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賦能未來產業發展：從理論邏輯到制度路徑｜政策與監管

文/中國社科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助理研究員王爍文，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全球經濟治理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張航

未來產業作為以顛覆性技術驅動的戰略性新興產業群體，正日益成為塑造全球競爭格局的關鍵變量。其發展不僅依賴技術突破，更取決于金融資源的有效支撐。我國擁有超大規模的市場、完善的產業體系和較強的政策協調能力，應以深化金融體制機制改革為契機，強化金融科技驅動，優化金融資源供給，完善體制機制協同，構建更好適配未來產業發展的金融支持體系。

全球未來產業競爭

未來產業是由前沿技術驅動、處于孕育萌發或產業化初期階段的前瞻性新興產業，具有顯著的戰略性、引領性、顛覆性和不確定性。它不僅代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的方向，也將成為重塑全球經濟結構和競爭格局的關鍵力量。

當前，全球主要經濟體正加快布局未來產業。美國通過《芯片與科學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和《通脹削減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等立法，大規模投入半導體、清潔能源、人工智能等關鍵領域；歐盟設立《歐洲芯片法案》（European Chips Act）和“地平線歐洲”科研計劃（Horizon Europe），推動核心技術突破與供應鏈自主；日本實施“半導體與數字產業戰略”（Semiconductor Revitalization Strategy），重建先進制造體系，并以財政補貼引導高端制造回流。可以看到，科技競爭的焦點正在從傳統產業效率之爭轉向未來產業主導權之爭，金融政策與產業政策協同成為塑造國家競爭優勢的重要手段。

在此背景下，未來產業已成為國家競爭力重塑與產業政策創新的核心領域，金融體系的適配能力正成為決定創新潛能能否轉化為現實生產力的關鍵變量。2024年，工業和信息化部等七部門印發《推動未來產業創新發展的實施意見》，提出以未來制造、未來信息、未來材料、未來能源、未來空間和未來健康六大方向為重點，到2030年形成一批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未來產業集群。與此同時，《關于金融支持新型工業化的指導意見》等文件也相繼出臺，從結構性貨幣政策、專項信貸、產業基金等方面部署金融支持路徑，形成了產業政策與金融政策協同發力的總體框架。

政策的確立只是起點，要進一步將其轉化為可操作、可持續的金融實踐，關鍵在于科學把握金融支持未來產業的內在規律與現實基礎。有必要從學理與實踐兩個層面深入分析：一方面，從經濟機理上闡明金融介入未來產業的必要性與制度邏輯；另一方面，結合我國金融體系的實際條件，評估其結構短板與比較優勢，為金融體制機制改革提供具有現實針對性的思路與方向。

金融支持未來產業的理論機制

創新的不確定性與外部性，決定了市場自發機制不足

未來產業的發展，不僅依賴科技突破與產業孵化的技術鏈條，更取決于金融體系能否實現結構性適配。從理論上來看，未來產業的創新屬性決定了市場機制存在天然失靈，而金融作為制度性資源配置機制，必須在其中發揮前置和塑形作用。

相較傳統產業，未來產業技術路線未定、成果轉化不確定，投入高、周期長、風險大。以量子通信為例，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自2003年啟動相關實驗，歷經十余年才實現從基礎研究到工程化應用——2016年“墨子號”量子科學實驗衛星發射、2017年京滬干線建成、2020年國盾量子登陸科創板實現資本化轉化。與此同時，未來產業的發展復雜性遠超傳統產業，其技術突破往往需要跨學科、跨行業、跨區域的系統性協作。

這種特征決定了單純依靠市場自發機制難以形成有效的投資激勵。一方面，私人資本普遍“短視”且風險厭惡，傾向于追逐短期收益；另一方面，未來產業的成果具有明顯的公共品屬性，其長期社會效益往往遠高于企業自身收益，而企業難以完全內部化創新所帶來的正外部性。由此導致的資金供給不足和創新斷檔，正是典型的市場失靈表現。

現有金融體系的結構性約束，限制了對未來產業的有效支持

熊彼特在創新理論中指出，金融在創新過程中具有制度性前置作用，創新不是孤立的技術行為，而是依托信用創造和制度安排的經濟過程。就理論而言，金融應當成為推動創新和實現“新生產要素組合”的關鍵力量，但現代金融體系多形成于工業化階段，其風險評估邏輯仍以抵押擔保、現金流和歷史信用為重點，難以適應未來產業“無抵押、無利潤、無歷史數據”的特征。

從經濟發展的客觀規律看，工業化階段建立的金融結構與未來產業的運行規律之間存在一般性的結構性不適應，主要表現在三方面。一是信息錯配。技術創新專業性強、不確定性高，金融機構普遍缺乏識別技術潛力和商業化路徑的能力，尚未建立基于技術成熟度的評估體系，融資決策仍主要依賴財務報表和歷史信用，忽視知識積累與創新能力等潛在價值。二是時間錯配。創新投資具有跨期特征，未來收益貼現效應使資本市場往往高估短期風險、低估長期回報，金融資源因而傾向于流向周期短、收益確定的項目，而對未來產業這種長周期投資意愿不足。三是結構錯配。傳統信貸以物質資產為信用基礎，而未來產業的核心資本是算法、數據、專利和人才等。現有金融制度尚難將無形資產納入信用體系，導致創新型企業“輕資產、低信用”，陷入“技術多、抵押少”的融資困境。

因此，金融支持未來產業的關鍵，是通過制度創新矯正市場失靈與現有金融體系的結構性約束，使金融從被動的資金供給者轉變為創新體系的制度支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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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清華金融評論》2025年11月刊總第144期

編輯 | 周茗一

審核丨丁開艷

責編 | 蘭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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