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董羽彤站在商場明亮的燈光下，指尖輕輕劃過玻璃柜臺里溫潤的玉鐲。
周君昊站在她身邊，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媽一直喜歡玉，尤其是成色好的鐲子。”
他側(cè)過頭，看著董羽彤的眼睛，像是在分享一個重要的家庭秘密。
“下周末去我家，要是你能準備一只玉鐲當見面禮，她肯定特別高興?！?/strong>
董羽彤心里泛起一絲暖意，覺得這是男友向她敞開家庭大門的信號。
她點點頭，已經(jīng)開始想象未來婆婆收到禮物時欣慰的笑容。
“大概…需要什么樣的？”她輕聲問，心里盤算著自己的積蓄。
周君昊像是早已斟酌過，自然地接話：“不用太頂級，但也不能太差。”
“預(yù)算一萬左右吧，這個價位的玉鐲，我媽戴著既不丟份，也顯誠意?！?/p>
一萬塊。董羽彤默默吸了口氣，這幾乎是她兩個月的工資。
但她很快說服自己，這是對未來婆婆的心意，也是對自己這段感情的重視。
她正要應(yīng)下，忽然想起自己那個在服裝廠辛苦了大半輩子的母親。
“那…給我媽準備什么好呢？”她帶著些許期待望向周君昊。
周君昊聞言，目光隨意地掃過商場窗外，落在對面嘈雜的菜市場入口。
他抬手一指，語氣輕快得像在談?wù)摻裉斓奶鞖狻?/p>
“那個銀鐲子就不錯，我上次路過看到，才八十塊，實惠又好看?！?/p>
董羽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菜場門口的小攤上，廉價的飾品在日光下閃著微弱的、近乎蒼白的光。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周圍喧囂的人聲、柜臺里璀璨的珠光寶氣，仿佛都在這一刻褪去了顏色。
01
初秋的傍晚，夕陽給城市披上一層暖金色的薄紗。
董羽彤和周君昊坐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館靠窗的位置。
窗外梧桐樹葉已經(jīng)開始泛黃，偶爾有幾片悠然飄落。
“嘗嘗這個，你最喜歡的栗子蛋糕?！敝芫粚⒁恍〉碌牡案馔频蕉鹜媲?。
他的動作體貼入微，嘴角掛著董羽彤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笑意。
董羽彤用小勺挖了一點，甜膩的奶油在舌尖化開，她卻有些心不在焉。
距離上次商場里關(guān)于鐲子的對話已經(jīng)過去兩天，那種不適感仍隱約縈繞。
她試圖說服自己，周君昊只是性格務(wù)實，可能沒想那么多。
“怎么了？味道不對？”周君昊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走神，關(guān)切地問。
“沒有，很好吃?！倍鹜畵u搖頭，放下小勺，決定暫時拋開那點疑慮。
“就是在想，下周去你家，除了…鐲子，還需要注意什么？”
周君昊身體微微后靠，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
“不用緊張，我媽這人就是有點…注重形式感。”
他端起咖啡杯，輕輕吹了口氣，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片刻的表情。
“她年輕時候在工藝品廠待過幾年，對玉器特別有研究。”
“家里收藏了不少，平時就愛跟我們念叨怎么辨成色，怎么看水頭?！?/p>
董羽彤認真聽著，試圖從中拼湊出未來婆婆的形象。
一個優(yōu)雅的、有品味的、可能有些挑剔的中年女性。
“所以啊，”周君昊放下杯子，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親昵的抱怨。
“這次見面禮，她嘴上不說，心里肯定掂量著呢?！?/p>
“不過你放心，只要你用心準備了，她一定能感受到你的誠意。”
他伸手過來，覆在董羽彤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掌心溫暖。
董羽彤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或許真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回握住周君昊的手，指尖卻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縮了一下。
“阿姨還有什么別的喜好嗎？比如吃的，或者用的？”
周君昊想了想：“她喜歡香薰，尤其是檀香味的?！?/p>
“不過這些都不打緊，最重要的還是心意要到?！?/p>
他著重強調(diào)了“心意”兩個字，眼神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董羽彤沒有捕捉到那瞬間的異常，她的思緒已經(jīng)飄向了周末的見面。
想象著自己提著精心挑選的禮物，走進周家大門的情景。
既期待，又夾雜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忐忑。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咖啡館里的燈光顯得愈發(fā)溫暖。
周君昊結(jié)完賬，很自然地接過董羽彤的外套，幫她穿上。
這個細微的動作總是能讓董羽彤感到被珍視。
兩人并肩走出咖啡館，晚風(fēng)帶著涼意拂過臉頰。
“別擔(dān)心，一切有我呢?！敝芫粩堊∷募绨?，語氣篤定。
董羽彤靠在他身側(cè)，點了點頭，暫時將那份不安壓在了心底。
城市華燈初上，車流如織，勾勒出夜晚繁華的輪廓。
他們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著，影子在路燈下拉長又縮短。
02
周六上午，董羽彤特意起了個大早。
她站在衣柜前猶豫了很久，最終選了一條素雅的米白色連衣裙。
既不會太過張揚，也顯得端莊得體。
出門前，她又檢查了一遍包里的絲絨首飾盒。
那只花了她將近三個月工資的玉鐲安靜地躺在里面。
翠綠的色澤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華。
她乘地鐵穿過大半個城市，按照周君昊給的地址找到那個高檔小區(qū)。
綠樹成蔭，環(huán)境清幽，與她家那片老居民區(qū)截然不同。
周君昊已經(jīng)在樓下等她，見到她便迎了上來。
“今天很漂亮?！彼舷麓蛄克?，眼中帶著欣賞。
他今天也穿得很正式，淺藍色襯衫熨燙得一絲不茍。
“阿姨呢？緊張嗎？”董羽彤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挎包的帶子。
“還好，就是普通吃個飯?！敝芫恍π?，接過她手里的水果籃。
但他眼神里一閃而過的緊繃，沒有逃過董羽彤的眼睛。
乘坐電梯上樓時，狹小空間里的沉默讓氣氛有些凝滯。
周家住在頂層，電梯門打開，直接入戶的玄關(guān)寬敞明亮。
周玉嬪就站在玄關(guān)盡頭，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墨綠色旗袍。
她保養(yǎng)得宜，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氣質(zhì)雍容。
“阿姨好，我是董羽彤?！倍鹜B忙上前，微微躬身問好。
周玉嬪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掃過董羽彤全身。
“君昊常提起你，今天總算見到了，果然秀氣?！?/p>
她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疏離感。
董羽彤雙手遞上準備好的禮物：“聽說您喜歡玉，一點心意?！?/strong>
周玉嬪接過首飾盒，并沒有立刻打開，只是隨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太見外了?！?/p>
她轉(zhuǎn)身引著董羽彤往客廳走，周君昊默默跟在后面。
客廳很大，裝修是沉穩(wěn)的中式風(fēng)格，紅木家具透著厚重感。
博古架上擺著不少瓷器玉器，想來就是周君昊提過的收藏。
“坐吧，別拘束。”周玉嬪指了指沙發(fā)，自己在主位坐下。
保姆端上來茶，精致的紫砂茶具，茶香裊裊。
“聽君昊說，你在設(shè)計公司工作？”周玉嬪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問。
“是的，阿姨，做平面設(shè)計?！倍鹜p手接過茶杯，恭敬地回答。
“設(shè)計工作好，需要審美和耐心?！敝苡駤妩c點頭，話題卻突然一轉(zhuǎn)。
“就像挑玉器一樣，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她說著，目光似有若無地瞟了一眼玄關(guān)柜子上的首飾盒。
董羽彤的心提了一下，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茶杯。
周君昊適時插話：“媽，羽彤為了挑這個禮物，可沒少花心思?！?/p>
周玉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放下茶杯，起身走向博古架。
“來看看我這幾件收藏，都是些小玩意兒，閑著玩玩。”
她指著一只白玉貔貅，開始講解玉的產(chǎn)地、成色、雕工。
話語間透著行家的自信，偶爾拋出幾個專業(yè)術(shù)語。
董羽彤認真聽著，不時點頭附和，心里卻越來越?jīng)]底。
她突然覺得，自己精心挑選的那只玉鐲，在這個房間里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周玉嬪的炫耀，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提醒和施壓。
午餐很豐盛，但氣氛始終不溫不火。
周玉嬪不再談?wù)撚衿鳎D(zhuǎn)而問起董羽彤的家庭情況。
聽說她母親在服裝廠工作，父親早逝后，只是輕輕“哦”了一聲。
那一聲里包含的意味，讓董羽彤如坐針氈。
飯后不久，周玉嬪就說有點乏了，示意他們可以自便。
離開周家，走進電梯，董羽彤才感覺能順暢呼吸。
周君昊似乎也松了口氣，語氣輕快了許多。
“看，我說了吧，我媽就是看起來嚴肅，其實挺好相處的。”
董羽彤勉強笑了笑，沒有接話。
她回頭望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防盜門，心里沉甸甸的。
03
接下來的幾天，董羽彤一直有些心神不寧。
周君昊倒是比往常更殷勤，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周五晚上，他約董羽彤到一家新開的西餐廳吃飯。
環(huán)境優(yōu)雅，燭光搖曳，小提琴手在角落里演奏著舒緩的樂曲。
“羽彤，”周君昊切著盤子里的牛排，狀似隨意地開口。
“下周末，我想正式去你家拜訪一下阿姨?！?/p>
董羽彤有些意外，隨即涌上一陣喜悅。
這意味著他們的關(guān)系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好啊，我媽知道你愛吃紅燒肉，肯定給你做?！?/p>
她笑著說，腦海里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母親李玉瑩忙碌的身影。
周君昊也笑了，放下刀叉，神情變得稍微嚴肅了些。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p>
董羽彤放下手中的果汁：“什么事？”
周君昊斟酌著措辭：“關(guān)于見面禮…給我媽的那只玉鐲。”
“我后來又問了問懂行的朋友，他說萬元預(yù)算，可能有點緊張?！?/p>
董羽彤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動聲色：“是嗎？”
“嗯，”周君昊點點頭，“現(xiàn)在好一點的玉鐲，水頭好、顏色正的，價格都不菲。”
“我媽眼光又高，一般的入不了她的眼?！?/p>
他嘆了口氣，顯得有些為難。
“我知道一萬塊對你來說不是小數(shù)目，但你看…”
他伸手握住董羽彤放在桌上的手，目光懇切。
“這畢竟是第一次正式見面，禮數(shù)周到些，以后也好相處?！?/p>
“能不能…想想辦法，把預(yù)算再提高一點？”
董羽彤看著周君昊的眼睛，那里面充滿了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壓力。
她忽然想起母親李玉瑩手上那只戴了十幾年的舊銀鐲。
鐲子已經(jīng)很薄了，接口處有些發(fā)黑，母親卻一直舍不得換。
她說，那是父親當年用第一個月工資給她買的，有感情。
“君昊，”董羽彤輕聲開口，心臟在胸腔里微微加速跳動。
“給我媽…準備什么禮物好呢？”
她問出這個問題時，帶著一點試探，也帶著一點微弱的希望。
希望周君昊能說出一些，哪怕只是象征性表示重視的話。
周君昊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
隨即，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輕松得像在談?wù)撘患⒉蛔愕赖男∈隆?/p>
“阿姨??？她不是常去菜市場嗎？實用最重要。”
“我看路口那個菜場里，有個賣首飾的小攤。”
“上面的銀鐲子就不錯，聽說才八十塊，實惠又好看?！?/p>
他邊說邊用手指了指窗外，仿佛能穿透夜色，直指那個嘈雜的菜市場。
董羽彤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窗外只有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
但她眼前卻清晰地浮現(xiàn)出菜場門口那個簡陋的首飾攤。
劣質(zhì)的金屬和假水晶，在混濁的燈光下散發(fā)著廉價的光澤。
八十塊的銀鐲。一萬塊的玉鐲。
這兩個數(shù)字像兩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進她的心里。
周君昊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還在繼續(xù)說。
“玉鐲的事，你再考慮考慮？都是為了咱們的將來?！?/p>
董羽彤低下頭，看著盤中冷掉的牛排，輕輕“嗯”了一聲。
餐廳里悠揚的小提琴聲，此刻聽來格外刺耳。
04
周末，董羽彤還是回了家。
她住在城東的老居民區(qū)，樓道里飄著各家各戶的飯菜香。
母親李玉瑩早就備好了一桌子菜，都是她愛吃的。
“彤彤回來啦？快洗手吃飯，君昊沒一起來？”
李玉瑩圍著洗得發(fā)白的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他公司臨時有事，下周再正式來看您?！倍鹜隽藗€謊。
她不想讓母親看出自己情緒低落，更不想提及鐲子的事。
飯桌上，李玉瑩不停給女兒夾菜，問著工作和生活瑣事。
“君昊那孩子，對你還好吧？他家里人怎么樣？”
董羽彤扒拉著碗里的米飯，含糊地應(yīng)著：“都挺好的。”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母親手腕上那只細細的舊銀鐲上。
鐲子在燈光下泛著溫潤柔和的舊光，邊緣已經(jīng)被歲月磨得很薄。
“媽，你這鐲子…都戴了這么多年了，要不要換一個新的？”
李玉瑩愣了一下，隨即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鐲子，笑了。
“換它干啥？又沒壞。這是你爸留給我的念想，戴著踏實。”
她眼神里流露出懷念和滿足，那是一種與物質(zhì)無關(guān)的深情。
董羽彤鼻子一酸，趕緊低下頭，假裝被熱氣熏了眼睛。
飯后，她幫母親收拾碗筷，猶豫了很久，還是開了口。
“媽，如果…我是說如果，要送未來婆婆一個比較貴的禮物…”
李玉瑩擦桌子的動作頓了頓，看向女兒：“多貴？”
“比如…上萬塊的首飾之類的。”董羽彤聲音越說越小。
李玉瑩放下抹布，在女兒身邊坐下，表情變得認真。
“彤彤，媽知道現(xiàn)在年輕人講究多，面子工程重要?！?/p>
“但送禮這事，最重要的是心意，量力而行就好。”
她拉起女兒的手，粗糙的掌心帶著常年勞作的溫暖。
“咱們家是普通人家，不跟人比闊氣。真心實意最要緊?！?/p>
“要是對方因為你送的禮不夠貴重就看輕你，那這樣的人家…”
李玉瑩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董羽彤看著母親眼角的皺紋和那雙操勞的手，心里堵得難受。
她想起周君昊說起那八十塊銀鐲時，那種理所當然的語氣。
想起周玉嬪打量她時，那種帶著衡量和評判的目光。
一種清晰的、冰冷的落差感，在她心里慢慢成型。
晚上，她躺在自己從小睡到大的小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狹長光影。
她拿出手機，打開購物網(wǎng)站，搜索“玉鐲”。
價格從幾百到幾十萬不等，琳瑯滿目，令人眼花繚亂。
她又搜了“銀鐲”，跳出來的大多是幾十到幾百塊的產(chǎn)品。
其中一個頁面，赫然標注著“菜場同款，清倉特價80元”。
刺目的價格數(shù)字，像是對她天真期待的一種嘲諷。
她關(guān)掉手機，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直到天色微亮。
第二天離開時，李玉瑩塞給她一罐自己腌的咸菜。
“帶給君昊嘗嘗，外面買不到這個味兒?！?/p>
董羽彤接過罐子，抱了抱母親，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
“媽，等我發(fā)了獎金，給你買個新鐲子?！彼p聲說。
李玉瑩笑著拍她的背：“傻孩子，媽不缺這個，你把自己照顧好就行?！?/p>
回市區(qū)的公交車上，董羽彤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街景。
心里那個模糊的疑團，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沉重。
05
新的一周開始，董羽彤努力讓自己顯得正常。
她甚至主動給周君昊發(fā)了信息，約他下班后見面。
地點就定在離他公司不遠的一個購物中心。
周君昊準時出現(xiàn)，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
“玉鐲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了？”他自然地挽住董羽彤的手臂。
“我看中了一款，水頭不錯，折后大概一萬二?！?/p>
他的語氣那么平常，仿佛在討論晚上看電影還是逛街。
董羽彤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著他：“君昊，我們能聊聊嗎？”
周君昊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當然，怎么了？臉色這么嚴肅?！?/p>
兩人走進一家安靜的茶室，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董羽彤握著溫?zé)岬牟璞?，組織著語言，盡量讓語氣平和。
“關(guān)于見面禮，我覺得…是不是應(yīng)該更平衡一點？”
周君昊挑眉：“平衡？什么意思？”
“就是…兩邊家長的禮物，價值上是不是不該差太多？”
董羽彤斟酌著用詞，避免顯得自己是在斤斤計較。
周君昊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羽彤，這怎么能一樣呢？情況不同嘛。”
他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像是在分享什么人生智慧。
“我媽那邊，圈子里的朋友都看著呢，未來兒媳的見面禮，代表臉面?！?/p>
“你媽媽那邊，自己家人，講究的是實惠和心意，形式不重要?！?/p>
他說的那么理所當然，眼神清澈，看不出絲毫作偽。
董羽彤看著他的眼睛，試圖找到一絲心虛或者玩笑的痕跡。
但是沒有。他是真的認為，這種區(qū)別對待是合理且正常的。
“所以，”董羽彤的聲音有些發(fā)干，“八十塊的銀鐲，就夠了？”
周君昊似乎沒聽出她話里的異樣，肯定地點點頭。
“對啊！禮輕情意重嘛！阿姨肯定會明白的?！?/p>
他甚至帶著點得意地補充：“而且我都幫你看好了，絕對劃算?！?/p>
董羽彤沉默了。她低頭看著杯中起伏的茶葉，心一點點沉下去。
原來，并不是他沒想那么多，而是他根深蒂固地認為就該如此。
她的母親，她的家庭，在他眼中，或許只配得上“實惠”和“劃算”。
“羽彤？”周君昊見她久久不說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是不是…覺得壓力太大了？”
他換上擔(dān)憂的表情：“如果錢方面有困難，我可以先…”
“不用?！倍鹜驍嗨?，抬起頭，臉上擠出一個微笑。
“我會準備的。就按你說的辦?！?/p>
周君昊松了口氣，笑容重新變得明亮：“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p>
他拿起茶壺，殷勤地給董羽彤續(xù)上茶水。
“對了，下周六去你家，我需要準備什么？阿姨喜歡什么？”
他開始興致勃勃地規(guī)劃第一次上門的禮物清單。
董羽彤聽著，卻覺得他的聲音越來越遠，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
她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次對這段感情產(chǎn)生了動搖。
那個關(guān)于鐲子的區(qū)別，像一根細小的刺，扎進了心里。
或許暫時不會造成劇痛，但它就在那里，提醒著某種不對等。
06
接下來的幾天，董羽彤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平靜。
她照常上班，下班，和周君昊約會，一切如常。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某個地方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她開始留意周君昊的言行，觀察那些以前被忽略的細節(jié)。
比如，他總是不經(jīng)意地提起某個朋友的女友家世如何。
或者，在討論未來時，會假設(shè)性地提到“如果岳母家能支持一點”。
這些零碎的信息，像拼圖一樣，慢慢勾勒出另一幅圖景。
周五晚上，周君昊送她回家時，遞給她一個精美的紙袋。
“給你媽媽的禮物，我準備好了?！彼χf。
董羽彤接過紙袋，里面是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
打開一看，是一套知名品牌的保健品，價格不菲。
和她預(yù)想中敷衍的禮物完全不同。
周君昊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第一次上門，總不能太失禮?！?/p>
“銀鐲子什么的，以后逢年過節(jié)送送就好，這次正式點?！?/p>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甚至顯得考慮周到。
董羽彤心里那根刺，似乎松動了一些。
也許，真的是自己太敏感，誤解了他？
周末，周君昊正式上門拜訪。
他穿著得體，言辭禮貌，還主動下廚露了一手。
李玉瑩顯然對他很滿意，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飯桌上氣氛融洽，周君昊很會聊天，逗得李玉瑩開懷大笑。
他帶來的那套保健品，也被李玉瑩小心地收了起來，連說破費。
一切看起來都那么完美，符合所有人對“佳婿”的期待。
董羽彤看著母親欣慰的眼神，心里那點疑慮再次被壓了下去。
也許婚姻就是這樣，需要磨合，需要互相理解。
送周君昊離開時，夜色已深。
樓道里的聲控?zé)艉雒骱霭?，映照著兩人的身影?/p>
“阿姨人真好，樸實，善良。”周君昊感慨地說。
董羽彤點點頭：“嗯，我媽這輩子不容易?！?/p>
周君昊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對她，表情在昏暗光線下有些模糊。
“羽彤，我們…是不是該考慮下一步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試探和期待。
董羽彤的心跳漏了一拍：“下一步？”
“比如…見見家長，把婚事定下來？”周君昊握住她的手。
“我媽那邊，只要你把玉鐲準備好，她肯定沒話說。”
“你媽媽這邊，我看阿姨對我挺滿意的?！?/p>
他的規(guī)劃清晰明確，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那只尚未送出的、價值不菲的玉鐲，成了通往婚姻的門票。
而母親李玉瑩的認可，則成了理所當然的、無需額外投入的部分。
董羽彤看著他眼中閃爍的光芒，那里面有關(guān)心，有謀劃。
唯獨缺少了某種，她一直期待著的、純粹的東西。
“讓我…考慮考慮?！彼榛厥?，輕聲說。
周君昊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fù)笑容：“好，不急，你慢慢想?！?/p>
他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輕吻，轉(zhuǎn)身走進了夜色。
董羽彤站在樓道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夜風(fēng)吹來，帶著深秋的涼意，她忍不住抱緊了雙臂。
心里那根刺，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扎得更深了。
07
周一上班，董羽彤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設(shè)計稿改了幾遍都不滿意，思緒總是飄到別處。
中午休息時，她鬼使神差地打開電腦，搜索了周玉嬪的名字。
原本沒抱什么希望，卻意外地跳出了幾條本地新聞鏈接。
是幾年前關(guān)于一次慈善拍賣的報道，配圖里有周玉嬪的身影。
報道稱她是“本地知名收藏家”，并提及她捐出的拍賣品。
一只清代翡翠手鐲，最終成交價高達六位數(shù)。
董羽彤盯著屏幕上的數(shù)字，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
周君昊口中那個“只是有點愛好”的母親，遠比他描述的更有實力。
她繼續(xù)搜索周君昊父親的信息，發(fā)現(xiàn)他經(jīng)營著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公司。
周家不僅不普通，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家境殷實。
那么，周君昊一直以來在她面前表現(xiàn)的“普通白領(lǐng)”形象呢？
他開的是一輛普通的合資車，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
抱怨房貸壓力，精打細算地規(guī)劃未來…
這些，難道都是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
董羽彤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她想起第一次去周家時，那個寬敞得不像話的頂層復(fù)式。
想起博古架上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瓷器玉器。
想起周玉嬪那種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居高臨下的審視。
所有被忽略的細節(jié)，此刻都串聯(lián)起來，指向一個令人心驚的事實。
周家在刻意低調(diào)，或者說，在向她刻意低調(diào)。
為什么？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中逐漸清晰：為了壓低彩禮？為了試探？
為了在一開始，就確立某種不對等的關(guān)系？
下午，她以了解客戶背景為由，向一位消息靈通的同事打聽。
同事果然知道一些：“周家？挺有名的啊，聽說挺有錢的?！?/p>
“不過那家兒子好像挺獨立的，自己在外面上班，不怎么靠家里?！?/p>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跟你那個神秘男友有關(guān)？”
同事半開玩笑地問，董羽彤連忙搪塞了過去。
下班后，她沒有告訴周君昊，獨自去了上次那個商場。
在賣玉鐲的柜臺前站了很久，看著里面動輒數(shù)萬的標價。
店員熱情地迎上來介紹，她卻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她腦子里反復(fù)回響著周君昊的話：“預(yù)算一萬左右吧…這個價位的玉鐲，我媽戴著既不丟份，也顯誠意?！?/p>
對于一個收藏清代翡翠鐲子的女人來說，一萬塊的玉鐲，真的“顯誠意”嗎？
還是說，這本身就是一道試題？一道衡量她“價值”的試題？
包括那只八十塊的銀鐲，或許也是試題的一部分。
測試她的順從度，測試她是否認可這種不對等的待遇。
想明白這一點，董羽彤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和失望。
她曾經(jīng)以為的真摯感情，原來從一開始就充滿了算計。
08
董羽彤沒有立刻攤牌。
她需要時間消化這個發(fā)現(xiàn)，也需要更確鑿的證據(jù)。
她開始更仔細地觀察周君昊，留意他言行中的矛盾之處。
比如，他偶爾會提到某個高級俱樂部或餐廳，又迅速岔開話題。
或者，他手腕上那只看似普通的手表，品牌標志被刻意磨損。
這些小細節(jié)，如今在她眼中都成了欲蓋彌彰的證明。
周君昊似乎察覺到她的疏離，變得比以往更加體貼。
頻繁送花到公司，接她下班，規(guī)劃未來的語氣也更加熱切。
“羽彤，我媽說想請你再去家里吃頓飯，聊聊訂婚的事。”
一天晚飯時，周君昊興致勃勃地宣布。
董羽彤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訂婚？”
“是啊，”周君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我們都交往這么久了?！?/p>
“我爸媽對你都很滿意，早點定下來，也好安排后面的事。”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對婚禮的設(shè)想，對未來的規(guī)劃。
聽起來美好得像一個童話，卻讓董羽彤感到一陣陣發(fā)冷。
“君昊，”她打斷他，放下筷子，表情平靜。
“有件事，我想問問你?！?/p>
周君昊停下來，看著她：“什么事？這么嚴肅?！?/p>
“你們家…真的就像你說的那樣，只是普通家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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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羽彤直視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絲情緒變化。
周君昊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隨即恢復(fù)自然。
“怎么突然問這個？我家情況你不是知道嗎？”
他試圖用輕松的語氣帶過，但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
“我聽說，阿姨是很有名的收藏家?！倍鹜従彽卣f。
“叔叔的公司，規(guī)模好像也不小?！?/p>
周君昊的臉色微微變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
“你調(diào)查我？”他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和一絲怒氣。
“我只是偶然看到了一些信息?！倍鹜届o地回答。
“所以，那些都是真的？你們家一直在對我隱瞞？”
周君昊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快速思考對策。
然后，他嘆了口氣，露出一副“被你發(fā)現(xiàn)了”的無奈表情。
“羽彤，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p>
他伸手想握董羽彤的手，被她躲開了。
“我是不想讓你有壓力，不想讓我們的感情摻雜太多物質(zhì)的東西?！?/p>
“我希望你愛上的是我這個人，而不是我的家庭背景。”
他說得情真意切，眼睛里甚至泛起了些許水光。
若在以前，董羽彤或許會被這套說辭打動。
但現(xiàn)在，她只是冷靜地問：“那玉鐲呢？也是考驗的一部分？”
周君昊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她會直接問這個。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語氣也不再那么流暢。
“這…這怎么能是考驗?zāi)兀窟@是…表達誠意的方式?！?/p>
“對我媽來說，未來兒媳的心意，比禮物本身的價值更重要?！?/p>
“她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個懂得輕重、知道分寸的人?！?/p>
董羽彤聽著這番辯解，心里最后一點幻想也破滅了。
“所以，用一萬塊的玉鐲考驗我是否‘懂得輕重’?！?/p>
“然后，用八十塊的銀鐲，來定義我母親的‘分量’？”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子，割開了所有虛偽的包裝。
周君昊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失去了往常的溫和。
“董羽彤，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在質(zhì)疑我家人的誠意？”
“我只是希望婚禮能順利，希望兩家人都能滿意，有錯嗎？”
他的反問理直氣壯，仿佛受委屈的人是他。
董羽彤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忽然覺得無比疲憊。
她拿起包，站起身：“我想我們需要冷靜一下。”
說完，她不顧周君昊在身后的呼喊，徑直離開了餐廳。
秋夜的風(fēng)很涼，吹在臉上，卻讓她感到一種清醒的刺痛。
09
接下來的兩周，董羽彤和周君昊陷入了冷戰(zhàn)。
周君昊發(fā)過幾次信息，打過幾個電話，語氣從憤怒到道歉。
董羽彤都沒有回應(yīng)，她需要時間和空間來思考。
李玉瑩察覺到女兒的情緒低落，小心翼翼地問過幾次。
董羽彤只說是工作太累，搪塞了過去。
她不想讓母親擔(dān)心，更不想讓她卷入這場令人失望的算計。
然而，該來的總會來。
周君昊直接找到了董羽彤的公司樓下，堵住了她。
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
“羽彤，我們談?wù)劊臀宸昼?，好嗎？”他幾乎是哀求的語氣。
董羽彤看著他，最終還是心軟了，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公司附近的小公園，在長椅上坐下。
“對不起，”周君昊率先開口，聲音沙啞。
“我不該瞞著你，更不該…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p>
他低著頭，雙手緊張地交握在一起。
“玉鐲的事，是我不對。我已經(jīng)跟我媽說清楚了?！?/p>
“她說她不要任何禮物，只要我們對彼此好就行。”
他抬起頭，眼神懇切地看著董羽彤，布滿紅血絲。
“羽彤，我是真的愛你。那些算計…是我鬼迷心竅?！?/p>
“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們重新開始?！?/p>
夕陽的余暉落在他臉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這張臉，曾經(jīng)讓董羽彤感到無比安心和幸福。
此刻，卻只能喚起復(fù)雜的、帶著刺痛感的回憶。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君昊的眼神從期待變?yōu)椴话病?/p>
“君昊，”她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讓自己都驚訝。
“問題不在于一個玉鐲，或者一次隱瞞?！?/p>
“在于我們對待感情、對待彼此家庭的根本態(tài)度不同?！?/p>
周君昊急切地想辯解，被她抬手制止了。
“我需要時間?！彼f，“真正的冷靜和思考。”
周君昊看著她堅定的眼神，知道再多說也無益。
他頹然地垮下肩膀，點了點頭：“好，我等你?！?/p>
董羽彤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這一次，她的腳步?jīng)]有猶豫，心里反而輕松了許多。
有些裂痕，一旦產(chǎn)生，就再也無法真正彌合。
她終于明白，一段從一開始就充滿算計的感情，走不遠。
10
一個月后，董羽彤接到了周君昊的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興奮，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羽彤！我媽同意了！她什么都不要了！”
“她說只要我們好好過日子，她全力支持我們！”
“我們訂婚吧！就這個周末，在我家，簡單辦一下！”
董羽彤握著電話，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
周君昊把這一個月描述成一場“考驗”，而現(xiàn)在“考驗”通過了。
他說他母親如何被他的堅持打動，如何接納了董羽彤。
話語間，仿佛之前的所有不愉快都從未發(fā)生過。
“羽彤？你在聽嗎？你…愿意嗎？”周君昊小心翼翼地問。
董羽彤看著窗外明晃晃的陽光，深吸了一口氣。
“好?！彼犚娮约赫f。
電話那頭傳來周君昊如釋重負的歡呼聲。
他立刻開始規(guī)劃細節(jié)，訂婚宴要請哪些人，準備什么菜式。
董羽彤安靜地聽著，偶爾應(yīng)一聲，心里卻異常平靜。
她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但這個決定，需要在一個合適的場合宣布。
周末轉(zhuǎn)眼就到。董羽彤仔細打扮了一番，穿上得體的衣服。
她帶上了兩樣?xùn)|西：那只價值不菲的玉鐲，和那只八十塊的銀鐲。
周家果然如周君昊所說，布置得喜慶而溫馨。
來了不少親戚朋友，周玉嬪穿著喜慶的紅色旗袍，笑容滿面。
見到董羽彤，她熱情地迎上來，親熱地拉著她的手。
“羽彤來啦，快進來坐。以前阿姨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別往心里去?！?/p>
她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親切得讓人不適。
周君昊站在母親身邊，看著董羽彤，眼里滿是愛意和期待。
宴席開始前，周玉嬪作為主家，端著酒杯站起來講話。
她感謝各位親友的到來，夸贊董羽彤懂事、大方。
然后，話鋒一轉(zhuǎn)，落到了“心意”和“禮數(shù)”上。
“我們周家呢，也不是看重物質(zhì)的人家。”
“但該有的禮數(shù)不能少，這代表了對長輩的尊重，對吧？”
她笑著看向董羽彤，眼神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壓力。
“羽彤給準備的見面禮，我就特別滿意，足見孩子的用心?！?/p>
席間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董羽彤身上，帶著贊許和好奇。
周君昊在桌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拿出玉鐲。
這是計劃好的環(huán)節(jié)，展示未來兒媳的“誠意”。
董羽彤緩緩站起身，從手袋里拿出了一個絲絨盒子。
周玉嬪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周君昊也松了一口氣。
然而，董羽彤打開盒子，取出的卻不是預(yù)料中的玉鐲。
而是一只款式老舊、在燈光下閃著廉價光澤的銀鐲。
席間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玉嬪的笑容僵在臉上，周君昊更是目瞪口呆。
“阿姨，”董羽彤的聲音清晰而平靜，傳遍整個房間。
“您說得對，禮數(shù)代表尊重，心意比價值更重要?！?/p>
她舉起那只銀鐲，讓它暴露在所有人審視的目光下。
“這只銀鐲，八十塊，是君昊親自為我母親挑選的禮物?！?/p>
“他說，實惠又好看，很適合我母親的身份?！?/strong>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君昊瞬間蒼白的臉，和周玉嬪鐵青的臉色。
“所以我想，比起那只一萬二的玉鐲，這份‘心意’更值得展示。”
“因為它真實地反映了，在您兒子心中，我母親的分量?！?/p>
話音落下，滿座嘩然。竊竊私語聲像潮水般涌起。
周君昊猛地站起身：“羽彤！你胡說什么！”
周玉嬪也厲聲喝道：“董羽彤！你這是做什么！”
董羽彤沒有理會他們，將銀鐲輕輕放在桌上。
然后，她拿出那個裝著玉鐲的盒子，放在銀鐲旁邊。
“玉鐲我還給您。至于婚約…”
她環(huán)視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周君昊臉上，帶著徹底的失望和決絕。
“到此為止吧。我高攀不起如此‘懂得輕重’的周家。”
說完，她微微躬身，算是對在場長輩的告別。
然后，在所有人震驚、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轉(zhuǎn)身離去。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她走出周家大門，走進明媚的陽光里，一次也沒有回頭。
身后的喧囂、指責(zé)、或挽留，都與她無關(guān)了。
她終于，為自己和母親，守住了那份最珍貴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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