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又珍稀的毛邊書,作為文化歷史的遺跡,今已不多見。最常見的毛邊書要邊裁邊讀,這在一些文人雅士那里不但不是麻煩,還是一種難得的讀書情趣,比如魯迅先生就是“毛邊黨”的祖師爺。雖然在今天電子閱讀大行其道的世界里,毛邊書顯得不合時宜,但說不定,毛邊書也有值得期待的未來。
撰文 | 盧昌海
1873 年 6 月 16 日, 55 歲的卡爾·馬克思 (Karl Marx) 在一本 1872 年出版的第二版《資本論》 (Das Kapital) 第一卷的書名頁右上角寫下了幾句題贈:查爾斯·達爾文先生來自他真誠的仰慕者卡爾·馬克思倫敦 1873 年 6 月 16 日莫德納別墅梅特蘭公園
是年達爾文 64 歲,這本馬克思贈給他的《資本論》成為了達爾文藏書的一部分。但贈是贈了,達爾文是否讀了那本《資本論》?如果讀了,是只讀了一部分還是讀完了?這兩個有趣的問題卻并無文字記錄可作答案,達爾文也并未就馬克思這部著作發表過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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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贈給達爾文的《資本論》之書名頁
當然,一本書是讀過還是未讀過,也并非沒有間接方式可以探究。比如讀過的書也許會舊一些,甚或會留下勾劃或評注。但若碰到特別講究品相的人,讀過的書依然簇新,這方式就行不通了。不過幸運的是,馬克思贈給達爾文的《資本論》是所謂“毛邊書”,且碰巧有一個特殊之處,從而為探究前述問題提供了相當可靠的途徑。
毛邊書何以能為探究前述問題提供途徑?馬克思贈給達爾文的《資本論》有什么特殊之處?得從毛邊書究竟是什么說起。
相對于中國來說,毛邊書這一概念是“舶來品”。在昔日的中國圖書史上,是沒有毛邊書這種東西的。讀者諸君想必也從未在中國的古裝片里見過有人翻閱毛邊書。毛邊書里的“毛邊”對應的英文學名是“deckle edge”,它描述的是毛邊的來源——確切地說是來源之一。
“deckle edge” 作為“毛邊”的學名,如今當然直接就會被譯成“毛邊”,但它嚴格的直譯其實并不是“毛邊”,而是“紙框的邊”。具體地說,“deckle edge”里的“edge”的直譯是“邊”,“deckle”的直譯卻并不是“毛”,而是“紙框”。
“紙框”何以會跟“毛”產生關聯,則得從早期的紙張制作說起。
在 19 世紀以前,紙張主要是手工制作的,其中的一道工序是將紙漿倒入一個矩形的框內。這個框所起的作用是限定紙漿的分布范圍——從而決定了制作出來的紙張大小,故而叫作“紙框”。不過,盡管受到紙框的限定,實際上仍難免會有少許紙漿從紙框的底部滲出去,使制作出來的紙張的邊緣略顯毛糙。這種紙張邊緣的毛糙就是所謂“毛邊”,它是紙框這一工具的副產品,總是出現在紙框的邊緣。因此,直譯為“紙框的邊”的“deckle edge”就成了“毛邊”的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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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張的手工制作及紙框(中間站立者手持的就是紙框)
除來自紙張制作的這種毛邊——不妨稱之為第一類毛邊——外,毛邊還有另一種來源——來自圖書裝訂。早期的紙張制作——即手工制作——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每制作一張紙都很勞時費力。為提高效率,一個顯而易見的思路就是在手工辦得到的情形下制作盡可能大的紙——比如讓每張紙的大小是書頁的兩倍或四倍,那樣每制作一張紙就可以印兩頁或四頁書。但這種紙需要對折甚至再對折才會變成書頁大小,而過去的圖書裝訂方式之一,乃是將那樣對折后的紙張直接裝訂成書 (印刷方式亦需以適當方式跟對折方式相匹配,以免出現內容的上下或左右翻轉)。這樣裝訂出來的書往往是不能直接翻閱的,因為對折之處除非恰好在書脊里,否則必須首先裁開,然后才能翻閱。當然,讀書人自然會將讀書的一切環節風雅化,一本書如果要拿著刀邊裁邊讀,在外人眼里也許是奇怪的,對讀書人來說卻未嘗不能算作一種風雅。比如我就看到過有人將閱讀時的裁頁比喻成打開禮物,或尋寶,甚或比喻成手持兵器去解救什么東西。當然,也有人幽默地承認,如果閱讀必須持刀,上飛機會很麻煩。回到毛邊上來,閱讀時的裁頁,自然會在裁開之處留下毛刺,這種毛刺帶來的也是一種毛邊——是毛邊的另一種來源,不妨稱之為第二類毛邊。
對一本毛邊書來說,兩類毛邊有可能同時存在,且可以通過其細致模樣加以分辨。具體地說,第一類毛邊來自紙張的制作過程,往往比較柔軟,也可以說是更像“毛”一點;第二類毛邊由于系裁頁所致,往往比較尖銳,局部有如鋸齒,甚至可能有細小的撕裂痕跡。
閑話到這里,順便提一下,我讀過的有關毛邊書的中文書話幾乎全是側重第二類毛邊的,很容易給人一個錯誤印象,仿佛毛邊就是來自裁頁,毛邊書的題中之義就是邊裁邊讀。但事實上,如果摳字眼的話,第二類毛邊只是潛在的毛邊,是裁頁之后才成為毛邊,未裁之前是不存在的。因此,毛邊書若是嚴摳字義地定義為有毛邊的書,則一本剛制作出來——即尚未被讀過裁過——的書要想成為毛邊書,必須是紙張本身就帶毛邊,換句話說是必須帶第一類毛邊。從這個意義上講,第一類毛邊才是毛邊書最具定義性的特征,第二類毛邊只是“錦上添花”——雖然對閱讀情趣的影響反而更大。
關于毛邊書,還有一點歷史值得介紹,那就是:即便在紙張出自手工制作 (從而自動包含第一類毛邊),圖書裝訂包含對折 (從而往往要邊裁邊讀,產生第二類毛邊) 的毛邊書的興盛年代,圖書也絕非全是毛邊書——因為有些制作者會對圖書進行切邊處理。此外,那時的圖書因制作不易,故而數量稀少,價格昂貴,稱得上是奢侈品;相應地,書主往往有相當的社會地位和經濟條件,對圖書的裝幀極為講究,他們依自己的審美對圖書進行重新裝幀也不鮮見。那樣的重新裝幀也往往會導致切邊 (比如試圖改變書頁大小的裝幀就必然包含切邊)。無論哪一類毛邊,一經切邊,自然就“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了。
進入 19 世紀后,隨著技術的發展,紙張的手工制作漸呈淘汰之勢,遠比手工所能制作的更大的紙張則用得越來越多。那樣的紙張哪怕仍有毛邊,其比例也變小了——因為毛邊只出現在邊緣,但對大紙張來說,很多書頁乃是出自中間部位,從而與毛邊無緣。另一方面,對大紙張來說,僅憑對折變成書頁大小是很困難的 (所需的對折次數偏多),從而不得不進行紙張裁切——其中往往包含切邊。這些都使得帶毛邊的書頁變少。而一本書要成為毛邊書,不能只有某些頁面帶毛邊,而須各頁統一,做不到這一點就只能干脆不做毛邊書。這些因素共同造成了毛邊書在圖書之中的比例大幅減少。
但歷史的有趣之處在于,這些對毛邊書不利的因素,恰恰也是維持毛邊書“星星之火”不滅的動力。比如毛邊會因某些類型的重新裝幀而消失,很自然地使一些人更加珍視毛邊書,因為既然毛邊會因裝幀而消失,那么一本書若仍有毛邊——即仍是毛邊書,就往往意味著尚未有人對之進行過破壞原貌的重新裝幀,甚至尚未被人實質擁有過,這對“好書之徒”及收藏家們是頗有吸引力的。又比如毛邊書的比例越小,就越能反襯出她的獨特、典雅及珍稀,而酷好珍稀是天下藏家的共同特點;而且毛邊書的比例越小,還越能激發人們對昔日圖書及邊裁邊讀的閱讀情趣的懷念。更何況,無論技術如何演進,始終會有人對手工制作所代表的人類自身技藝懷有偏好,毛邊書作為人類自身技藝的產物之一,自然也會因那種偏好而受益。
在“好書之徒”及收藏家們的鐘愛下,毛邊書的“星星之火”不僅從來不滅,有時甚至能局部“燎原”。毛邊書進入素無“毛邊”傳統的中國圖書界并形成一定聲勢,就是一個例子——這也是拜她的獨特、典雅,及她所代表的閱讀情趣所賜。這過程中的一個重量級的促進者是魯迅。 1935 年 4 月 10 日,在致曹聚仁的信里,魯迅稱自己是“十年前的毛邊黨,至今脾氣還沒有改”。稍后他又在 1935 年 7 月 16 日致蕭軍的信里,稱自己喜歡毛邊書,喜歡“裁著看”,他并且拿“光邊書”來反襯毛邊書,比喻說“光邊書像沒有頭發的人——和尚或尼姑”。對毛邊書打過有趣比喻的還有藏書家唐弢,他在 1946 年 12 月 11 日發表的“‘毛邊黨’與‘社會賢達’”一文中,延用魯迅的“術語”,稱自己“也是毛邊黨黨員之一……常要講究不切邊的,買來后親自用刀一張一張的裁開,覺得別有佳趣”;他贊頌毛邊書的“參差的美,錯綜的美”,將之比喻為“蓬頭的藝術家”,并表示“看蓬頭的藝術家總比看油頭的小白臉來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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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周作人編譯的《域外小說集》被視為中文毛邊書的發端(初版于 1909 年,印行于東京)
我們在前文中說過,有關毛邊書的中文書話幾乎全是側重第二類毛邊的。上面引述的魯迅和唐弢的文字皆可作為例子,因為從中看得出來,魯迅和唐弢對毛邊書的喜好都跟邊裁邊讀的閱讀情趣有關,從而正是明顯側重第二類毛邊的。由于這兩位——尤其魯迅——是后世“毛邊黨”的“祖師爺”,他們在毛邊書上的喜好和看法無疑對毛邊書進入中國圖書界的方式及走向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有關毛邊書的中文書話對第二類毛邊的側重,恐怕正是這種影響的一部分。
不過,哪怕撇開閱讀情趣不論,第二類毛邊也確實有值得側重的理由。因為這類毛邊——如前所述——是潛在的毛邊,是裁頁之后才成為毛邊的。由于裁頁是一個無歧義且不可逆的過程,因此一本包含第二類毛邊的書是否被讀過,乃至讀過多少,是可以從裁頁的數量看出來的。讀到這里,大家想必會記起本文開頭提到的馬克思贈給達爾文的那本《資本論》。是的,達爾文是否讀了那本《資本論》?如果讀了,是只讀了一部分還是讀完了?這兩個有趣的問題正是因為馬克思贈給達爾文的是毛邊書,且碰巧有一個特殊之處——即碰巧包含了第二類毛邊,而有了探究答案的便利。美國科學史學家伯納德·科恩 (I. Bernard Cohen) 在《科學中的革命》 (Revolution in Science) 一書中給出了他探究到的答案。科恩說他到達爾文故居 (Down House) 去查看過馬克思贈給達爾文的那本《資本論》,發現總共 822 頁的書被裁開到了第 105 頁。從這個記敘看,達爾文應該是讀了那本《資本論》的八分之一左右。
當然,這答案只能算是一種合理推測——因為原則上可以有一些其他可能性:比如那本《資本論》被別人翻閱過,或裁了頁卻并未閱讀。不過跟普通書不同,一本包含第二類毛邊的新書是極不可能被別人翻閱的——因為翻閱意味著裁頁,很難想象書主之外的任何人會做如此僭越之事,故而基本可以排除。另一方面,裁了頁卻并未閱讀倒是不無可能,比如中國作家孫犁就曾寫信向藏書家姜德明抱怨說,收到后者贈送的毛邊書《北京乎》后,花了一整天時間突擊裁頁,耽誤了先睹為快的情緒。這么說顯然意味著裁頁時并未閱讀,但如此突擊裁頁,不為閱讀還能為啥?因此后來應該還是讀了吧,只是沒有“毛邊黨”那種邊裁邊讀的閱讀情趣而已。但孫犁的情形多半不能套到達爾文頭上,因為后者對本就源自西方的毛邊書及邊裁邊讀的閱讀情趣想必是熟悉的,應該不至于像孫犁那樣突擊裁書,更不至于裁而不讀,虛耗時間。
除上述大體能排除的可能性外,關于這答案,我在文獻里倒也見過一個不同說法:英國科學史學家珍妮特·布朗 (Janet Browne) 在她的兩卷本達爾文傳記《查爾斯·達爾文》 (Charles Darwin) 的第二卷里寫道,馬克思贈給達爾文的《資本論》“仍留在達爾文的圖書室里,未曾裁開,幾乎肯定沒有讀過”。這跟科恩的說法完全不同。但兩個說法一個明確提到自己實地查看過,另一個只是籠統陳述結論,若兩位作者都不是信口開河之人 (這在我看來是肯定的),則無疑前者更有份量,后者起碼是來源不明,不能排除以訛傳訛,可靠性要打很大的折扣。由于對本文來說,馬克思贈給達爾文的《資本論》只是閑話毛邊書的引子兼花絮,上述答案的正確與否并不妨礙主題,就點到為止吧。
繼續回到毛邊書的話題。吾生也晚,離毛邊書的興盛年代已經很遠,但正如前文所說,毛邊書的“星星之火”不僅從來不滅,有時甚至能局部“燎原”。事實上,我們在如今的書店里依然能很容易地見到毛邊書,其數量之多,就連我這種“非毛邊黨人”在買書時也會買到一些——且都是自然而然買到的,沒有一本是出自對毛邊書的刻意搜尋。當然,這其中但凡新近出版的,基本上都是出自機器仿制而不再是手工制作,從而已不再像昔日的毛邊書那樣,能視為人類自身技藝的產物。對昔日的毛邊書來說,毛邊可以出現在不止一側,機器仿制的現代毛邊書則往往只在書的右側仿制毛邊。不過,盡管已不再能視為人類自身技藝的產物,現代毛邊書終究是對人類自身技藝的致敬,而且其主旨之一是吸引“好書之徒”及收藏家們。由于這個緣故,現代毛邊書在紙張和印刷等方面往往會比一般圖書更講究 (當然價格也會更貴)。從這個角度講,毛邊書作為一種相對的高品質象征,倒算得上是古今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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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仿制的現代毛邊書
不過離毛邊書的興盛年代很遠,也無可避免地帶來一個麻煩,那就是很多人——哪怕是作為毛邊書誕生地的西方世界的很多人——已然“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完全不知道有毛邊書這樣一種圖書類型,甚至因其沒有切邊,而視之為不合格圖書了。這對圖書的網上銷售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因為跟在實體書店買書不同,在網上買書是看不見書的,一旦收到后覺得 “不合格”——哪怕這“不合格”是基于無知,退貨和差評就成了標準操作。對于在網上賣毛邊書的店家來說,這無疑是噩夢。這種噩夢頻繁到一定程度,連亞馬遜 (Amazon) 那樣的巨頭也不得不采取對策。現在你如果到亞馬遜買書,可能會發現某些書的書名后面標注了“Deckle Edge”。這種標注就是亞馬遜的對策,提醒你那是一本毛邊書。但它是否能有效避免讀者將毛邊書視為不合格圖書,我是頗感懷疑的。因為跟中文的“毛邊”二字可望文生義不同,英文的“Deckle Edge”是需要背景知識才能明白其意的,而一個會將毛邊書視為不合格圖書的人,恐怕恰恰是不具備那種背景知識的。不僅如此,書名后面標注了“Deckle Edge”的書在搜索引擎的排序中,往往要比不帶“Deckle Edge”的同名圖書更靠后,這對店家也是不利的。不過毛邊書本就是小眾商品,盡管搜索排序更靠后,喜愛毛邊書的人卻可以用“Deckle Edge”來搜索毛邊書,這對店家或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在本文的最后,我們來閑話幾句毛邊書的未來。
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電子書正在對實體書造成劇烈沖擊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里,毛邊書會有未來嗎?對此,我的看法是樂觀的——雖然我絲毫不敢低估電子書的威力,也絲毫不排斥電子書。具體地說,我的看法是:就主流人群而言,別說毛邊書,就連實體書作為一個整體都大有被電子書取代之虞,但這種取代就像歷史上的絕大多數取代一樣,很難做到徹底。汽車、火車、飛機……無數的現代交通工具都比騎馬優越,卻不等于從此無人騎馬。電子書也一樣,再怎么一統天下,也不可能徹底消滅喜愛實體書的人。這種“青菜蘿卜各有所好”是任何足夠大的人群的基本特征。事實上,只要看看古裝、古玩、古董車……乃至種種其他仿古之物在現代社會所得到的鐘愛,就能看出懷舊是很多人心靈深處的情感。喜愛古典本就不是出于實用,而是作為風情來享受的。對喜愛實體書的人來說,電子書若是一統天下,無非是為未來增加一種新的古典、新的懷舊,那就是實體書。
而對于那些在實體書已成古典的時代里依然喜愛她的人來說,何不將懷舊進行到底呢?毛邊書正是來自更古典時代的美麗遺跡,是一種更深邃、更有魅力的懷舊。何況,世上有些東西雖會因太過小眾而陷入困境乃至消亡,毛邊書卻素來就屬小眾,是既經得住寂寞又接受過時間考驗的。
因此我對毛邊書的未來是樂觀的。
2025 年 10 月 11 日
本文標題為編者所加,原題為《閑話毛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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