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問，阿里的未竟之夢

撰文| 郝 鑫

編輯| 吳先之

在一個大阿里和一個吳媽的統一指揮下，千問誕生了。

11月17日，阿里正式宣布推出“千問”項目，面向公眾上線其App公測版。該項目前身為智能信息事業群旗下的“通義App”，改名后的千問號稱“阿里最強大模型官方助手”，定位為“會聊天、能辦事”的個人AI助手。

官方稱，千問后期計劃與阿里生態內的各類生活場景深度結合。其目標是與ChatGPT展開全面競爭，標志著阿里全力進軍Al to C市場。數據顯示，千問App在公測上線次日便迅速沖入蘋果App Store免費應用總榜第五位，排名超越DeepSeek。

11月18日消息，面向海外市場的千問App國際版也將在近期上線。此前，阿里云通義實驗室下在海外亦有Qwen Chat網頁版和海外App，主要作用為展示模型能力。

通義、千問、通義千問、Qwen Chat傻傻分不清楚，多次改名、架構調整的背后，源于阿里一段時間內對C端AI應用的舉棋不定。基于云和大模型技術基因，阿里集團內對B端的優先級要高于C端AI產品，這才致使了外界所看到的混亂。

千問，可視為一個分水嶺，也是阿里想清楚后的結果。千問可劃分為兩條路線——國際和國內。

國際上，繼承Qwen模型在開源上的聲譽，從技術到產品功能與ChatGPT一較高下。同時，作為一個更大的窗口，全方位地展示Qwen系列模型的技術能力。

在國內，千問將加入與豆包、DeepSeek等AI產品的國民級應用競爭中。更進一步，承擔著阿里統一C端大入口的期許，打通阿里系內部支付、出行、購物等核心場景，統一調度提供服務。

千問過后，阿里的C端戰略，從此便清晰了。

Qwen的延長線

當被問及為什么要將“通義”改名為“千問”時，阿里回答：“更名不是簡單換名字，而是把‘通義’從一個技術模型推向全民級AI產品的關鍵一步”。在阿里的宣傳中也多次強調，該應用基于開源大模型Qwen。

不管是通義還是千問，阿里的AI產品技術導向更重，這一點確實與ChatGPT的思路如出一轍，模型能力提升的效果總是第一時間能在ChatGPT上體驗到。與之相反的是豆包，更注重產品邏輯，獨立于底層模型之外，去思考用戶還需要什么功能。

在國外，千問所仰仗的正是Qwen大模型的開源聲譽。過去三年，阿里自主研發的千問Qwen系列模型已在全球開源AI領域建立起領先水平。截至目前，Qwen系列模型在全球主要模型社區的累計下載量已突破6億，衍生模型數量超過17萬，成為全球開發者和企業采用最廣泛的開源模型之一。

Qwen官方社交賬號稱，截至目前，已有1000萬用戶使用Qwen Chat進行創作。追溯有關Qwen Chat技術人員的思考，我們發現了千問誕生的必要性。

Qwen某位內部技術人員表示，“有一天，我們問自己如果有一款專為Qwen設計的干凈、專用產品會是什么樣子？”，這就是Qwen Chat的由來。它始于一個最簡單的理念，那就是以最佳、最直觀的方式來展示Qwen的模型和功能。隨著模型的改進，產品也隨之發展，從簡單的聊天產品，擴展至集深度研究、圖像編輯、網頁開發等一體的功能。

通義千問技術負責人林俊旸認為，當前已經進入了一個新時代，模型的自主性越來越強，需要通過全面的產品服務升級為模型提供支持，從而釋放并提升Qwen的力量，這就是開發Qwen聊天工具的原因。

過去國際上有很多企業和開發者使用Qwen模型，靠模型性能、部署效果、性價比等一系列標簽，打出了響亮的口碑。但對比OpenAI和DeepSeek，在C端感知上始終差了一點，升級后的千問則恰好可以補上這塊的空白。

如今，Qwen與OpenAI正式會師主戰場。而更值得玩味的是，此舉將開源與閉源的道路之爭再次推至臺前。回顧上一階段，Qwen正是通過開源普惠的路線包抄奇襲，不僅在技術性能上與之持平甚至實現反超，更在戰略路線上證明了自身價值。新的篇章開啟后，開源的千問是否能再一次超越ChatGPT？

通義、夸克，還得有千問？

從通義到如今的千問，阿里經歷很多思考，每一段的思考都反映在了戰略調整和組織變動當中。

最初版本的千問叫“通義App”，隸屬于阿里云事業部。通義App算得上第一批對外開放的AI助手，同期還有百度文心、字節豆包等，但當時通義App在阿里內部并未被視為重點的C端應用，而是作為通義千問模型的副產品，來展示模型能力。基于產品定位，阿里對通義App傾斜的資源十分有限，導致前期在日活月活、用戶數等關鍵指標落后，市場知名度也未打開。

或許是Kimi、豆包的出圈，讓阿里重新看到了通義App的潛質。2024年，隨著吳嘉回歸，通義App也從阿里云劃歸到了智能信息事業群，與夸克平起平坐。這一時期，通義App的C端屬性得到認證，但其重視程度遠不及夸克，后面的改版升級一度陷入“混亂”，打開App滿是功能的堆砌。反而是有一定用戶體量和下載量的夸克被委以重任，扛起了阿里沖擊AI頂流的大旗。

讓通義App重新上桌的關鍵人物是吳泳銘。根據晚點LatePost的信息，今年夏天，阿里核心管理層就在討論啟動千問項目，涉及阿里需要投入的資源和投入力度。9月后，從北京、廣東調來上百名工程師，都住在阿里巴巴西溪園區C4樓封閉做千問項目。

“高德掃街榜被封閉時坐的是二層，千問這幫人坐的是三層和四層。”

國慶節前，阿里上上下下開始密集地提及千問項目。“最終由吳泳銘做出了判斷和決定——阿里巴巴必須要有一個AI原生的C端超級入口”。

這個被稱為集團戰略級項目，具體執行負責人是吳嘉。從細節來看，千問底部采用最新的開源Qwen大模型。在產品方向上，由夸克團隊和通義實驗室一起針對拿到的用戶數據和反饋、各種應用場景做定制化的模型訓練和優化。

某種程度上，千問站在巨人肩膀上出生，集成了阿里內部技術、產品和業務的優勢。夸克和千問的定位得到再次梳理，夸克定位AI搜索和瀏覽器，而千問等級提升至阿里集團AI原生入口。

不可否認，夸克是一款很成功的產品，受到了年輕群體的喜愛。它本質上是一個效率工具，用戶對它的心智預期是“找答案”“省流量”和“管理文件”，或許是這種強大的工具屬性，使其想象空間和用戶使用場景的邊界在一定程度上被劃定。

用戶對千問沒有預設的功能期待，這反而成了它的優勢。因而千問可以被定義成任何東西：一個聊天伙伴、一個創作助手、一個學習導師、一個工作效率工具。這種“白紙”狀態，更適合被塑造為承載未來各種AI應用的超級入口和底層平臺。

從戰略層級看，夸克的使命非常清晰，即在“信息”領域深耕，做AI搜索的領導者，其優化方向、數據反饋和商業模式，都會緊密圍繞“信息獲取”這個核心。雖然重要，但它的戰場相對垂直。

如果直接讓夸克作為整個阿里的AI入口，從組織層面看也許其在內部協作方面將會遇到不小挑戰。它原本是某個事業群的明星產品，一旦定位改變，在調動和整合集團其他業務線資源時，可能遇到的壁壘和優先級沖突也會不一樣。

當吳泳銘決定將千問定位為“集團戰略級項目”時，千問的身份就變了。

它不屬于任何一個現有業務板塊，沒有歷史包袱，可以更公平、更無縫地對接淘寶、高德、支付寶等所有阿里生態的應用。千問的終極目標，是成為阿里所有業務和服務的統一AI交互界面。這種級別的生態整合，必須由一個高于所有業務線的“中立入口”來完成。

車同軌，書同文

現階段，很多廠商都有一個共識，搶占AI入口，打造統一化Agent服務中臺。

如果將打造Agent生態體系作為最終目標，那多數人可能忽略了前提，即如何打通既有生態，為Agent提供一個統一的地基，形象比喻稱之為Agent的“車同軌，書同文”。

阿里認為，當前主要工作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核心做好用戶體驗和口碑評價，基于模型快速進行產品迭代；第二階段是千問和阿里各個業務的整體協同，目前千問與高德、淘寶、支付寶、閃購等都已經在做一些聯合開發的工作，預計很快還會有大版本的更新。

阿里的核心策略可以概括為，確立一個核心，明確分工，并建立統一的交流語言。

阿里將千問定位為集團級的AI原生超級入口，而非讓各個業務線自行其是。這確保了用戶面對的是一個統一的、自然語言的交互界面，所有復雜的后臺調度對用戶而言都是無形的，其戰略目標是實現從對話到辦事。

千問的職責不是取代各個垂直Agent，而是作為總調度臺，基于對用戶意圖的理解，去調用最合適的服務Agent，并將它們的結果有機整合，呈現給用戶。

比如，夸克的定位更側重于AI搜索和瀏覽器，在其擅長的學習、辦公等垂直場景中深耕。而淘天、高德、飛豬等業務，則致力于將自身服務AI化，打造深度專業領域的Agent。這樣，千問與各業務Agent的關系，就如同“中央”與“地方”，各司其職。

千問團隊在晚點LatePost采訪中也提到，團隊現在的最大挑戰在于，阿里體系下多Agent怎么基于場景將其串聯在一起。

“用戶很多需求使用的不是一個或者兩個Agent的服務，比如想要規劃一個團建，調用的不只是飛豬，可能還有很多支付、出行、購物等一系列能力，怎么把它們有機且絲滑得串聯在一起，這個難度比較大，因為每一個Agent的能力成熟度不一樣。”

此外，要實現高效調度，所有Agent必須說同一種語言。阿里Qwen大模型家族，特別是其開源版本，為此提供了通過采用統一或兼容的底層模型和技術標準，可以最大程度減少Agent間的溝通成本。

入場的早晚無法決定后來的格局，前有騰訊元寶借DeepSeek流量一飛沖天，后有千問橫空出世，攪亂AI應用格局。我們無法忽略的是阿里近期一個集團統一指揮下的決心和力度，從淘寶閃購到千問皆是如此。

然而，決心之下，最艱巨的考驗才剛剛開始。將高德、淘天、飛豬等一個個Agent無縫串聯，實現絲滑體驗，其復雜度遠超開發一個頂尖模型。這既是對吳泳銘領導下集團執行力的終極檢驗，也是對阿里組織架構能否真正適應AI時代的一次壓力測試。

統一的指揮棒已經落下，但要讓龐大的集團完成AI轉身，阿里需要克服的是技術、組織與用戶體驗的三重山。決心已現，答案，則寫在即將到來的每一次版本更新與用戶口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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