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篇》云未楹姬凌云

我是仙門蜀山少主姬凌云的妻子，但卻是個凡人。
仙凡殊途，按照仙門規矩，我夫君必須拿到升仙令，我才能入仙門，跟他生活在一起。
可婚后六年，他每年去拿升仙令，都重傷失敗了。
他很愧疚，總說下一次一定拿到升仙令，讓我再等一年。
第七年，我擔心他又重傷，背著醫藥箱悄悄跟了上去。
卻發現升仙令唾手可得。
而姬凌云，卻舉劍傷了他自己。
……
我死死捂住唇藏在石壁后，看著姬凌云的師妹祝瑤抱著他，厭惡罵我。
“師兄，你又為了那個下賤凡人弄傷自己！”
而姬凌云不顧自己手臂流血，牽起他師妹的手，溫柔哄著。
“我還不是為了你。”
“是你說不喜歡云未楹，不準我拿升仙令帶她進仙門，我才弄傷自己去哄她。”
祝瑤卻冷哼接話。
“你我本來有婚約，可你卻和一個凡人成了親，讓我成了笑話。”
“有我在，你這輩子都別想帶那個凡人進仙門。”
姬凌云很溫柔輕哄：“好好，我都答應你，不要生氣了。”
他們一鬧一哄，打情罵俏般走遠，我才跌跌撞撞走出來。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姬凌云竟然一直在騙我。
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十年前，我救了受傷昏迷的姬凌云，他醒來后說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非要報恩。
他每天幫我做飯曬藥，想盡辦法討好我，罵都罵不走。
我被困在疫病肆虐的魔城，他一人一劍為我辟出生路。
我中了奇毒，他為我取到天地間唯一一株天錦花，我解了毒，他卻重傷昏迷七天七夜。
我以為，他這樣辛苦求娶我，是真心愛我……
我失魂落魄回到我的醫館。
進門沒多久，就收到了來自三十三重天的傳音。
是我師父鴻蒙老祖勸我。
“云未楹，你以凡人之軀下界歷練，七年前就該歸位三十三重天。”
“可你為了你夫君一拖再拖，你說他會帶你入仙門，你愿意為了他用肉體凡胎重新修煉。”
“為師最后問你一次，你真的愿意失去神格在人間做個凡人，不后悔嗎？”
我的淚終于止不住滾落，我從前是不后悔的。
我是天地間唯一的鳳凰，生而為神。
見到我的人都尊我敬我，但從來沒有人像姬凌云那樣死皮賴臉，流血豁出命也要跟著我。
還左一句喜歡，右一下親吻。
就這樣，不知不覺中撬開了我的心扉。
我們成親那晚，他溫柔疼惜愛我，發誓說永遠都不會負我。
我第一次愛一個人，我想回饋姬凌云同樣的熱烈，所以哪怕傾盡所有，我也想和姬凌云呆在一起。
可我今天才知道，我以為的愛都是假的。
姬凌云真正愛的，分明是他的師妹祝瑤。
我咽下喉間酸楚，告訴師父，我會歸位。
隨后，我便服下歸位用的化神丹。
化神丹藥力霸道，剛吞入腹中，我體內就一陣氣血翻涌。
三日后，我這具軀體就會化作塵土，而我的神魂將歸位三十三重天。
我還沒緩過藥勁，院門忽然被推開。
姬凌云就渾身是血回來了。
除了手臂上的傷，他的腰腹，腿上，背上都有傷痕，很像經歷了一場死戰。
他和從前一樣，愧疚和我道歉。
“對不起未楹，我學藝不精，今年又沒能拿到升仙令。”
謊言像懸在高空的石頭，終于砸了下來。
我以為，我會大哭質問姬凌云為什么騙我。
可凝著男人愧疚又深情的眼眸，我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
我只是輕聲問他。
“姬凌云，你是蜀山的少主，是仙門最有希望的繼承人，你真的學藝不精嗎？”
姬凌云神色錯愕，他沒料到我會懷疑他。
畢竟從前，我見到他傷得這樣狠，哪里還顧得上入不入仙門。
早就心疼抱上去，想辦法給他治傷了。
大概是心虛，我冷靜，姬凌云反而更慌了。
“未楹，你是不是生氣了？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煉。”
他輕輕擁著我，聲音疲憊懇切。
“你再等一年好不好？七年你都等了，不差這一年。”
“我保證，明年一定拿到升仙令，風風光光接你入仙門。”
我聽著這諾言，心頭刺痛無比。
剛想說話，喉嚨一陣腥甜，竟忽然嘔出一口血！
“未楹？！”
姬凌云驚得白了臉：“怎么回事？你怎會嘔血？”
我并不驚訝，明白是化神丹藥效起作用，我這具身體三日內必死。
抹去唇邊血漬，我平復呼吸才抬頭靜靜望著姬凌云，故意問他。
“我的身體已經破敗，三天內，我不入仙門就會死。”
“這樣，你還是拿不到升仙令，還是不能帶我入仙門嗎？”
我提著心，屏著呼吸等待姬凌云的回答，想賭一賭他對我到底有沒有一點真心。
可他聽了我的話，卻緩緩松開了我的手，語氣無奈：“未楹，你別鬧。”
“我今天出門前你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嘔血要死了？”
“你是不是研制出了什么專門能嘔血的嘔血丹？”
他還是不肯松口帶我入仙門。
哪怕我已經料到是這個答案，但此刻還是被他的話哽得喉嚨發苦。
這時，半空忽然飛來一道傳音符。
少主速歸，祝瑤師姐遭妖獸重傷，危在旦夕！
姬凌云當場臉色大變，轉身就要走。
我望著他急切的背影，忽然冷問。
“姬凌云，我說我要死了你不管，可你師妹要死了，你卻急得不行。”
“在你心里，你師妹是不是比我這個妻子重要得多？”
誰知姬凌云想也不想，就扔出一句。
“云未楹你別鬧，你怎么能和師妹相提并論？”

話如利刃，刺得我渾身冰寒，嘲諷著我被欺騙的真心。
而姬凌云說完話，才意識到不對。
他轉身要抱我，我卻紅著眼后退躲開了。
他僵了一瞬，但很快放下手：“未楹，現在不是吃醋的時候。”
“師妹是修士，要鏟除妖獸、保衛天下蒼生，一旦受傷，勢必性命攸關。”
“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會盡快回來陪你。”
說完不等我回答，他就急切離開。
這一次，我什么都沒再說。
也不必再說什么了。
我們成婚后，祝瑤三天兩頭重傷瀕死，需要姬凌云去救。
可她死了七年了，還活得好好的。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可姬凌云每次見了祝瑤歸來，都會帶我去見那些被妖獸毀過的村莊。
他用行動告訴我，祝瑤是為了救蒼生才出事。
慢慢的，我只能忍下委屈。
但從今天開始，我不用忍了。
而通常祝瑤出事，姬凌云一去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
我一點點銷毀家里的東西，擦去我和姬凌云一起生活的痕跡。
燒了他為我做的風箏，砸了他親手為我做的胭脂，挖了我們一起種的合歡花……
過往深情化作一幕幕剪影，像一場荒誕的戲。
我死后，我和姬凌云就算徹底了斷。
這些承載回憶的東西，留著也是膈應。
但我沒想到，這次姬凌云離開了一天就回來了。
他一進來，就拉著我要走。
“未楹，我來接你入仙門了。”
我眉心一跳。
姬凌云明明跟祝瑤保證過，不會帶我進仙門，怎么突然改變主意？
還不等我詢問，我就被姬凌云御劍帶到了仙門蜀山入口。
仙氣縈繞的白玉大門，輝煌圣潔。
姬凌云牽著我跨入門內，一路上，所有蜀山弟子都嫌棄看向我。
“這就是少主在凡間娶的妻子，長得一副狐媚樣，比不上祝瑤仙子半點。”
“仙凡殊途，少主需要的是能和他并肩作戰的妻子，區區凡人，妖獸來了，也就只會哭著拖后腿了。”
“要不是祝瑤仙子出事，她連踏入仙門的機會都沒有……”
這些蜀山弟子都是姬凌云師弟師妹。
他們議論羞辱我，仿佛我站在姬凌云身邊，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污點。
可姬凌云只匆匆帶著我趕路，沒有為我解釋一句。
我和他之間，明明是他求娶我，是他胡攪蠻纏惹我動的心……
直到姬凌云把我帶到了一處叫作瑤光殿的屋子，他才停下。
還叮囑我：“云未楹，我沒有拿到升仙令，爹娘能讓你進仙門，算是網開一面。”
“你待會兒見了他們，一定要好好表現。”
可我現在只是個凡人，什么都做不了，他想要我怎么表現？
但我很快就知道了。
姬凌云把我帶進去，我看見祝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一位年長的仙人正給她施法療傷，另一位女仙則擔憂慈愛拉著她的手。
姬凌云行禮喚了聲：“爹、娘，兒子帶妻子云未楹回來了。”
話落，卻沒有一個人分出目光看我一眼。
姬父施著法，冷冷吩咐：“帶回來了就快點挖心頭血！”
我心底一緊，盯向姬凌云：“什么心頭血？”
姬凌云目光閃躲，卻說：“未楹，你之前中了奇毒，我用世間唯一一株天錦花救了你。”
“如今阿瑤中了同樣的毒，沒有天錦花，就只能挖你的心頭血才能給阿瑤解毒。”
我總算明白，姬凌云說的好好表現，是讓我挖心頭血救祝瑤。
太可笑了。
祝瑤說不讓我進仙門，他就不讓我進。
祝瑤受傷了，他立馬改了態度。
他對祝瑤的偏愛，現在裝都不裝了。
酸楚堵住喉嚨，我聲音發澀。
“心頭血是身體的精華，我跟你說過，我的身體已經破敗了。”
“你要我挖心頭血，是要我拿命換祝瑤活嗎？”
但姬凌云扣著我的手卻越來越緊，揉著眉心不贊同勸我。
“未楹，現在不是撒謊任性的時候。”
“蜀山靈藥多，有我在，你最多疼一下，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再不救阿瑤，她就要死了。”
我忍著心酸，掰開他的手一步步后退。
“如果我不愿意呢？”
話落，姬母忽然一掌揮來，厲聲訓斥。
“無知凡人，勾得我兒為了你赴湯蹈火，卻只知享受仙人庇護，不知感恩！”
“你若不愿意取心頭血救人，就永遠別想入我仙門！”
我撲倒在地，嘔出一口血，抬頭正對上姬凌云失望的眼神。
恰在此時，姬父施法完畢。
祝瑤緩緩醒來，看向我的眼神滿是算計得逞的得意。
我抹掉唇邊的血漬爬起來，視線嘲諷掃過屋里眾人，輕笑。
“如果仙門內是你們這些虛偽自私的人，我還真不屑為伍……”
祝瑤臉色一白，捂著胸口，淚意盈盈。
“云未楹姐姐，就算師兄喜歡你，可你也不能仗著寵愛這么目無尊長。”
“師父師娘，你們別逼云未楹姐姐了，她畢竟是師兄凡間的妻子，她不喜歡我，自然不愿意救我，你們……就讓我死了吧！”
話音未落，她噴出一口血，鮮紅刺目。
姬凌云頓時沉了臉。
他逼視我，掙扎著警告我：“云未楹，別讓我為難。”
“只要你今天肯用心頭血幫阿瑤解毒，我一定會求爹娘網開一面，允許你即刻入仙門！”
我冷冷看著他，只覺得他臉上的為難，碾碎我的真心。
我從來不在乎入什么仙門。
我只是想和他長相廝守，我以為他真的很愛我，以為他真的想永遠和我在一起。
可如果他的愛，他的諾言都是假的，那我也不會強求。
忍著悶痛，我強撐著站起身，冷道。
“這個仙門我不入了，姬凌云，我們和離吧。”
話落，姬凌云卻直接用仙法困住我。
我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了。
只能眼睜睜看姬凌云握著泛著寒光的匕首，一步步朝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