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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當 “容貌焦慮” 不再是女性專屬,中國男性正以全新姿態擁抱醫美,從 “怕被說娘” 到 “只怕丑”,他們在光子嫩膚、熱瑪吉的治療中,尋求輪廓的利落與自信的回歸。2025 年男性醫美消費者占比將達 29%,這群 “精致男孩” 不再遮掩對美的追求,用 “潤物細無聲” 的改變,打破性別刻板印象,在自我管理中找到體面與掌控感。
最近,“容貌焦慮”的風,吹到了大洋彼岸。
“不要雇傭任何超過30歲的人。”這是硅谷著名投資人彼得·蒂爾留給同行的箴言。那里是年輕人的天下,如果你看起來顯老,就可能在硅谷被貼上“過時”的標簽。據美媒報道,美國科技界的精英男士們,正投身于一場昂貴的美容競賽,做完拉皮手術后的緊致臉龐,成為他們的最新標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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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國內,醫美圈同樣出現了更多職場男性的身影。“他力量”正在撬動價值3000億元的中國醫美市場。
據美團醫美聯合羅蘭貝格發布的《2025醫美行業白皮書》預測,男性消費者占比將從2022年的14%升至2025年的29%,增速遠超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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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上美容床的中國男人,他們想要的是什么?
01
男性做醫美
主打“潤物細無聲”
在北京最繁華的三里屯商圈周邊,醫美機構林立。
走進其中一座獨立的玻璃幕墻建筑,仿佛進入一個由光線和鏡面主導的世界。巨大的白色頂光灑下均勻而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休息區米白色的沙發和泛著金色光澤的座椅。走廊里,無處不在的鏡面,映照出每一位登門者尋求改善的面龐,和他們無法掩飾的期待。
即便在工作日的午后,這里依然熙熙攘攘。在這家醫美機構工作的韓國人趙映賢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她臉型小而精致,看上去很年輕,但也具備專業人士的從容和自信。
“男性客戶確實變多了。8、9年前偶爾才遇到一個,現在基本每天都有,約占顧客總數的20%。尤其最近兩三年,增長非常明顯。”趙映賢說。
而驅動男人們走進診室的,并非同一種焦慮。有人是為了對抗時間,有人是為了彌補缺憾。
“我大概5年前開始做醫美,”35歲的互聯網從業者劉洋回憶道,“最早訴求不明確,只覺得接近30歲了,應該開始保養了。” 他的醫美之旅從光子嫩膚、水光針等基礎項目起步。隨著年齡增長,劉洋發現皮膚真的開始松弛,出現皺紋,需求便自然升級。今年9月,他花12000元嘗試了第5代熱瑪吉,這是他認為效果最好的項目。
劉洋熱愛跑步、看展,形象陽光。他的臉型偏圓,面部軟組織較為飽滿,這讓他天生帶有一種親和力和年輕感,整體狀態顯得比同齡人更有元氣。熱瑪吉治療后,他的下頜線條進一步收緊,整個下面部的輪廓變得更為利落。
這筆自我投資很快獲得外界的反饋。“租房中介看到我身份證后很驚訝,說我的樣子和實際年齡可能有7、8歲的差別。”劉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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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黑暗榮耀》中,開美容院的男主角在進行介紹。
除了像劉洋一樣主動抗衰的,還有男性醫美消費者是“問題導向”。31歲的李比利天生下巴后縮,在中國香港嘗試了兩針玻尿酸后,他發現效果太明顯了,“一下讓我自信了很多,變帥了,覺得挺香的,就繼續定期維護了”。
李比利對外展現的,更多是一種成熟、精致的紳士風格。他在社交媒體分享的大多是精心搭配的OOTD(每日穿搭),臉型偏瘦長,一副玳瑁花紋眼鏡成為他個人風格的一部分。
過去兩年,在地產行業工作的李比利為各類醫美項目花費約5萬元,最新的嘗試是今年8月在上海做了5GMax激光治療儀的緊致、提拉和爆脂三個模式(共1800元),以及注射肉毒素提升下頜緣(1280元)。
德勤《中國醫美行業2025年度洞悉報告》也印證了這一趨勢:25歲至35歲的男性占據了客戶總數的70%,其需求正從基礎護膚向注射類等高階項目演進,且對面部年輕化和下頜線輪廓的關注度更高。肉毒素和玻尿酸,在2024年成為全球最受歡迎的男性輕醫美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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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顧客對大的輪廓更在意,比如眉弓、鼻梁、下巴,而女性更關注毛孔、膚色等細節。”趙映賢分析稱,男性消費者的訴求并非單純變美,而是“要保留甚至放大男性特征”。清晰的下頜線、挺拔的鼻梁、鋒利的眉毛,這些能“給人力量感”的輪廓,是他們最核心的追求。
同時,對“自然感”的追求,是男性消費者的普遍共識。劉洋的策略是“少量多次”,不想“讓人覺得你好像跟昨天不太一樣了”。 他相信:“醫美的終極目標,應該是讓你看起來沒有太大變化,而不是像戴著假面具一樣。”
李比利也注重自然感,同時把分寸指向醫生的審美。“我第一次做的時候擔心會‘翻車’。后來接觸多了發現,那些做得特別‘饅化’(指過度填充后面部呈發面饅頭狀)的,通常是機構想賺錢給你打了過量的藥。靠譜的醫生都會追求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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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男明星“饅化”前后對比圖
效果要潤物細無聲,過程要可控且體面。
這份掌控感在消費決策階段尤為突出。劉洋會冷靜對比醫院和機構的機器、藥劑,甚至用AI工具來查找反饋,而不是在社交媒體看類似廣告的信息。這呼應了上述德勤報告的發現,當女性消費者最介意等待時間過長,未得到合理的解釋和安撫時,男性消費者最介意的,就是被過度推銷,信息轟炸。
李比利也不會看社交媒體,而是更信任專業人士的背書。“我最終決策還是聽我妻子的,她在醫美行業工作。”
02
改善的不僅是臉
還有心理健康
長期以來,國內外媒體將男性醫美的動機被歸結為提升職場競爭力和增強婚戀市場吸引力。然而,驅動當代中國男性躺上美容床的,往往還有更為私密和深刻的心理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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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GAI在社交平臺上詢問網友自己該做什么醫美項目
做埋線雙眼皮時,學習理工科專業的徐凱年僅23歲,處于大學畢業前的休學階段。“那是一種來自身體和心理雙重的無力感,不是焦慮,而是自卑。你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就覺得那個形象跟你想成為的人不匹配。”
6年后的現在,徐凱強調,這個花費8000元的小手術與找工作、找對象并無關聯。在那個“整個人看著非常萎靡”的時期,醫美對他來說“就像一根救命稻草”。選擇這個項目,也因為它符合徐凱“局部的、可控的、目的明確的”行事準則。
最終,手術換來的是“精氣神變好了”的心理暗示。“它是一個內心戲,一個情緒上的東西,” 徐凱表示,“當然周圍人也都說效果挺明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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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美團醫美
劉洋的邏輯也十分內化。作為一個對職場晉升不以為意的互聯網人,他每年投入上萬元做醫美,純粹是為了“悅己”。“我自己變得更自信,或者我自己更開心看到自己的狀態是好的。這更多是我內在的滿足,”劉洋的回答,“并沒有刻意向外尋求什么回報。”
當然,這種純粹的“悅己”心態,并不意味著外部壓力已經完全消失。它們依然是許多男性最初叩響醫美大門的直接誘因。
趙映賢分享了幾個因“悅人”而來的案例:一位客戶因在戀愛中被指責容貌缺陷而分手,備受打擊前來求助;另一位男士在面試酒店崗位時,被面試官直言“皮膚暗沉,有點下垂沒精神,不符合我們服務行業的要求”;甚至有韓國的餐廳服務員,因天生長相嚴肅被顧客投訴“拉著臉送菜”,而不得不尋求醫美手段。
在這些強大的外部壓力之下,“悅己”的心態如何在男性群體中生根發芽的?答案或許在于整個社會對“男性美容羞恥”的破冰。小紅書上,“男生醫美”話題瀏覽量已超1100萬,各行各業的男性消費者現身說法,極大地降低了普通男性做醫美的心理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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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念的轉變,催生了更務實的新場景。李比利透露,他首次接觸醫美是為了人生重要的儀式。“我以前沒考慮過,是我老婆帶我去的。為了在婚禮上有一個更完美的效果。”
由伴侶“領進門”的經歷,非常普遍。趙映賢證實:“來我們機構的絕大部分男性,都是老婆拉著手來的。”醫美,正在成為親密關系中一種新的互動方式。
社會氛圍的松動,最直接地體現在當事人自身的坦然態度上。無論是徐凱被問及時坦然承認,還是劉洋主動與人分享經驗,“羞恥感”已不再是他們關心的內容。正如李比利所說:“自己變美變帥了,肯定愿意和別人分享。我通過專業的醫學技術讓自己變得更好,為什么要藏著掖著?”
從有偏見到接納,正在整個東亞文化圈同步發生。趙映賢描述了韓國社會風氣的劇變:“以前韓國社會也覺得男人做這些很‘娘’。現在,不做醫美的人反而會被認為有點邋遢,不會打理自己。在職場上、社交中,保持一個端正、狀態好的容貌,在韓國被認為是一種禮貌和對自己負責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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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pexels
當然,轉變并非一帆風順。剛做完醫美的李比利就曾被一位“鋼鐵直男”發小嘲諷:“你怎么弄得像個女的一樣亂七八糟?”
這句刻板評價,很快迎來反轉。親眼見證了李比利良好的改善效果后,這位發小最終也主動前來,向他“適當地了解一下”如何改善自己的雙下巴。
在實實在在的“變好”面前,根深蒂固的性別刻板印象,終究會回歸到關于“美”和“自我提升”的個人訴求上。
03
醫美只占20%?
剩下的是什么
當男性坦然地將醫美納入個人選擇,他們也被卷入了關于顏值資本的社會博弈。
從業30多年的美國整形外科醫生蒂莫西·馬滕感慨:“過去,男性只要成就斐然,無論外表如何都會受到尊重。如今,他們覺得光有成就還不夠,外表也必須與之相符。”
過去只屬于女性的“凝視”壓力,如今平等地落在了男性身上。在許多領域,顏值確實是一種看得見的紅利,李比利、劉洋和徐凱都承認,干凈的形象在職場中是加分項。徐凱入職教育公司后,上司甚至派來男性前輩一對一指導他的穿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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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瑞草洞》
硬幣的另一面是“逆向年齡歧視”。新加坡《海峽時報》曾報道,研究表明“娃娃臉”可能因顯得“資歷尚淺”而阻礙晉升。
這與劉洋的觀察不謀而合:“我的領導跟我同齡,但他看起來比我大了10歲。很多時候他有意把自己包裝得更老成。”
更重要的是,親歷者們清醒地認識到醫美的“天花板”。“你要想真的狀態好,飲食和睡眠可能占50%,運動占30%,醫美可能只占剩下的20%,”劉洋總結道。
在這套自我管理的組合拳里,健身這樣需要長期堅持的“苦差事”,似乎在大眾心理更具有正當性。身高181cm,體重70kg的李比利就把健身放在首位,“一周至少三次力量訓練,額外還要打球”,這不僅改善了體態,也治好了他大學時的腰肌勞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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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閃耀的她》
過程中,醫美有時會成為推動男性開啟全面自我管理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趙映賢觀察到:“我很多顧客在做了醫美之后,心態會跟著改變。因為臉變好看了,但光做臉還不夠,體態也要跟上。所以他們開始配著運動,生活變得非常健康。”
與此同時,更復雜的內心戲還在繼續。
“我自己反思過‘過度關注自己’這個問題,”劉洋坦言,“最開始可能兩三個月做一次,現在間隔會變短。‘醫美上癮’的可能性真實存在。”
這種風險,可能源于驅動力的不同。劉洋分析:“做醫美有兩種驅動力。一種是外因,比如行業要求你年輕,達到標準就行。另一種像我,是內因驅動,純粹希望自己更好。這種內在標準反而會讓人更糾結,對自己要求更高,甚至過度放大一些別人根本看不見的瑕疵,完全是在跟自己在較勁。”
在社會的關注下,男性正在努力擺脫“不修邊幅”的舊標簽,同時警惕“娘炮”的新標簽,試圖在“油膩”和“陰柔”的兩個極端之間,找到一個屬于自己的、體面的、有掌控感的位置。
鏡子照見的,不僅是男性日益精致的臉,更是一個正在變化的時代,和一群試圖重新定義自我的男人。
“我認為這是一種社會進步,” 徐凱說。“過去那種大腹便便、爹味十足的形象早就該扔進歷史垃圾堆了。我開始為自己的公眾形象進行自我管理,這就是自律的體現。”
(應受訪者要求,劉洋,李比利和徐凱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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