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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二三十年,觀眾所推崇的帥哥是焦恩俊那樣的——他在《小李飛刀》中飾演的李尋歡,以一縷卷發一柄飛刀,成為一代人的熒屏記憶;或是鐘漢良在《逆水寒》中飾演的顧惜朝,驚才絕艷、亦正亦邪;又或是霍建華在《仙劍奇俠傳三》中飾演的徐長卿,白衣執劍、仙風道骨。無論男女觀眾,都欣賞他們,也信服他們的魅力。
然而,當下的文娛市場似乎再也難以選出一位能統一男女審美“最大公約數”的男演員。以典型的男頻劇為例,真正能打破性別壁壘、成為全民爆款的作品屈指可數。多數劇集或因IP來源、或因選角策略,被冠上濃厚的女頻色彩。日前剛剛完結的《水龍吟》《天地劍心》,女性觀眾占比高達七成以上。
這樣的局面使制作方陷入選角困境——雖然意圖吸引更廣泛的男性觀眾,最終卻往往仍依賴女性基本盤完成收視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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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禁要問:那個能讓所有人一致認可的“帥哥”,為什么就這樣消失了?
01
審美轉向
要理解這場變遷,首先要審視審美標準本身的轉向。
過去的熒屏英雄,如焦恩俊的李尋歡、古天樂的楊過,生來就是被“仰望”的。他們如同謫仙,觀眾欣賞他們,如同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并不強求自己成為他們。
那種帥氣是超脫現實的、帶有悲劇色彩的,其魅力恰恰在于一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而今天,以《慶余年》的范閑(張若昀 飾)、《贅婿》的寧毅(郭麒麟 飾)為代表的男頻劇主角,其魅力核心已經從“被仰望”徹底轉向“被代入”。這些角色不再依靠超凡的外貌或武力值取勝,而是憑借機智的頭腦、幽默的談吐和現代思維方式贏得觀眾青睞。
男性觀眾在他們身上尋找的不是完美形象,而是一種“如果是我穿越到那個世界,我也能靠智慧和幽默解決問題”的優越感與心理投射。
這一審美轉向,也對演員的外形條件提出了新的要求。一個演員如果帥到焦恩俊那樣的程度,反而可能摧毀這種代入感的基礎。男性觀眾會不自覺地產生隔閡:“我永遠不可能長成這樣,他的故事與我無關。”
這種因顏值而產生的距離感,在以強代入為核心的敘事體系中,幾乎成為一種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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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社會對男性魅力的評判標準也在經歷變化,“粗糙”逐漸取代“精致”成為新的審美取向。
在焦恩俊時代,大眾對男性美的欣賞是開放而多元的。這種審美將男性氣質中的“美”,視為英雄氣概與俠骨柔情的外化。只要演員與角色合一,其魅力便能跨越性別界限,被大眾共同欣賞。
然而近年來,隨著《戰狼》系列中吳京的硬漢形象、《狂飆》中張頌文的草莽氣質,以及張譯、王寶強等演員所代表的“實干型”氣質廣受認可,“糙”逐漸與“真實”、“實力”畫上等號。這種審美轉向,讓一批以“糙漢”、“硬漢”氣質見長的演員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市場認可。
雷佳音在《人世間》中飾演的周秉昆,以樸實無華的外表和堅韌的性格打動了無數觀眾;黃軒在《山海情》中飾演的馬得福,皮膚黝黑、衣著樸素,展現的是最真實的奮斗力量……這些角色之所以令人信服,正是因為他們打破了“英雄必須完美”的刻板印象,展現出更加真實、立體的人性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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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生態重構
審美標準的轉向只是表象,背后是文娛行業底層生態的重構。
如今的創作邏輯,已經從“角色為先”轉變為“人設先行”。在流量經濟的驅動下,演員自身成了一個亟待快速變現的IP。這導致選角時,演員與角色的契合度讓位于其自帶的流量、粉絲購買力等商業數據。最終,完整的角色塑造往往被犧牲,淪為服務于演員個人魅力的背景板。
這樣的機制所帶來的后果顯而易見:角色深度被削弱,人設光環壓倒了一切。普通觀眾期待在劇中看到一個立體的、可信的“虛構人物”,而粉絲追隨的卻是偶像本人在劇情中的美貌與成長——兩種訴求從根源上就已錯位。
社交媒體更是形成了性別分化的輿論場。當下的審美格局呈現出明顯的碎片化與圈層化特征,微博、小紅書上被熱議的“古裝美男”,在虎撲、豆瓣可能被視為“流量小生”而遭到群嘲。統一審美的公共領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個信息繭房內的自嗨或互撕。一位演員甚至很難被“另一半”觀眾客觀地看到與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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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內容賽道被高度細分,市場已清晰地劃分為“男頻”與“女頻”兩大陣營:男頻劇以逆襲、權謀、戰斗為主線,男主角往往強調接地氣或殺伐果斷,如《慶余年》中的范閑;而女頻劇則聚焦情感、顏值與浪漫敘事,男主角多為“霸總”“忠犬”或“美強慘”,其核心使命是營造極致的“蘇感”與情緒共鳴。
這種分眾策略的直接后果,是演員被牢牢禁錮在特定賽道中,被精準地“類型化”。一位在女頻劇中廣受歡迎的小生,其表演方式、妝造風格乃至角色設定,都帶有鮮明的女性向標簽,從而天然排斥男性觀眾的代入與認同。而類型一旦貼上,便難以掙脫。
在這樣的生態中,市場不再需要“通吃型”演員,只需要能在單一賽道做到極致的“特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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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整個行業的生態也變了:不再花時間培養演員,而是像流水線一樣生產偶像。資本追求快速回報,通過一部部劇集的強推和密集營銷,批量制造明星。他們或許演技尚待打磨,但必須維持高曝光、完美人設與緊密的粉絲關系。
這種工業化、快餐式的造星模式,所產出的明星魅力是單薄的、易碎的,且高度依賴粉絲濾鏡,難以經受大眾市場的持久審視。
03
當“內容”超越“明星”
然而,焦恩俊式能夠統一審美的帥哥并未真正“絕跡”,他們只是轉換了戰場。
在強調代入感與真實感的男頻劇與現實主義正劇中,市場優先選擇了那些氣質貼近普通人、能讓男性觀眾產生兄弟般共鳴的演員。張譯、張若昀、郭麒麟等人之所以備受認可,正是因為他們所代表的智慧、韌性與真實感,成為了這類題材的硬通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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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古裝偶像劇、仙俠劇等致力于情感造夢的領域,羅云熙、侯明昊、鄧為等人,則毫無疑問地繼承了“驚為天人”的審美傳統。他們的核心使命,在于提供極致的視覺享受與情感價值,服務于女性觀眾對浪漫敘事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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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下審美格局的變遷,并非一場關于“美”與“丑”的戰爭,而是一場關于“信任”的博弈。今天的男性觀眾,很難再輕易信賴一個僅憑完美外表就無所不能的“神”,他們更愿意追隨一個看起來能一起喝酒吹牛、但關鍵時刻又智商超群的“自己人”。
這也預示著一個新的趨勢:或許未來很難再誕生單憑個人魅力就能統一審美的巨星,但“全民爆款”的生成邏輯也在被重塑。能夠打破性別與圈層壁壘的,不再僅僅是某個完美的演員,而更可能是一部本身具有強大包容性與共鳴感的內容產品。
正如《慶余年》,它的成功不依賴某個萬眾歸心的明星,而是憑借扎實的劇本、立體的群像、權謀與喜劇元素的巧妙融合,構建了一個能讓不同背景觀眾沉浸的完整世界。
因此,即便張若昀并非傳統審美意義上的“最大公約數”,他仍能通過與角色高度契合的演繹,依托一部現象級大爆作品,成為當下家喻戶曉、備受認可的男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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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審美的統一陣地逐漸瓦解,“內容”便成了新的共識。那個被全民共同仰望的帥哥時代或已遠去,在這個時代,能讓觀眾達成共識的,不再是同一張完美的臉,而是同一個打動人心的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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