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寶的情與義

文︱沈西城

洪金寶對手足和妻子好；與韓籍妻子離婚后給她不少財產，與高麗虹之戀也修得正果。

一九七零年代我愛看電影，尤其是港產動作片，無一不看。其時，動作巨星除李小龍外，還有王羽、狄龍、姜大衛、陳觀泰、陳星等人，論號召力，自然是李小龍居第一。某日往觀李小龍的《龍爭虎斗》，不乏精采動作場面，有一場廣場練武，眾武師齊集演出，我留意到一個動作靈活的年輕武師，胖嘟嘟，起碼超過二百磅，可翻起斤斗來，毫不含糊，靈活討俏。我問電影界的朋友年輕武師是誰？朋友說他叫洪金寶，乳名“三毛”，是七小福的成員，早年跟隨于占元師傅習藝，有北派功底。我斷言這位武師他日一定會走紅。朋友不服，跟我打賭，結果如何？此刻也不必多贅了。

一九七零年代末，洪金寶崛起，跟麥嘉合組奮斗公司，拍了《肥龍過江》，一肥一瘦，相映成趣，動作場面，推陳出新，教人拍案叫絕。可真正令洪金寶紅起來的，還是他的鬼打鬼系列，集刺激、驚險、惹笑于一爐，迎合觀眾口味，賣個滿堂紅。那時候，我在邵氏為華山導演編《鹿鼎記》，方逸華小姐偶然列席，贊不絕口：“我們邵氏可拍不出來！”可見她對洪金寶的賞識，想跟洪金寶合作，終未能成事。

洪金寶走紅，成立了洪家班和自己的公司寶祥，重用名導演張徹舊臣午馬。午馬心思縝密，靈巧活落，協助洪金寶，勝任有余。嘉禾公司的小諸葛鄒文懷力邀加盟，成立寶禾，大展拳腳，成為影壇新勢力。我就在這時候接受了孟海之邀，為他首任導演的電影《女記者》推敲劇本（后改名《師姐大曬》），因而見到了洪金寶。

我因先后編了《龍虎風云》和《赤膽情》，孟海跑來邀我替他細思橋段。每天下午我都會去漆咸道孟海寓所商討劇本，參與者還有上海施和午馬叔。那時，孟海和女星羅芙洛是一對，午馬和另一女星王玉環又是一雙。世事多變，后來孟海跟羅芙洛分手，午馬也舍離王玉環，跟一個上海姑娘結了婚，長居中國內地。

在我推敲《女記者》劇本時，也會到寶禾寫字樓，跟孟海、午馬等一起開會，洪金寶偶然也會來，可我們的注意力都傾注在他美麗的韓籍太太曹恩玉身上。千金小姐愛上洪金寶這個窮武師，千里迢迢跟了來香港，做上洪金寶太太。洪家班中人，打從心底里喜歡這個洪大嫂，她真懂做人，到片場探班，每每會帶來各種水果、飲品、韓國泡菜、雞肉、牛肉干、西班牙火腿，讓我們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油。

后來洪金寶有了婚外情，戀上高麗虹，洪大嫂傷心欲絕。洪家班大部分兄弟都同情洪大嫂，礙于大哥面子，不敢吭聲。洪大嫂起初以為洪金寶是逢場作興，游戲人生，不料丈夫對美麗的香港小姐高麗虹動了真情，不能自拔。洪金寶徘徊在兩大美人當中，不知如何選擇。

午馬對我說過，高小姐的美有一種令男人無法自拔的魔力，哪能抗拒，只好舉手投降。我在寶禾也見過高麗虹，貌若梨花，腰如楊柳，長挑身材，瓜子臉兒，天然俏麗，雙眼朝君一瞧，靈魂飛天。李修賢（導演、演員）說：“高小姐的眼神十分厲害，只要那樣瞟你一眼，你就心兒怦怦跳。”連李修賢也都這么說了，洪金寶還能逃得過？

洪、高之戀當年在影圈十分轟動，不少人議論紛紛，十居其九都認為好事難成雙，理由有幾點：一是兩人年齡有十年以上差距，老夫少妻多無好結果；其次，論外型也不匹配；三是洪大嫂不會輕易放走洪金寶，愛得深，難舍棄；最后是高麗虹太美了，裙下之神多，洪金寶沒有太大把握做賣油郎，獨占花魁。幾乎人人都不看好洪金寶、高麗虹之戀。結果如何，不用我說了，我們都跌了眼鏡。

洪金寶作出了最后選擇，離婚跟高小姐結成連理枝。認識洪金寶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十分重情義的人，對手足好，對妻子更好，他給予洪大嫂不少財產，作為補償。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新婚后，洪金寶的電影事業一度走入低潮，于是有人說高麗虹拖累了洪金寶。說什么拖累，主要是電影潮流變化，冒出個無厘頭宗師周星馳。觀眾口味驟變，再不迷戀洪金寶那種雜耍式的喜劇表演。環境雖然變，高麗虹仍舊跟著洪金寶，兩人相互相恃，愛情濃如蜜，人們的眼鏡都摔掉，地上滿是玻璃碎。

洪金寶后來退居幕后做導演，成績不俗。廿世紀中期，洪金寶為好萊塢拍攝電視劇集《過江龍》，大受洋觀眾歡迎，胖子打斤斗，嚇傻洋大少。洪金寶最大的嗜好是賭馬，馬運不濟，他的“寶祥星”輸得洪家班兄弟叫救命。好人有好報，終于養了一匹“崇山寶”，短途翹楚，遠征杜拜奪冠，苦盡甘來。洪金寶進入古稀之年，早年傷患多，行動有礙，有時要依賴輪椅，愛妻高麗虹總走在身邊細心照料，煞形單影只的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