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希望之門”在我面前緩緩開啟,燈光刺眼,全場寂靜。我緊握雙手,指甲陷進掌心——門后空無一人。積攢了三十七年的期待瞬間崩塌,我蹲在地上,淚水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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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歲那年,我就知道這里不是我的家。
記憶里那個走路搖搖晃晃的小女孩,心里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我說不清為什么,只覺得那個我叫“媽”的女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家具。
記得那個下午,我趁他們打盹,邁開小腿就往門外跑。風在耳邊呼呼的,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像再跑快一點,就能跑到一個會緊緊抱住我的人懷里。
可我沒跑出兩公里,養父就從后面把我拎了起來。我在他胳膊底下掙扎,腿在空中亂蹬——那是三歲的我,第一次嘗到絕望的滋味。
上學后,我聽懂了村里的閑話:“瞧,她就是曾家撿來的那個。”那些話像針,密密麻麻扎在背上。回到家,我看著養父母的臉,想找到一點不一樣的東西。可是沒有。
于是我學會了討好。七歲,我就能拖著比我還高的豬草筐回家。他們夸我懂事,我笑得特別甜,心里卻空了一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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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我被送上南下的火車,去深圳當小保姆。
在表姐家,我洗尿布、沖奶粉、拖地。深圳的霓虹燈真亮啊,可照不進我那間小小的保姆房。我常常在深夜醒來,摸著頭上撞出的包,告訴自己:曾有娣,你要爭氣。
十八歲生日那天,我拎著小小的行李包離開了。深圳那么大,卻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學歷?沒有。經驗?沒有。我只有一股狠勁——那個三歲就想逃跑的女孩,最不缺的就是和命運較勁的狠勁。
第一份銷售工作,每天打幾百個電話,說得嗓子冒煙。有一次見客戶,要坐三個小時的公交車。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渾身濕透地站在車上,到地方了,人家卻說不想談了。回程的車上,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流。可心里那團火,卻越燒越旺。
二十二歲,我成了公司銷售副總裁。那一年,我的月銷售額突破了六十萬。再后來,我有了自己的公司,在深圳最貴的地段有了店鋪。員工叫我“曾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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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每次簽完大單,回到空蕩蕩的家,我總覺得少了什么。
我回去看養父母,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想給他們一個擁抱。養母的身體是僵硬的,像一尊多年的石像。那個擁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連漣漪都沒有。
我知道,有些鴻溝,是錢和成功都跨不過去的。
所以當我坐在《等著我》的錄制現場,我覺得自己又變回了那個三歲的小女孩。我說出記憶里最珍貴的碎片:母親好像叫劉秀英,父親叫王冬生,家在湖南邵陽……
然后,就是那扇空蕩蕩的門。
在我哭得不能自己的時候,尋人團的七月輕輕抱住我:“有娣,你不是被拋棄的。”
原來,我的母親患有間歇性精神疾病。那天她帶我去趕集,人山人海里,她突然發病昏倒。醒來時,緊緊牽著的小女兒不見了。
我的父親——那個我毫無印象的男人——像瘋了一樣找我。在我走失后的第十一年,他因肺結核去世。臨終前,還在念叨著我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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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的媽媽還在,”七月的聲音那么溫柔,“她因為身體原因不能來北京。可是你的哥哥姐姐來了!”
門再次打開,這次真的有人沖了出來。他們跑得那么急,好像要把這三十七年錯過的路都跑完。哥哥姐姐一把抱住我,那個擁抱那么緊,緊得像是要把我嵌進他們的生命里。
“有娣,”姐姐哭著說,“你是我們家最小的妹妹,是爸媽的掌上明珠啊。”哥哥從布包里掏出幾塊糖:“還記得根子糖嗎?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
我把糖放進嘴里,那股甜膩的味道竟然如此熟悉。原來,關于被愛的記憶,身體一直都記得。
節目結束后,我跟著哥哥姐姐回了湖南老家。車還沒停穩,我就看見了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她被人攙扶著,眼神渙散。可當她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時,突然迸發出一種驚人的清明。她哆嗦著伸出手,嗚咽著喊出我的小名。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都化了。原來我一直被深愛著,只是命運和我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現在,我把養父母也接來了深圳。主持人說得對,無論過程如何,他們給了我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四十歲的我終于明白,不是所有的缺席都是不愛。有時候,愛得太深,才會在命運的洪流中失散。而親情這根線,縱使被歲月拉扯得再長,也永遠不會斷。
現在的我,既是曾總,也是有娣。這兩個名字,終于完整了一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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