,令人驚訝的是,有時候,如果遵循你的本能提供的通向美的問題而前進,你會獲得深刻的真理,即使這種真理與實驗是相矛盾的。”
李澤厚認為現代科技絕不只是理性的工作,技術中有大量的想象力和可能性,有無意識,有用理性無法分析的自由度,個體在其中應該發揮感性,呈現出個體應有的多樣性。
彭加勒說“發明就是選擇”,選擇不可避免地要受感情的影響以至支配,當你遵循本能,往某個方向前進,這個指明方向,發揮向導作用的就是美,在這條路上,你會發現那個你本以為和美毫無關系的真理,這個過程,愛因斯坦稱作“自由的創造”,李澤厚在《美學四講》中說,這是“以美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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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美學四講》實拍
也許有人會說“以美啟真”,何以可能?
“因為世界上的事物有許多相同的結構,它們相互對應、同形同構,有些是不能用語言表達出來的,只能用理知直觀,即通過科學美而感受到和發現它。”
很多人把現代生活的苦難和罪惡,把人的各種異化歸咎于科技工藝,李澤厚認為,這是沒有道理的。
“實質上,現代科技不但帶來了群眾的高額消費,而且也帶來了群眾的審美時代,它消滅著千百年來審美上的貴族格局和階級特權......”
如何克服這可怕的異化呢?徹底否定和攤毀科技工藝嗎?
李澤厚說:倒退從來不會是出路。
只有從“人的自然化”和尋找“工具本體”本身的詩意來向前行進了。
中國人不崇拜上帝,崇尚自然和美。
自然界是真正長期存在,世間萬千,宮殿樓閣,都會變成廢墟,但我們和古人共賞的是一輪明月,千百年前的有感而發,時至今日依然有打動人心的力量,能喚起我們最珍貴的共鳴。
所以中國人總愛寄托山水,因為相信山水永恒,中國人相信美育,認為美才能真正帶來想象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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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美學四講》導讀:中央民族大學副教授楊寧 B站課程
“所以,不必去詛咒科技世界和工具本體,而是要去恢復、采尋、發現和展開科技世界和工具本體中的詩情美意。如果說,手工藝術的世紀中曾經有過詩和美,古代直觀科技中有過詩和美,大工業生產的工具本體就沒有滲入情感(心理)本體的可能嗎?就不可能恢復工藝-社會結構中生命力量和人生情味和意義嗎?
哲理和美在現代科學和理論科學家中分量的加重,說明有這可能。
事在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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